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老爺子對輩分看的很重,當年鄭霄威逼利誘她改口叫哥哥,扭頭老爺子看到他倆在一起,就會一臉和藹的問他們叔侄倆聊什麼。
鄭宵在她面前再霸道,聽到鄭叔這兩個字便要冷着臉教訓人,到了老爺子跟前也只能好聲好氣,一臉吃癟,每每此時岑芯便會幸災樂禍的告訴老爺子他們剛剛在聊什麼,然後刻意咬重鄭叔兩個字。
有老爺子在,鄭宵不能拿她怎麼樣,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等着,岑芯也不怕他,趁着老爺子不注意,沖他嘚瑟的挑眉,狐假虎威。
事後被鄭宵捉住,免不了被教訓一通。
他行事穩重,唯獨在鄭叔這個稱呼上非常在意,對她使勁惡劣手段,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長臂一揮,便把身形纖細的小姑娘夾在胳膊底,把她舉很高,威脅她要把她丟到牆頭上。
第一次的時候岑芯嚇壞了,她媽從小就教她,行為舉止要端莊,她的生活圈子也很單純,認識的基本都是古琴圈子裏的,說話客氣禮貌,哪裏碰到過這樣的壞男人,懵然的憋着眼淚如了他的意,小聲喊哥哥。
鄭霄本來也就是嚇唬她,沒想到小姑娘膽子小,不禁嚇,眼淚都快出來了,把人放到鞦韆架上語氣平淡的哄,“知道怕了,叫我叔的時候你怎麼不怕?”
岑芯心想,按着規矩本來就該叫他叔,老先生面前也不見他說什麼,就知道欺負小姑娘。
這就是欺負她脾氣好,欺軟怕硬的壞蛋。
她覺得自己應該硬氣點,不能讓他覺得自己好欺負的,這個先例不能開。
她垂着頭,佯怒的不理他。
小姑娘脾氣溫和,面上常掛着乖巧的笑,生氣了也只是默默垂着頭不說話。
鄭霄長這麼大,還沒被誰冷着過,這感覺頗為稀奇,他淡淡的盯着小姑娘,等着她控訴自己。
岑芯等了一會,也沒見他有什麼動靜,有些憋不住了,他把自己惹生氣了,難道不該哄哄自己嗎?
她偷偷的抬眼看他,剛好撞進他的眸子,被捉個正着。
她下意識的撅起嘴,表示自己生氣了,很沒威脅力的說:“你真是太壞了。”
“然後呢?”
還要什麼然後,岑芯瞪大眼睛,“然後我生氣了,因為你,要把我舉到牆上去。”岑芯一本正經的指了指右邊的牆,這人真是一點眼力都沒有,看不出來她生氣了嗎?
她鼓着腮幫子,模樣天真的企圖教他講道理,把人惹生氣了要道歉。
“是你先叫我叔叔,我告訴過你,不許喊我叔叔。”
岑芯噎了一聲,說不過他,沖他哼了一聲,雙手環抱手臂,不理他。
鄭霄覺得她十分可愛,她顯然不擅長撒嬌生氣,在遇到鄭霄之前的那十九年,她從未對別人撒過脾氣,對她來說生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沒有人會在意她是否生氣,岑冷槐也不會允許她那麼無禮。
她現在滋生的小性子,都是鄭霄親手縱出來的。
對兩人來說,這都是新的體驗。
鄭霄輕笑一聲,走到她身後,緩緩的推着鞦韆架,岑芯本來就是沒脾氣的人,被他這麼輕輕推着,便舒服的閉上眼睛,晃悠着兩條腿。
到了後來,老爺子跟前,她故意使壞,鄭叔長鄭叔短的喊他,鄭霄作勢要把她舉到牆頭,她也不怕,她知道他就是嚇唬自己,不會真的舉上去,就算是舉上去了,有他在,也不會讓自己摔下去。
大概她這些年,每天都在過着重複的日子,生命里唯一的不同就是與他在一起的時光,即便過去了那麼久,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個場景,都深深的刻在腦海里。
這會老爺子問他們剛剛聊什麼,岑芯自然不能實話實說,說他讓自己叫他哥,她又不能信口胡謅騙老先生,為難的看着鄭霄。
鄭霄語氣平淡的說:“還沒開始聊,爺爺就來了。”
老爺子也就是隨口問一句,並不在意他們真的聊了什麼。
鄭霄和岑芯一左一右扶着老爺子坐下,陽台上還剩一張椅子,剛好在岑芯旁邊,她往旁邊站了站,要給鄭霄讓座。
老爺子看着她,滿臉笑容,“芯芯坐啊。”
他伸手要把椅子拖到岑芯跟前,岑芯哪敢勞煩他,連忙道:“我自己來。”
岑芯把椅子挪到老爺子跟前,猶豫着要不要坐。
劉姨道:“芯芯小姐先坐吧,我去給少爺搬椅子。”
她把拐杖放到老爺子旁邊,轉身去屋裏搬椅子。
老爺子目光轉向鄭霄,視線在他身上看了一圈,蹙着眉說:“不對啊,你現在怎麼還在家,你不是工作繁忙嗎?還不去公司?”
“少爺今天早起胃不舒服。”
劉姨搬着椅子出來,及時的替鄭霄解了圍。
老爺子眯了眯眼,“你工作起來連命都能不要,胃疼這點小事算什麼,能困住你?”
岑芯給老爺子和鄭霄倒茶,默不作聲的聽着老爺子擠兌鄭霄。
鄭霄淡淡的說:“昨天澳洲那邊的項目結束,休息一陣子。”
老爺子點頭,端起岑芯剛倒好的茶淺啜一口,轉頭對岑芯說:“芯芯這幾年在外面還好嗎?”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這次回來,以後還走嗎?”
鄭霄漫不經心的往茶壺裏放茶葉,聽岑芯語氣平緩的同老爺子說:“我跟南城音樂學院簽了約,那邊需要一個古琴老師。”
“嗯,挺好,你景老師也在學校教古琴。”
岑芯笑着說:“景老師是我的榜樣。”
“你比她強,她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外面可沒幾個知道她的。”
老爺子說話很爽快。
這話岑芯可不敢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小劉,我讓你給芯芯準備的零食呢。”
“我去拿。”
鄭老很疼岑芯,他並不是一個古板的長輩,岑芯在鄭家的時候沒有斷過零食。
劉姨去屋子裏,片刻之後提出一大堆零食,薯片,果乾,棒棒糖,都放到她旁邊的小框框裏。
老爺子抬着下巴,一臉寵溺的說:“吃吧。”
岑芯心口窩着一股暖流,只有在鄭家,她才能肆無忌憚的像個孩子一樣,享受長輩的寵愛。
岑芯剝了一顆棒棒糖,遞給老爺子,“老先生,你吃。”
老爺子開心道:“好好好,還是芯芯孝順。”
岑芯總覺得這話聽着不對味,老爺子這像是在給自己拉仇恨呀,孝順就孝順,當著鄭霄的面,加個還是兩個字,像是在指責鄭霄不孝順一樣。
“你一回來,就知道來看我這個老人家,不像霄霄,天天不見人影。”
岑芯抬頭看向鄭霄,他依舊是面色淡然,並沒有因為老爺子在人前指責他而生氣,也沒打算打斷老爺子,強行挽尊。
岑芯覺得,在別人家裏,還是要給人留點面子。
“霄哥是工作忙,我看他今天不就在家陪您嗎?”
老爺子道:“那是你來的巧,他就今天凌晨兩點多才回家,之前已經幾個月沒在家裏住過了,偶爾回來一趟,只是坐坐便走了。”
岑芯哦了一聲,笑着說:“那真是巧了。”
老爺子皺着眉,沉吟片刻說:“只怕不是巧了。”
岑芯迷茫了,不是巧合是什麼。
鄭霄提起茶壺給老爺子添茶,“爺爺,你的茶涼了。”
老爺子眼裏劃過狡黠,問岑芯,“你剛剛叫霄霄什麼。”
岑芯猝不及防被問了這麼一句,瞥了鄭霄一眼,期期艾艾的說:“叫——叫霄哥。”
岑芯摳着手指,擔心老爺子覺得自己不懂禮數。
“嘿,你這臉皮真厚。”老爺子樂了,頭朝着鄭霄說:“你讓芯芯叫你哥的。”
“爺爺。”
大概是真拿老爺子沒辦法,鄭霄輕笑着說:“給點面子。”
老爺子撇撇嘴,“芯芯是你景姐的學生,我都沒好意思讓她叫我爺爺,你怎麼好意思讓他叫你哥。”
“聽出來老爺子的意思了嗎?”
陽光灑在他的側臉,讓他剛毅的稜角看起來溫和許多,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岑芯一臉茫然,不解的看着他,他的眸中沒什麼波瀾,岑芯沒明白他的意思,轉而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搖搖頭,看戲一樣的把岑芯剛剝給他的棒棒糖又塞到嘴裏,“我沒什麼意思,你問他,他是什麼意思。”
岑芯的目光在老爺子和鄭霄之間來回移動,不懂爺孫倆之間的啞謎。
她從旁邊的小框框裏拿出一根棒棒糖,遞給鄭霄,彎着眼角笑。
姑娘眼眸純澈帶着討好,一句話都沒說,但意思全寫在了臉上。
她在討好他,給他糖,他告訴她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鄭霄目光從她秀挺的鼻樑,飽滿的唇珠,雪白修長的脖頸一路下移,最後落到她的手上。
老爺子向後仰躺,盡量做到不礙眼。
鄭霄衝著岑芯招了招手,“過來。”
岑芯乖乖的把腦袋湊過去。
鄭霄放下交疊的腿,身體微微前傾,移到岑芯面前,小聲說:“他的意思是,讓你叫他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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