夢境

夢境

八月中旬。夏日炎熱,綠樹成蔭,最為涼爽的莫過於那樹木成蔭的林子。

年輕的樵夫砍柴出林子,便見到了一位紅衣美人在林子中騎着白馬而過。白馬紅衣,美得驚人。

樵夫一時看得痴迷,竟異想天開的道:“若是能娶這般天仙做妻子,讓我短壽十年都成。”

身旁的老樵夫拍了他後腦勺一下,一盆涼水潑下,“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人家那可是玉家的千金,你高攀不上的。”

年輕的樵夫一怔,驚道:“可是那淮州首富的玉家?!”

“可不正是,玉家千金豈是你能肖想的?”

玉家是淮州首富,因着玉老爺的樂善好施,所以玉家在淮州名聲也甚好。這玉老爺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千金,名喚玉嬌,玉嬌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不喜女紅卻愛玩樂,性子分明,最喜的便是一襲紅衣。

*

玉嬌與閨中密友約好在林中小築一聚,向來不喜坐轎的她便騎了馬去赴約。誰知入了林子后,馬兒忽地癲狂了起來,下人想攔也攔不住,那馬兒竟把她從馬背上顛了下來,隨之昏迷了過去。

昏迷之後的玉嬌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

這個夢很長,長得她似乎昏迷了很長的時間。

夢中的她依舊是玉家的獨女。夢中似乎在延續她從馬背上摔下來之後發生的事情。

夢中她摔下馬背就被護衛給接住了,並沒有摔傷,更沒有昏迷。

而一回府便鞭打了飼養馬兒的奴隸。緣由是她最珍愛的那兩匹馬兒都被人給毒.死了,作為飼養馬兒的奴隸,他難辭其咎。

鞭打馬奴之後,這夢還在繼續着。明明前不久才及笄,可她卻夢到了十五歲至十九歲之間的事情。

夢中在她十六歲的那年,玉家被賊人誣陷,玉家的財產被旁人貪了去,父親也因此被關入了牢獄之中。

因救父心切,夢中的自己被這淮州的總兵騙去了清白,強佔為了小妾。

可誰知道沒了清白,父親也沒有救成,最後還死在了牢中,母親也因此哭瞎了眼,沒兩年也跟着去了。而她受盡屈辱的活着,儘是為了找出害得她家破人亡的賊人。

後來淮州來了個淮南王。那總兵許是想要巴結權貴,便把玉嬌轉手送給了淮南王。

為了活下去給父親報仇,夢中的自己也就順從了。本想着在那淮南王那討了巧,往後說不準還能為玉家沉冤昭雪,可在被送入淮南王房中的那晚,她才看到了淮南王的容貌。

那淮南王竟是玉府中的一個馬奴!

還是一個曾受過她鞭打且欺辱過的馬奴!

夢中成為了淮州總兵小妾之後的畫面幾乎都是一閃而逝的,可與這淮南王在一塊的畫面卻是清晰得很,讓她這還未出閣的姑娘看得臉紅心跳,羞憤無比。

夢中,她、她竟與那曾是奴才的淮南王赤條條纏在了一塊!

那瞬間,她竟似乎感受到了從他身體傳遞來炙熱的溫度,還有若有若無的喘息聲,以及吹拂在她耳邊的熱氣……

夢中的淮南王很是強壯。許是還未娶親,后宅也沒有個女人,所以在那方面甚是鬧得甚凶,夢中這種香艷的場景越來越多,幾乎有那淮南王在的畫面都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這個夢像是永遠做不完似的。

她在淮南王府待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白日那淮南王冷得似一塊冰一樣,到了晚上卻又似火,熱得似要把人融化才肯罷休。

所以這一年來都在變着法子來折騰她。

玉嬌想了想,這夢中淮南王之所以會對她做這種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絕對是在報復!畢竟她又是鞭打,又是為難他,他怎可能不會記恨,若換做是她,她也會狠狠的報復回去。

那馬奴是玉嬌在十四歲那年,誤入淮州的黑市時買下的。

那時恰巧見到拍賣奴隸。而在眾多的奴隸中,玉嬌一眼就注意到了在一眾奴隸中最為高大的那一個,不是因為他健碩身體,而是相比其他奴隸黯淡無光且怯弱的眼神,他的眼神非常具有侵略性。

這雙眼可不像是一個簡單的奴隸。

因為這雙眼睛,玉嬌花了二百兩把這奴隸給買了下來。當時身邊的小廝與她說,普通的下人買斷終身也就二十兩左右,二百兩的奴隸根本就是漫天要價。

可玉嬌也不在意,她只是覺着這奴隸值這二百兩銀子。

可雖然覺得值,但因買奴隸也就是一時興起,恰巧那時飼養馬兒的下人犯了錯,從而被她趕出了府,索性就讓新買的奴隸來接手飼養了。

可就在馬奴飼養不到一年,她那兩匹馬同時被毒.死了!

不管兇手是誰,馬奴卻也難辭其咎。

那兩匹馬兒是玉嬌的寶貝疙瘩,如今全死了,她怎能不傷心不憤怒?

所以夢中的她一氣之下便讓人把馬奴綁到了烈日之下,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到了他的身上,用鞭子把他抽得皮開肉綻的。

後來抓到了下.毒之人,原來那個先前飼養馬的下人。可說到底馬奴看管不當也是事實,所以自那日後玉嬌便對馬奴百般刁難。

而在玉家被陷害抄家后,府中的下人繼而被發賣了,玉嬌更是忘記了這個連名字都沒有記住的馬奴,直到被淮州總兵送給了淮南王之後再次見到他。

玉嬌在淮南王府度過了短暫的一年。

一年後,錫錠叛亂,淮南王被派朝廷派往錫錠平叛之時,淮州總兵起兵造反,同時更是把她從淮南王府中搶了回去。

夢中的自己知曉那淮州總兵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兇手,更是不堪再受辱,在被搶回了總兵府之後,一根白綾上了吊,自縊而亡。

可夢境卻沒有因她身亡停止,而是繼續着。

她看到自己的屍體被扔在了亂墳崗,更看到了烏鴉啄食自己的身體。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心底開始散開,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急切的想要逃離這個恐怖的夢境,但怎麼逃都逃不開……

“小姐,小姐?”

耳邊忽傳來丫鬟桑桑的叫喊聲,玉嬌猛的睜開雙眼,眼睛睜得極大,就像是差些被在水中淹死的人一樣,急急的喘息着。

玉嬌的舉動,讓她身旁的下人都傻了眼。

桑桑:“小姐,你……怎麼了?”

喘着氣的玉嬌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她竟發現這空氣中飄散着濃鬱血腥味。

驚魂未定的環視了四周,卻發現自己身在府中的後院。她的面前是一個被綁着且駭被鞭打過的男人。

男人衣服上邊都是一道道斑駁的血痕,數不清到底有多少道鞭傷,只知道那灰色的衣裳許多處都變成了深色,鮮血慢慢的從傷處滲透出來。

而她的手中似乎拿着什麼東西?

玉嬌下意識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左手,只見她握着一根長鞭,長鞭垂落在地上,鞭子末端沾着的絲絲血漬也染到了青石板上。

玉嬌僵硬的抬起頭往前看去。夢中與她纏綿的男人,胸膛前便是有着一道道舊鞭傷,一瞬間,夢中的男人和面前的男人重疊成了一個人。

被綁在木樁上且被烈日晒得皮膚黑紅的男人,不正是她夢中的那個淮南王嗎?!

玉嬌覺得自己的心跳得甚是厲害,便是手中的鞭子也不知不覺的被她手心冒出的汗給汗濕了。

也不知是被熱的,還是因為夢中那些景象太過香艷,所以讓她覺得渾身發燙,像是被火烤着一般,握着鞭子的手更是燙得離譜。

燙得她驀地把手中的鞭子給扔了,直接轉身就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她明明從馬背上摔下來而昏迷過去了,那為何會站在院子中,又為何會出現夢境中見過的一幕,還是說她還身在夢中?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

玉嬌腳步極快,婢女桑桑只能一邊喊一邊追上去。

而被綁在木樁上的馬奴,臉上除了因炎熱而落下的汗水外,眼神沉斂,無半分表情,鎮定得身上的傷口似假的一般。

略微的抬起了頭,目光往那抹紅色的身影追隨而去,直到看不見才收回目光。低下黑眸,那雙沉斂的眼眸深處似乎帶了一絲炙熱。

*

直到遠離了後院,玉嬌才停下了腳步,扶着柱子喘息着。

怕還是在做夢,便狠狠的掐了自己的手臂,疼得她痛呼了一聲。疼得這般真切,她現在定然不是做夢!

“小姐,你到底怎了?”桑桑好不容易才追了上來。

玉嬌聞聲,轉過身看向她,迫切的問:“我從馬背摔下來后不是昏迷了么,為什麼會在後院,又為什麼會拿着鞭子?”

這明明是她昏迷之時夢到的畫面,為何一醒來后就變成真的了?

桑桑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道:“小姐你這是怎了?小姐是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沒錯,但是護衛接住了小姐呀,小姐也並未昏迷。”

桑桑的話讓玉嬌瞬間傻了。

那個夢依舊很是清晰。與其說是做夢,倒不如說像是一段記憶更為貼切。

這個夢很長,長得玉嬌覺得自己昏迷了很久,可自個的貼身婢女卻說自己沒有昏迷!?

玉嬌的臉色本就因方才的夢境而蒼白了許多,現如今聽到桑桑的話更是白的毫無血色。

這個夢境實在是太荒誕了,玉嬌無法不在意。她分明是不知道馬兒是被毒死的,更沒有讓人把馬奴綁起來,更是清楚的記得自己沒有出手鞭打馬奴,這些都是方才在夢境發生過的。

夢境中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真實的了?

想到這,玉嬌通體生寒。夢中看到自己被扔在亂墳崗之時的那種恐懼再次席捲全身,只覺得渾身冷得發顫。

直覺告訴她,這個怪異的夢境,與這現實似乎有所關聯。若是想要知道是不是真有關聯,或許可從夢到過的事情查找線索。

玉嬌心有餘悸的仔細回想夢中發生的事情,也就是鞭打過馬奴之後發生的事情。

見玉嬌的臉色白得可怕,桑桑一時急了:“小姐你可是哪裏不舒服?奴婢現在就去給你請大夫來!”

似乎想到了什麼,玉嬌驀地抬眸,吩咐:“莫急着去尋大夫,你先安排一些人手去把先前照料踏烈和逐雪那個人找回來。”

桑桑很是擔憂,“可小姐你的臉色……”

玉嬌道:“不礙事,你趕緊去安排。”

可待桑桑轉身離開,玉嬌又把人喊了回來。

看着桑桑。玉嬌遲疑了半晌,才問:“那被綁在院子中的馬奴,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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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與馬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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