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剋扣的伙食

被剋扣的伙食

這一覺睡得不大安穩。

夢裏處處都是人聲,熊熊烈焰隨風亂竄,火舌瘋狂的舔舐着一切,赤紅色的火光中依稀立着一道人影。

紅色衣裳,墨色長發,火光映着白皙肌膚。眼尾處,一隻紅色的蝴蝶翩翩欲飛。

他的腳下橫七豎八的躺着屍體,垂下來的袖子中,一抹寒刃若隱若現。

寒刃的頂端,鮮紅色的血珠緩緩滴入地面,在他的腳邊開出血花。

曲黛黛發現自己就站在凌亂的屍體中,隔着火光與他遙遙相望。

“花九簫。”曲黛黛在心底呢喃着他的名字。

花九簫望過來的瞬間,她全身的血液彷彿被凍結了一般,竟挪不動自己的腿。

花九簫抬袖,細碎的粉末從他袖中飄揚而出,和火光融在了一處。

空氣里飄蕩着奇異的香氣,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了一大片五顏六色的蝴蝶,蝴蝶所過之處,傳來聲聲慘叫。

曲黛黛轉頭,在她身前的不遠處,一名年輕男子揮刀砍着空中飛舞的蝴蝶。

刀光凌厲,蝴蝶卻半點不懼,朝着他圍攏,不一會兒,男子便棄了刀,抱着腦袋倒在地上發出尖聲慘叫。

他的面頰上長出怪異的花紋,指甲劃過的地方滲出鮮血,風迎面拂來,將血的味道送到曲黛黛的鼻端。

味道竟是香甜的。

蝴蝶一擁而上,紛飛的蝶影中,男子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

花九簫養的鬼蝶是食血的。

曲黛黛的心頭騰起一絲寒意,身體的本能告訴她,她應該逃跑。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般。

一隻蝴蝶發現了她,扇着翅膀朝着她飛來。

曲黛黛瞪大了眼睛,眼底都是驚恐之色。

那是一隻紅色的蝴蝶,和花九簫眼尾的那隻蝴蝶一樣的顏色。它飛到了曲黛黛的面前,曲黛黛手臂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着,朝着蝴蝶伸了出去。

曲黛黛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她想尖叫,奈何張口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蝴蝶停在了她的指尖。

那是一種很輕柔的觸感,像是被蝴蝶親吻了一般。

“你不怕我的鬼蝶?”花九簫鬼魅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火光勾勒出他的身影,他站在曲黛黛的身後時,曲黛黛的影子完全融在了他的身影中。

沒辦法,她太矮小了。

在黑風門當葯奴的生涯里,她日夜被各種藥物折磨,沒有得到很好的營養供給,更沒能如同一個普通女孩兒長大。她的身形相較於普通女孩,要嬌小了許多。

十四歲本該是豆蔻年華,她這個樣子,說是女童也不為過。

“願意跟我走嗎?”花九簫走到曲黛黛的面前,半蹲了下來。

好看的面容一覽無餘,白皙的肌膚在火光的描摹下,如被鍍上了一層光暈,驚艷得讓人移不開眼睛,難怪世人會將美人這個詞用在這個男人身上。

原本棲息在曲黛黛指尖的蝴蝶,扇着翅膀,飛到了他的肩頭。

曲黛黛感覺到自己的腦袋狠狠地點了一下。

花九簫滿意的笑了,他朝着曲黛黛伸出手,那隻手很瘦,卻並不顯得孱弱,反而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就是這樣一隻美麗的手,握着蝴蝶/刀,操縱着鬼蝶,在一夜之間,將黑風門上下全滅。

他踏着滿地的血色,側臉掩映在火焰中,透着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曲黛黛手不受控制的伸出去,擱在他的掌心,掌心合攏的瞬間,意外的溫暖。

花九簫起身,牽着她背對着火光離開。

“去哪裏?”曲黛黛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問道。

她的聲音弱弱的,幾不可聞,風一吹,就散了。

可花九簫還是聽見了,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對着她,彎了彎嘴角,輕聲說道:“蝴蝶谷。”

曲黛黛的心像是被什麼給重重擊了一下,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在心頭蔓延。

她仰起頭來,望着這個牽着自己的男人,心裏空蕩蕩的地方,一下子被填滿了。

火光跳躍着,映入她的眼底。

曲黛黛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燭火搖曳,漸漸燃到了底。

曲黛黛猛地睜開眼睛,夢裏的光影一下子散盡了,只余床頭一盞微弱的殘燭。蠟淚堆滿了桌子,最後一點火光也湮滅了。

天亮了。

屋外花影搖動,落在地面上,撒下斑駁的影子。涼風拂過草叢,發出輕微的颯颯聲響。

原來是一個夢。她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濁氣。

夢境裏發生的一切,應該是這具身體經歷過的,很深刻的經歷,刻骨難忘,所以在夢裏一遍遍的重演着。

曲黛黛想起夢裏最後那一個眼神,那是一個卑微的仰慕的眼神。

黛黛仰慕花九簫。

所以甘願留在蝴蝶谷,用自己的血養着花九簫心愛的虞青凰。

真是一個荒唐又可怕的念頭。

曲黛黛從床上坐起,解開纏在手腕上的紗布。傷口已經合在了一處,留下一道鮮紅的痕迹。

她將紗布扔在了地上,撐着身體下了床。

身體還是很弱,沒走幾步,腦袋就有些暈。

她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涼水,喝了一口,待好了一些,慢慢踱步到屋子外面。

外面有一口井,井邊放着一個木桶,桶里裝了半桶水。

因為還是夏天,用冷水也不覺得難受。

曲黛黛彎身取了些水,簡單的洗漱了一遍。

等她回到屋子后,身上難免又出了一層汗。剛坐下,便有一人重重將碗擱在桌子上,高聲道:“吃飯了!”

曲黛黛垂眸,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碗粥,小米熬出來的粥,並不濃稠,粥面浮着兩顆紅棗。

曲黛黛沒有動作。

“怎麼,還耍起小脾氣了?”劉嬤嬤眉頭一挑,露出兇惡的神色,“就算耍脾氣,也得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谷主養着你,可不是看重你,要不是你的血能醫青凰小姐的病,谷主怎會白吃白喝養着你這個種廢人。”

曲黛黛伸出手,將碗移到了自己的面前,拿着湯匙攪拌着,小聲道:“我沒有耍脾氣,我只是沒力氣。”

“沒那個小姐命,偏生了小姐的身子。”劉嬤嬤言辭之間頗為刻薄,處處將她和虞青凰比着,“你天生就是一條賤命,要不是青凰小姐,早就爛在外面了。”

曲黛黛小口抿着白粥,沒有與劉嬤嬤爭辯,她實在沒力氣和她分辨,現在的她虛弱得連說話都很費力氣。

劉嬤嬤將她和虞青凰比對了一番,最後下了個結論,她就該用自己的血養着虞青凰,這是她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作用。

曲黛黛不置可否,不多時,半碗白粥下了肚。

她太餓了。

這半碗白粥根本不管用,她抱起碗,將碗底都舔了一遍,才戀戀不捨的放下碗。

在伙食方面,花九簫是不會虧待黛黛的,畢竟她還要供血。但是寒星院偏僻,花九簫一個月才來一回,每一回都是匆匆取了血就走,從來就沒問過一句她好不好。

這些惡仆便隻手遮天,肆意剋扣她的口糧。黛黛是個溫軟的脾氣,又一年到頭來也和花九簫說不上幾句話,自然是被她們隨意拿捏。

她身體本就很虛,在黑風門當葯奴的日子,日日灌以各種藥物,早已將身體底子糟蹋壞了。到蝴蝶谷之後,又要月月供血,身體越來越虛,即便是沒有被剋扣食物,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再加上花九簫本就很少關注她,自然不會懷疑到,竟然有人膽大妄為到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剋扣她的吃穿用度。

劉嬤嬤說話的時候,一座巨大的肉山擋着她的視線,黛黛這些年來被剋扣的伙食,都長成了她身上的肥肉。

曲黛黛吃完了粥,她拿着空碗罵罵咧咧地走了。

劉嬤嬤走後,曲黛黛倚在桌子上,胃裏有了熱粥的填充,好了許多,便是力氣也恢復了許多。

只是可惜,根據這兩日的經驗,吃完了這一頓,下一頓還不知道在哪裏。

興許是明日,興許是餓死之前。

曲黛黛的手指扣着桌面,抿了抿唇。

這副身體本就弱,再這樣折磨下去,只怕早晚會一命嗚呼。

她得想個辦法,先吃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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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亂終棄反派師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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