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

同床

“磨蹭什麼,還不過來?”周顯恩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着床板,聲音倒是沒有不耐。

謝寧用力地攥緊了衣擺,喉頭微動,終是不再遲疑走了過去。她嫁給了他,早晚也是要走到這一步的。

光線昏暗,只有窗外灑進些許清冷的月光。她剛剛走到床榻旁,手腕便被人猝不及防地握住,冰涼的觸感讓她下意識地低呼出聲,那隻手用力一拽,她整個人就仰面栽到了床榻上。

背靠的是柔軟的絲衾,長發如潑墨般散開。她呼吸急促地望着靠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饒是隔得如此近,也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唯有暗夜中的那雙眼,涌動着侵略的光芒。

周顯恩俯下身子,一隻手撐在她的脖頸旁,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墨發垂落撩動着她的耳垂,有些痒痒地。他遲遲沒有動作,只是盯着她瞧了半晌。

謝寧和他四目相對僵持了一會兒,在他這樣審視的目光下有些害怕,那雙清澈的眼裏就慢慢浮現出水氣。他饒有趣味地伸出了手,溫涼的手指順着她的面頰滑過,直到她纖細的脖頸才停下。指尖輕點,繞着她的鎖骨打轉。只是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惹得她渾身顫慄。

他的手指滑過的地方,滾燙灼熱。可他的眼神卻是冷的,沒有一絲感情。

周顯恩唇角勾笑,緩緩俯下身子靠近了她的脖頸,濕熱的氣息就撲在她的耳畔。他沒有再動作,只是嗅到了一縷女子身上若有若無的幽香。

謝寧閉緊了雙眼,身子僵硬着,只有雙手死死地攥住絲衾。眼淚無聲地滑落,打濕了鬢髮。她像個木頭一般不敢動分毫,預想中的觸碰卻並沒有到來。

噗呲一聲,周顯恩的笑聲就不可遏止地響在她的耳畔。她無措地睜開了眼,波光粼粼中隱約見得一個笑得渾身顫抖的人影。

那笑聲讓她面上似火燒一般,有窘迫也有羞憤。周顯恩竟在笑,在新婚之夜要同她和離也便罷了,卻還要在這種時候笑她。她極力地忍着眼淚,別過眼不去看他。

“你擺出這副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要上刑場了。”周顯恩睨眼瞧着她,或者說是盯着她的脖頸。

她的脖頸纖細透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豆腐,彷彿只要他輕輕一握就會粉碎。他止住了笑,桎梏着謝寧的雙手倏然鬆開。

“無趣。”他說完整個人就往一旁倒去,像是翻了個身,面朝著牆。他也不管謝寧,就扯着絲衾往身上一蓋,不再言語了。

謝寧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身邊的人呼吸漸漸平穩,她才找回了意識。周顯恩睡着后,壓在她身上的威壓才消散了。她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沒想到周顯恩就這樣放過她了。

她胡亂地抹了抹眼淚,止住了思緒。無論如何,周顯恩能讓她留下來便是最好的結果了。她慢慢往床沿挪了挪,夜裏有些涼,她伸手摸了摸絲衾,試探地輕輕拉了一下就放棄了。這絲衾也不算寬,而且她怕會吵醒他,只得攏了攏衣衫,將身子蜷縮起來。

軟榻又擠又窄,這會兒躺到了寬敞柔軟的床榻上,沒多久她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只是她睡后,里側的周顯恩倏然睜開了眼。他轉了個身,瞧着離他遠遠的謝寧。她正蜷縮着身子發抖,露在月色下的脖頸白皙嬌嫩。雙臂環抱着自己,露在寒夜中的雙足動了動。看得出來她很冷,似乎做了什麼不好的夢,眉尖緊蹙。

他半坐起來,長發就披散在身後。旁邊躺着的人縮了縮身子,還冷得呼吸都加重了。他臉上浮現幾分不耐煩的神色,隨意地往後抬了抬手,一道微風被帶起,絲衾就盡數蓋在了謝寧身上。因為動作太粗魯,還遮住了她的半邊臉,惹得她皺了皺眉頭。

他偏過頭看着還在熟睡的謝寧,她像小貓一樣縮着,還無意識地用手扒拉了一下蓋過鼻尖的絲衾。

他扯着嘴角嘲諷地笑了一聲,自己似乎高估她了,她也許真的就是個傻的,凍成這樣了還不知道扯被子蓋上。

院牆外敲梆子的聲音,咚咚地傳來。夜已深,他也便合衣躺下了。絲衾不算寬,還被謝寧全壓在身下了。他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直接伸手毫不留情地扯了過來。絲衾被扯過來的同時,他身子忽地一僵,後背一陣溫軟,謝寧也被帶了過來。

他最忌諱旁人輕易的觸碰,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可身後的人卻沒有任何動作了。意識到她是無意中做出的舉動,眼中的不悅才消散了幾分。他轉過身將謝寧往旁邊推了推,直到兩人重新隔了一小段距離,他才翻身繼續休息。

月涼如水,映在地上如霜雪一般。

第二日謝寧醒來時,猝不及防就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她嚇得身子一僵,登時就坐了起來,柔軟的絲衾滑落到她的腰間。

周顯恩也坐了起來,白衣的裏衣敞開了些,露出白皙健碩的胸膛。他漫不經心地開口:“我要起身了,你讓開。”

這是她第一次醒來,身邊躺着別人,尤其還是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她頗有些尷尬地別過了眼,隨後便穿鞋退到了床榻旁。

他的雙手撐在床榻上,一點一點地往床沿挪動着。謝寧伸手幫他取下了掛在床頭的衣袍。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衣袍,他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悅。可他還是接過了,利落地穿着。謝寧看出他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可又不知自己是哪裏做錯了。

“日後,你就睡那張榻上去。”他連眼皮都沒有掀起,語氣也是漫不經心。

謝寧微張了嘴,有些訝然。不過她並沒有失落,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周顯恩這話便是同意她留下來了,只要不是在新婚之期同她和離,分席而睡又算得什麼事?她點了點頭:“嗯,我記着了。”

他沒理她了,自顧地將衣袍穿好,動作十分嫻熟。

“夫……”謝寧本想喚他一聲夫君,可轉念一想,他好像挺討厭自己的,多半也不想聽她叫的如此親昵。她便改了個說法,“將軍,早膳要去吩咐一下么?”

周顯恩系衣帶的手一頓,因為低着頭,長發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神色,片刻后才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床尾擺着他的輪椅,謝寧想去扶他一下。可她剛剛伸出手,他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微挑的眼帶了幾分涼薄,嘲諷地看着她:“我還沒有殘廢到要你幫我。”

他說罷,就拂開了她的手,別過臉不再看她。只是往床尾挪了挪,雙手握住了椅背,手背上青筋暴鼓,借力就將身子穩穩地放了上去。他用手擺正了雙腿的位置,就輕車熟駕地推着輪椅往前走了。

見他去梳洗了,謝寧也便坐到了銅鏡前,披散的長發分在身側,她執着檀木梳細緻地梳理着。看着鏡子裏有些蒼白的臉,她彎了彎唇,眼前就映出一個面帶笑意的女子。她盯着銅鏡里的自己看了半晌,復又抬手梳着頭髮。

這才是她,是謝寧該有的樣子。

梳洗過後,她又去傳了早膳。周顯恩身子不方便,又不讓人近身伺候,這為他料理日常瑣事的擔子自然就落在了她這個新夫人身上。下人送來早膳時,他還在隔間的書房。

謝寧猶豫了幾番還是輕聲開口:“將軍,過會兒該用早膳了。”見他似乎毫無動作,她又耐心地道,“將軍若是想看書,可用膳后再看。一日三食,還是應當……”

一道不耐的聲音打斷了她:“啰嗦。”像是書冊被重重放在了桌上。緊接着就是輪椅碾過的聲音,屏風后,周顯恩神色懨懨地出來了。

最先映入視線的還是他那一雙沉寂如寒潭的眼。他的五官極具侵略性,卻因為病態而柔和了些。昨日夜裏燭火幽微,謝寧未曾將他瞧個真切。此時曦光映在他身上,倒是有幾分恍如謫仙。尋常男子生得這樣白,通常會讓人覺得多了幾分陰柔之相。可生在他身上,則如冷月出山,變成了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謝寧垂了垂眼帘,遮住了似水的眸光,她的聲音溫軟:“將軍,還請早些用膳,謝寧得去前廳奉茶了。”這是她嫁進周家的第二日,按理是要早起去奉茶的。

周顯恩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只是停在桌案旁,自顧地執着銀筷用膳。謝寧眼中劃過一絲落寞,還是被她妥帖地收好了。新婦進門,沒有夫君陪着奉茶,是要遭人笑話。可周顯恩似乎只當她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摒去那一絲落寞,她來來回回將昨夜的事想了一遍,她嫁進周家這件事,周顯恩似乎並不知情。算起來,這場婚事他也是被騙了,她自然也不能將這些強加在他身上。若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命該如此了。她再抬眸時,眼中已然沒有半分波瀾。她對着他頷首淺淺一笑,便款步出門了。

屋內的周顯恩端起甜湯,抿了一口,淡漠地看着謝寧的背影,連抬眸時都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他倒是想看看,她今日去見識了那群周家人,還能在這裏待多久。

她瞧着弱不禁風的,怕是他抬抬手,就要嚇哭了。周家這灘渾水,不是她這樣柔弱的女子蹚得起的。他放下碗筷,磕在桌上發出輕微的響聲。低垂着眼瞼,神色莫明。

走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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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很好,媳婦兒已經不喊我“夫君”了。好氣,但還是要保持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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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阮橙子味卿卿愛喝可樂的芬達小白家姓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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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殘疾大將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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