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韻事
滬城。暢暢相隔一個多小時之後,等來了爸媽的電話。
“暢暢,私生女假的,沒影的事。”江滿開門見山道,“你總得相信你爸這人,他不可能折騰個私生女出來。再說八零年暑假,你正好一周歲,你爸整天在家抱着你不撒手,你媽證明他就沒那機會。”
暢暢忙說她肯定不信啊,可是那趙小星都找上門來了,還幾次跑到小紅樓附近打聽遊盪,跟個幽靈似的。
“她跟我要錢,說她住賓館都沒錢了,還說鬧出去讓爸爸身敗名裂。”暢暢問,“媽媽,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呀。”
“我們先不能回去。”江滿聽着閨女那委屈巴巴的口氣,心疼無奈又好笑,你說這都什麼事啊,“我們得想法子把這事弄清楚,還你爸個清白吧。”
暢暢:“那你們快點兒,我不想看見那個神經病。”
江滿想了想說:“暢暢,你這麼著,她再去你就先吊著她,別讓她瘋狗咬人,不然她到處胡亂張揚,我們能證明假的也惹一身臊,盯着你爸的人可還不少呢。不過你爸沒回去,她應該也不會到處宣揚鬧起來,等我們回去解決。”
黃泥掉到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自古男女關係這東西,沾上你就別想撇開清楚,尤其姚志華這麼個形象一直很好的作家學者,名人效應就夠你受的了。
這個道理暢暢自然也懂,忙答應着,又囑咐他們儘快回來。完了不放心地小心問道:“媽媽,你和爸爸,你們沒吵架吧?”
“吵什麼架呀,”江滿說,“他跟趙明歌怎麼回事我清楚得很,高中同學,其實也沒什麼本質關係,多少年沒見了。中間出了什麼問題我們還不清楚,但是那個趙小星跟你爸肯定沒有任何關係,這一點我們可以相信他。”
回頭笑嘻嘻揶揄姚志華:“是不是啊,姚主任?”
暢暢:……
合著她爸還真跟這個趙明歌有過瓜葛啊。
所以就沖這個,姚志華就能嘔死。
掛斷電話,夫妻倆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天一早就動身去找趙明歌,只有先找到本尊才能弄清真相。
話說這麼多年過去,老同學們都幾乎聯繫不上了,要找個人還真沒那麼容易。
“馬剛。”姚志華自己拿了一張紙,一邊寫名字一邊念念叨叨,“我估計最好找到的也就是他了,他和王衛紅兩口子應該一直就在縣城。這些年各自忙於生計,都聯繫不上了。”
江滿伸頭看看,他寫了七八個同學的名字,一晃三十多年,只能一個一個找了。
江滿嘖了一聲說:“有必要嗎,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問問那個趙小星,直接去找趙明歌?費這個事。”
“她說話你敢信?”姚志華說,“我寧願先側面了解一下,我們貿然去找她,誰知道面對什麼情況?”
江滿搖頭笑道:“尋找線索揭開真相,我怎麼忽然有點兒柯南的感覺了。”
“柯南是誰?”
“一個日本破案的,走哪哪死人。”
姚志華脊背一毛:“別說的那麼瘮人。”低頭琢磨,“八三年我畢業時馬剛還在待業閑混,也記不得他爸媽哪個單位了。倒是王潤生,我記得他那時候已經進了縣磷肥廠上班,可是磷肥廠早就倒閉了。”
“笨。”江滿哧笑,“你留着劉江東幹什麼的?”
“……”姚志華慢吞吞抬頭,他不是沒想到劉江東,一臉絕望地問,“那不得讓他也知道了?”
江滿:“噗嗤……”
“媳婦你有點同情心。”姚志華懊惱地丟下筆,跑過來把她壓到在床上,用鼻尖蹭着她脖子哼哼,“我這都什麼命啊我!”
“讓他幫你找是最快的。”江滿推着他的臉躲開他,“別忘了他是幹什麼的。”
劉江東警官,二三十年的老公安,整個縣城跟他們家客廳差不多熟。
“再說了,當年你那些風流韻事穀雨也都知道,劉江東很多事也知情,茶餘飯後兩口子指不定早就閑聊過了,你還當什麼秘密呢。”
“……”姚志華保持不動,緘默了足足十幾秒鐘,伸手關燈,“來來來江老闆你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風流韻事。”
第二天一早,江滿和姚志華按照昨晚說好的,起床洗漱完,便散步去姚香玲家,在他們家吃了頓家常味的早飯。
姚香玲一早起來煮了姚志華愛吃的紅薯玉米粥,蔥油餅,腌蘿蔔乾,還炒了倆小菜。可姚志華心裏裝着事呢,吃得有點心不在焉。
“你們今天是不是要去暢暢小姨家?”姚香玲問。
“對,去他們家看看。”江滿喝了一口香噴噴的玉米粥,問姚香玲,“大姐,姚香香這些年,一直也沒音訊?”
當年要不是姚志華有這麼個好妹妹,趙明歌還真不一定能興風作浪。
“幾年前聯繫過我,我沒理她,也就沒告訴你們。”姚香玲嘆口氣說,“沒見過她,三四年前吧,二姨找我,說香香在南邊過不下去了,想回來投奔娘家,我直接跟二姨說我不管。”
“她一直在鄯城?還跟那個男人過呢?”江滿嘖了一聲,“我都忘了那男的姓什麼了。”
“姓莫。”姚香玲道,“聽說分分合合,還在一起糾扯呢,她不是兩個女兒嗎,一度還想生三胎來着,也不知道生沒生第三胎,反正是沒兒子。那男的聽說後來做生意發了點小財,錢也沒到她手裏,在外邊又包了個小老婆生了兒子,香香走投無路,生活沒着落她就死也不離婚,就住在莫家鄉下老家,那小老婆就住在外頭,男的兩邊過,那小老婆動不動還跑來欺負她。”
“這也行?不犯重婚罪?”姚志華頓了頓,罵道,“自找的。”
江滿:“少見多怪了,東南沿海有些地方,包二奶養小老婆常有的事。”
姚香玲繼續道:“這幾年她女兒大了,小老婆的兒子也不小了,她好像還曾經想把小老婆趕走,答應把那個兒子接回來她養。人家小老婆還想逼她走呢,反正整天鬧騰雞飛狗跳的,男的缺德,兩個老婆就兩邊過。恐怕她也沒怎麼對女兒好,那地方重男輕女太嚴重,兩個女兒長大一些,都逃出去打工不回家了,她四十好幾的年紀落個無依無靠,就托二姨來說話,志國志軍肯定不會理她,志華更是厭惡死她了,她就想回來投奔我了。”
王復興:“我們是真不敢收留她,我跟你大姐都退休的人了,可禁不起她折騰。”
“我們真是沒法幫她。就像志國,我們幫他家幫得少嗎,你們兄弟三個,就他幾次三番跟我們借錢,一分錢沒還不說,還沒落個好,再來借不借我還得罪他了。”姚香玲在一旁說道,看着姚志華碗裏粥喝光了,忙要給他盛。
“不要了,吃飽了。”姚志華放下碗,跟王復興說,“大姐夫,不是我們絕情,當初她做的那些事情,叫人沒法原諒。”
“我也是這麼說的。”姚香玲道,“二姨找我,還說什麼親兄弟姐妹,說她可憐了。我當時對二姨說,既然這些年她跟二姨還有聯繫,爹去世她出殯前跑了,娘去世的時候,說明她應該也知道的,她也沒來給娘送喪,親爹娘死了她都沒來哭一聲,我哪還有妹妹呀,說什麼我也不會認她的。”
“對對,大姐你一定要拎得清。”姚志華說,“閻王不救該死鬼,她這樣你要一時心軟收留她,她能坑死你。”
親兄弟親姐妹,如果說姚志國是他心裏的一坨“臭鼻涕”,那姚香香簡直就是姚志華心裏一塊毒瘡,提起她心裏都膈應。
吃過早飯,江滿和姚志華也沒心情等公共汽車,便直接打了個車,回縣城去江穀雨家。
江穀雨兒子在羊城讀大學,劉江東每天上班忙,她啥事沒有了,便把心思都花在開店掙錢上。
結果把她能耐的,書店又在縣城另一處開了家分店,縣城新建的步行街買了一幢三層店面,一二樓自己新開服裝店,三樓租給別人開美容院。
所以再見到穀雨時,打扮精緻講究,靠着美容院整天保養,看上去還更年輕漂亮了。
然而江滿也沒工夫跟妹妹聊天敘舊,直說有事,就跑去找劉江東,先讓劉江東給查查趙明歌這個人。
劉江東一查就說,縣內戶籍沒這個人。
“沒這個人?不可能啊。”姚志華臉色一變。
江滿則追問:“能不能查到她遷出哪兒去了?”
“查不到。”劉江東說,“也就是這一兩年,我們戶籍管理才正經上電腦系統,之前都是些紙質手續,尤其之前年代制度管理不健全,你也不知道她哪一年遷出的,那麼多資料三天三夜你都未必查到。”
“那你幫我查查馬剛、王衛紅,還有王潤生,只要能查到地址單位就行。”姚志華說了幾個名字,又說了年齡以便排查,江滿腦子裏一閃,忙追加了一個李芳。
結果查了幾個年齡符合的李芳,人都對不上,只能推斷戶籍也遷出了。江滿和姚志華拿着查到的地址,先跑去找馬剛。
“姐,姐夫,你們這麼急着找老同學幹什麼呀?”劉江東問。
姚志華支支吾吾,江滿則揶揄地笑笑。
劉江東說:“要不我安排一下工作跟你們去吧,戶籍地址和現在實際住址是兩碼事,你們去了還不一定能找到呢。”
“你這上班呢,好歹是個領導。”姚志華說,“沒事,縣城我多少也熟,先找找,找不到再問你。”
“要不這樣,”劉江東笑道,“我叫個人陪你們去。別擔心,你們這也算得上找人民警察求助了,也算是我們工作服務範圍,可不是我濫用職權。”
劉江東安排了縣城城區派出所的一個片警,開車陪他們去。還算順利,半個小時后,馬剛被人從單位叫出來,看見姚志華妥妥地一愣,真有點不敢信了。
馬剛八十年代初接班頂替他父親,現在在一家銀行工作,自己介紹說他媳婦王衛紅後來當了小學老師。一邊說著,一邊熱情地拉他們找了個小接待室坐下喝茶。
“你這正上班呢。”姚志華忙說,“馬剛,我還真有點急事,另天我們再敘舊,我問你,你知道趙明歌現在的情況嗎?”
“趙明歌?”馬剛一愣,有些驚訝地看看江滿,搖頭,“我還真不知道。”
不過馬剛還是知道些有用的消息,說趙明歌應該是在回來后不久結了婚,八幾年好像又離婚,再之後就離開縣城搬走了。
姚志華趕緊問:“你好好想一下,她什麼時候結的婚?”頓了頓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不瞞你說,有些事關係到她,造成我一些困擾,我必須得找到她。”
“你家生孩子那年年底,或者第二年年初吧。”馬剛說,“記不太清了,我也就記個大概,我記得你孩子生下來,我們暑假不是還到你家去過嗎,大概隔了不到半年,她就結婚了,也沒怎麼通知我們這些老同學,我媳婦聽說了,就去給她送了個添妝禮。”
“也就是說,她八零年春節前後結的婚?”
姚志華心裏:我去!結過婚生孩子,怎麼賴到我頭上的!
馬剛:“應該是。然後統共過了沒有幾年,也就四五年吧又離婚了,那年代離婚是大事,傳出來我們聽說了,她前夫不是我們這兒人,所以因為什麼離婚的也沒人清楚。再後來就不知道了。”馬剛說,“我也多少年沒見過她了。”
“她父母家人呢?還有她當初那個好朋友李芳。”江滿問。
“李芳我倒是知道,巧了,她女兒小學時候是衛紅教過的,衛紅應該還有法子聯繫上。”馬剛笑道,“她現在永城。”
從馬剛那兒告別出來,江滿就忍不住埋怨,再回永城去找李芳?還真是趕上柯南了。
然而事實證明,找李芳最是找對人了。他們午飯後回到永城,在一個居民區找到了李芳。李芳一聽他們提到趙明歌,批頭就問:“是不是她女兒去找你了?”
“你知道這件事?”姚志華臉色一變。
“知道。”李芳嘆了口氣,一臉無奈道,“沒想到她還真去了。”
“我說李芳,老同學一場,這事你可得幫我說說清楚。”姚志華一聽,就氣急敗壞道,“原來你都知道啊,她現在跑去滬城,找到我家裏了,一口咬定我是她生父,你說我老婆孩子一家人,我經得起這個折騰嗎。”
“我們本來回老家來有事,她正好跑去了。”江滿解釋道,“開口跟我們要二十萬,還威脅說要讓姚志華身敗名裂。不是我說話高姿態,這孩子要真是姚志華的,別說二十萬,傾家蕩產身敗名裂,他欠下的,他活該。可是你應該知道,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們就想找到趙明歌,把事情說說清楚。”
李芳皺眉,一臉尷尬道:“她自己堅持認為你是她生父,這裏邊情況實在有些特殊。”
姚志華:“……”
扭頭對上江滿同樣一言難盡的臉。
“我帶你們去見見趙明歌吧,她在甬縣。八零年結婚嫁到永城,八五年離婚,九一年再婚又到甬縣去了。”李芳嘆氣道,“但是見了恐怕也沒什麼用。”
甬縣是永城下轄的另一個縣,怪不得劉江東查了本縣戶籍沒有。
李芳說她自己前幾年下崗了,結婚晚,丈夫在永城工作,一個女兒還算爭氣,在永城讀高中,她現在也不上班,陪讀媽媽。打電話跟家人交代一聲,便帶着江滿和姚志華從小區從出來。
江滿不想等客車,乾脆就打了個出租車。
李芳帶着他們,徑直來到甬縣城郊的一個地方,離縣城還有幾里路,下了車江滿和姚志華嚇了一跳,一語成讖,還真是精神病院。
怪不得李芳說見了恐怕也沒用。
然而他們隔着一片柵欄,看到的趙明歌還比較正常,起碼看上去衣服整潔,頭髮也梳得挺整齊,就是整個人神情木然,沒有表情,坐在病房門口曬太陽。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蒼老。
“她怎麼回事啊,怎麼會弄成這樣?”江滿問。
“這已經好多了,其實她真正生病是在六年前,這幾年時好時壞,有時也會發病,家裏要是能好好照顧,生活能自理的。平時就跟她女兒一起生活。”李芳說,“這段時間其實還好,本來不用住院的。肯定是趙小星自己想去滬城,怕她一個人在家不行,就乾脆把她送醫院來了。”
“你對她家裏的情況很了解啊。”江滿說,“那麼多年的好朋友,我估計你是經常來照顧她。”
“她再婚對象是我給介紹的。”李芳苦笑,“當初我的工作,也是她父親幫忙安排的,所以這些年一直有來往,她父親過世了,她媽被她弟弟接去了外地,她病了以後,好在是國營單位,還有工資和醫保,她媽就托我多照應一下。”
“那她女兒的生父到底是誰?”姚志華問出他最最關心的問題。找到正主,他不就撇清了嗎。
“應該就是趙明歌前夫。”李芳說。趙明歌七九年年底,經人介紹嫁給她第一任丈夫,懷孕生下的趙小星。
她前夫也是個知青,幹部家庭,永城人,算是門當戶對。兩人結婚之後,趙明歌依舊在縣城的文化局工作,男的工作也忙,家安在永城,兩人大約就是人們說的“周末夫妻”。
“結了婚才知道,那男的原本在插隊農村還結過一次婚,回城的時候沒辦法離了,回來后兩人都算是家裏安排,跟趙明歌結了婚,然後趙明歌生下了趙小星,一家子都有些不待見,嫌棄是個女孩,又沒法生二胎。後來才發現男的跟農村的前妻還有來往,一直就沒斷,八四年的時候,男的把前妻接到永城來了,還帶着個三四歲男孩,比趙小星大了兩個月,算算那時候他們婚期都定了。趙明歌大受刺激,後來就離婚了。”
“也就是說,趙小星應該是趙明歌和她前夫正兒八經生下的孩子。”姚志華一聽就炸毛道,“那怎麼又找上我了?天地良心,我跟她從來沒有任何出格的關係。”
“男的說趙明歌也跟別人不清白。”李芳道,“捕風捉影的事情,誰也沒看到證據,離婚時候男的說懷疑孩子不是他的,給了趙明歌,然後這麼多年問都沒問過,所以趙明歌才讓女兒跟她姓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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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閨蜜還堵在高速上慢慢往前挪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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