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比起衣着華麗的賢妃,皇后的打扮十分家常,一身只有七成新的馬面裙,上面也只是尋常綉工,和賢妃金絲銀線勾勒的錦裙可謂是天壤之別,頭上也只帶了幾個髮釵將頭髮剛好挽起來。
皇后的裝扮雖不華麗,但是卻更給人平淡溫馨的感覺,最起碼對顧晗來說,她是極為喜歡和皇后呆在一起的。就比如現在,顧晗親昵地靠在皇後身上,聽着皇后輕言細語地安慰她:“你到底不在她身邊長大,若是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不要生氣,這身子是你自己的,可不能氣壞了。”
顧晗看着擔憂自己的皇后,心中暖暖的,道:“母后不用為我擔心,她什麼樣我都習慣了,根本就不傷心。”
皇后卻不相信,哪有孩子會不想要親生母親的母愛的,皇后只覺得顧晗是故作堅強,眼中更加憐惜了幾分道:“你也不要強撐着,想哭就哭出。咱們阿晗是天下最好的姑娘,你還有母后,母后疼你。”比起昭陽這個封號,她和宣德帝還是更喜歡親昵地喚女兒阿晗。
“終究是我害了你,你母妃許是介意我吧。”皇後有些自責道,賢妃和她向來不和,不喜阿晗的原因也許就是因為阿晗是她撫養長大的吧。不然阿晗這樣好的孩子,怎麼會有人不喜歡。
顧晗看着想多了的皇后,無奈道:“當初是她不願意養我,非要我跟去皇陵的,若不是母后悉心照顧我,我怎麼可能長這麼大?她不喜我是有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皇后不解地問道。
顧晗隨口道:“我不聽她的話。”
“這話怎麼說?”
“今日她讓我出席保齡侯府錢歡的及笄禮,我給拒了。”顧晗將今日的事情說了出來:“她又讓我保舉保齡侯為戶部左侍郎,我又給拒了,所以她今日才這麼生氣。”
“她讓我辦得事,我經常拒絕,這麼不聽話的女兒,她怎麼能喜歡?”
皇后聽了這話,原本慈愛的臉上染上了怒氣道:“後宮不得干政,賢妃這是明知故犯。而且戶部左侍郎這樣的事,整個朝堂都在盯着,保齡侯又沒什麼才幹,若是你真的保舉他,你這些年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識人善用的名聲可就毀了。”
阿晗自襁褓起就是她撫養長大,她這輩子兒女緣薄,至今沒有子嗣,又在皇陵受了這麼些年的苦,早已無法生育,她一手將阿晗帶大,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賢妃這個當生母的這麼不把阿晗的名聲當回事,皇后心中氣憤地緊,但同時又替女兒難過。
賢妃不僅是沒有慈母之心,還親生將女兒往火坑裏推。
“來人。”皇后對着外面叫人道。
宮人趕緊應道:“娘娘有何吩咐?”
“傳本宮懿旨:賢妃妄議朝政,不尊宮規,禁足半個月,罰抄宮規十遍。”皇后冷聲道。
她一直一來都不願意責罰賢妃,因為賢妃到底是阿晗生母,她斥責賢妃,也是在下阿晗面子。但是如今賢妃將手伸到了阿晗身上,她若是再不給賢妃一個教訓,只怕賢妃以後行事更無顧忌。
顧晗聽後點了點頭,半個月的時間剛剛好,到時春闈剛過,接着是殿試和瓊林宴,到時賢妃正好能見到男主。
下完懿旨后,皇后又愛憐地揉了揉女兒的頭髮,對着顧晗道:“今日內庭局呈上來一些有趣的玩意兒,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走得時候都帶走。”
顧晗知道皇后這是在給她撐面子,也是告訴宮中的人,皇后雖惱了賢妃,但是對她一如既往。
“那女兒便不跟母后客氣了。”顧晗俏皮道。
“女兒和阿娘之間若是客氣了,那才是見外。”皇后聽了這句話,更高興道,她喜歡女兒跟她親昵的樣子。
比起皇後宮中溫馨的氣氛,賢妃的宮中壓抑極了。因着顧晗臨走前警告賢妃的話,賢妃既不敢再拿宮人出氣,也不敢再砸東西,只得將宮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心腹彩蝶陪自己說話。
“那就是個白眼狼,若不是本宮,她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下賤人家過着清苦的日子呢!”賢妃恨聲道:“她居然敢這麼忤逆本宮,還攛掇着皇後下旨禁本宮的足。她等着,總有一日本宮要讓她好看。”
“娘娘息怒。”彩蝶當初在保齡侯府的時候就是賢妃的貼身丫鬟,後來做陪嫁丫鬟,隨着賢妃一起進了宮,關於換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年還是她幫着賢妃安排的。
“等皇子回來,一切就都會好的。”彩蝶自小陪着賢妃長大,最是知道哪句話能讓賢妃平息怒氣。
果然,賢妃聽了這話后,臉色緩和了不少,道:“你說得對,若是我兒在,定然不會這麼忤逆我的,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
“對了,讓你查的皇子的下落查的怎麼樣了?”說起自己的親子,賢妃極為關心地問道。
彩蝶端起一杯茶遞到賢妃身邊,答道:“已經查的差不多了。當年季嬤嬤離開京城后,便帶着皇子去了江南,謊稱皇子是自己的孫子,後來嫁給了一個姓趙的人家,皇子也隨了趙姓,奴婢和保齡侯府的人已經找到了季嬤嬤。”
“那皇子呢?”賢妃趕緊問道。季嬤嬤便是她的乳母,早年喪夫,當初隨她嫁入東宮。宣德帝被廢前,她以為宣德帝和其子嗣都會被處死,她不忍自己孩子受到牽連,所以便趁着當時宣德帝和皇后都忙於朝堂之事,顧不得她,使了這掉包計,讓自己的孩子逃出生天。
結果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宣德帝只是被廢黜去守了皇陵,東宮依舊保留。之後她便讓調換來的女嬰跟着宣德帝一起去了皇陵,一是她不想看到那女嬰,看到女嬰,她就會想起自己的兒子;二是她想用這女嬰博一場富貴。
她知道自己受不了皇陵之苦,所以只能讓女嬰過去,不讓宣德帝記恨自己。這若是她自己的兒子,她定然也捨不得兒子受這皇陵的清苦的,但和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嬰就無所謂了。
若是宣德帝沒有登基,她在東宮也受不了什麼苦;若是宣德帝登基,她就是與宣德帝共患難的公主之母,身份自然也尊貴。
女嬰若是死在皇陵里,那是皇后沒照顧好;若是活了下來,那是她的幸運。總之無論如何,與她都沒有半點妨礙。
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女嬰居然會得宣德帝的喜愛,還在皇陵中救過宣德帝,這讓她不得不嫉妒。若是救駕之功和患難的情誼是自己兒子的,那太子之位絕對是穩妥了。
更可恨的是,自從出了皇陵后,那丫頭越來越不受掌控了,屢次忤逆於她。她不過讓其辦點小事,這丫頭不是推辭就是敷衍,要不然直接拒絕。她相信,若是她親子在,定然會對她孝順極了。
所以自宣德帝登基以來,她就讓保齡侯府的人和自己手下的人查找自己兒子的下落。因當時太子被廢處境艱難,她雖沒受太多的苦,但是整個東宮被圍得像鐵桶一般,根本沒有任何消息遞進來。
這件事她是瞞着保齡侯府做得,所以宮外無人替她留意兒子的蹤跡。直到宣德帝登基后,她纔此事告訴自己的兄長保齡侯,讓他一同幫忙查找自己兒子的下落。
憑着當年的線索,四處查訪,就像是大海撈針一般,五年了,才算是找到自己的乳母季氏。
“南邊剛剛傳來的消息,說是季嬤嬤說得,咱們皇子可出息了呢。”彩蝶連忙誇讚道:“咱們皇子年紀輕輕就是舉人老爺了,如今來了京城參加春闈會試,說不定娘娘還能在瓊林宴上見到皇子呢。”
“我兒大才!”賢妃聽后大喜,隨後問道:“快說皇子叫什麼名字?”
“皇子現在名叫趙建。”彩蝶趕緊答道。
“春闈的舉子在禮部都是有登記的,本宮現在就向陛下稟明實情,接回皇子。”賢妃聽完后直接朝着門外而去,顯然已經迫不及待。
“娘娘,您等等,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彩蝶連忙阻止道。
賢妃一向是信任彩蝶的,停下腳步,皺眉問道:“為何?”
“娘娘您細細想想,昭陽公主和陛下患難與共這麼多年,又有救駕之功,深受陛下信賴與寵愛,您若是貿然說出昭陽公主不是陛下子嗣,陛下豈會相信?”彩蝶言辭懇切,勸導着賢妃。
宣德帝曾不止一次在朝堂和後宮說:“吾女肖朕。”賢妃若是沒有絲毫證據就說這些話,別說是宣德帝,就是其他人都不會相信。
“那你說怎麼辦?”賢妃問道。
彩蝶道:“娘娘不妨等到季嬤嬤入京,到時有季嬤嬤為人證,再加上您當年給皇子留下的信物,更能證實皇子的身份,比起您現在就去說效果更好。”
“再者,到時皇子金榜題名,陛下認回皇子,也會覺得面上有光。”彩蝶勸說道。少年進士,總是難得的。
賢妃聽後點了點頭,贊同道:“你說得對,那便讓那丫頭再過兩天好日子,本宮在瓊林宴上再揭開真相。”
顧晗在批閱奏章時,便有人通稟,說彩蝶來了。
“讓她進來。”顧晗對着行禮的彩蝶叫了起,隨後問道:“事情已經告知賢妃了?”
“回公主的話,奴婢已經將趙建的事告知賢妃娘娘了。”彩蝶恭敬地答道:“也已經勸住賢妃娘娘,讓她在瓊林宴上再揭開身份。”
“好,辛苦你了。”顧晗答道:“你所求的事情本宮答應了,瓊林宴過後本宮就會求母後放你離宮,並給你送上一份豐厚的嫁妝。”
彩蝶聽后立時跪下謝恩道:“奴婢謝公主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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