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番外六
“所以說,”同樣擁有桃花眼的小姑娘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饒有興趣地挑起眉頭,“你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我,因為收容所里的一面鏡子,暫時來到了我所在的這個時空?”
林妧心情複雜地與她對視,點了點頭。
收容所的異常物品存儲室里,佇立着一面看上去年代久遠的等身穿衣鏡。
據說那面鏡子能連通各個平行宇宙,讓使用者得以窺見種種相同又截然不同的自己。可惜它的能力時效很短,能力出現的時機也非常不穩定,絕大多數時候都不過是面普普通通的鏡子,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有緣人才能通過它抵達異世界。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和德古拉陵西閑逛時,居然成了這萬中無一的幸運兒。只不過是用手輕輕碰了下鏡面,眼睛一閉一睜,就與一個跟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面面相覷。
為了防止混淆,林妧決定叫她林小妧。
“我知道那面鏡子,上次和親親伯爵哥哥一起去地下時,他曾向我介紹過它。”
女孩微微笑笑,是十分直男斬的甜:“聽說每次穿越的時間限定在一個鐘頭左右,除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其他所有人都看不見穿越者。我那時特別想試一試,可惜它沒有啟動,你真幸運。”
“親、親親伯爵哥哥?”
林妧心裏一陣惡寒,在整個收容所里配得上“伯爵”這個稱呼的,好像只有那一位——可為什麼要在前面加上“親親”?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難道在這個世界裏,她和德古拉是那種關係?
這個堪比恐怖片的念頭剛浮上腦海,就看見林小妧喜出望外地嬌笑一聲,朝某個方向揮了揮手:“伯爵哥哥!”
林妧面無表情,渾身僵硬地順着她的視線望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個世界的德古拉少了幾分不靠譜的沙雕氣質,不再穿着印有各種美少女卡通人物的短袖上衣,而是規規矩矩套了件白襯衫。五官還是熟悉的五官,神色卻帶了些許不可一世的冷傲與漠然,與影視劇里獨來獨往的英俊吸血鬼如出一轍,不得不說,的確是很容易會讓女孩子心動的類型。
正經起來的德古拉,看上去好像還不錯。
林妧悄悄鬆了口氣,然而下一秒,就見那金髮青年半勾起嘴角,從喉嚨里迸出一聲冷哼。看那微垂的眼角,看那諷刺般的弧度,充分顯示了什麼叫做邪魅炫酷拽,一半明媚一半憂傷,不去當虐身虐心的霸總文男主角都是屈才。
她忽然覺得,好像,大概,可能,還是不太對勁。
“女人,等吾很久了?”
德古拉冷聲笑笑,順勢挑起林小妧下巴:“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見吾?不要太興奮,答應今天見你,只不過是吾大發慈悲的施捨——你只是無足輕重的血包而已。”
救命!你是從十年前虐戀情深的電視劇里穿越過來的嗎!膩膩的油已經快從眼神里滲出來了!求求你正常一點吧德古拉!
而且你被叫做“無足輕重的血包”居然一點都不生氣嗎!爭氣一點啊林小妧!快狠狠打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笨蛋!
“超——想你的!”
可惜事與願違,小姑娘一把抱住青年手臂:“今天收容所給每個人都準備了冰凍果茶和雪糕,我們也去拿一份吧。”
她說完便拉着德古拉往前走,順便扭頭悄悄給林妧一個眼神,示意她可以跟上。
林妧對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實在有些好奇,於是乖乖點頭,邁開步子跟在他們身後。
從電梯口前往餐廳的距離並不長,然而走到一半,林小妧忽然神情微滯,眉頭緊蹙地捂住肚子:“伯爵哥哥,我……我不太舒服。你先去餐廳找個位置坐下,好不好?”
這表情跟林妧為了溜出學校看電影,假裝生病時的模樣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她才不信這丫頭是真的肚子痛。
德古拉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欠揍模樣,朝她神色淡淡地擺擺手:“吾的時間很寶貴,向來不輕易浪費。不過為了你,可以勉強破一次例。”
哼,在另一個世界裏,你可是整天忙着看動漫打遊戲和參加動漫展覽呢,“時間寶貴”的伯爵哥哥。
林小妧勉強笑了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不出林妧所料,在走進電梯后,她果然一改捂着肚子的可憐模樣,懶洋洋直起身來。
甚至漫不經心地伸了個懶腰。
“所以說,”林妧有些摸不着頭腦,“你假裝不舒服的目的是什麼?”
林小妧展顏一笑,神秘兮兮地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悄悄說哦,淮書弟弟要來給我送禮物,我們約好了在收容所門口見面。”
是秦淮書啊。
等等……淮書弟弟???
這個稱呼顯然不一般,再聯想起為了與秦淮書見面,她要不辭辛苦地在德古拉面前極力偽裝——如果只是如同朋友,至於這麼遮遮掩掩嗎?
好像不至於。
“你和秦淮書……”
“在交往哦。”林小妧回答得毫不猶豫,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又語氣淡淡地補充,“我和德古拉也在交往。除了他們兩個,男朋友還有宋修言和南離,陸銀戈還沒完全攻陷,不過已經進入了曖昧狀態,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得手了吧——嗯,大學裏還有兩個男朋友和不少曖昧對象。”
林妧:……?
在這段虎狼之詞出場之前,她一直以為這個世界的自己在和德古拉上演《霸道吸血鬼愛上我》。她是單純無害的人類小白花,他是位高權重的吸血鬼伯爵,他虐林小妧千百遍,林小妧待德古拉依舊如初戀,甚至不顧尊嚴地化身舔/狗,萬般討好只為搏得美人一笑。
然而在這一瞬間,現實給她狠狠來了一耳光。
這哪裏是單純無害小白花,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食人花。德古拉自以為把這姑娘牢牢抓在手心裏,沒想到人家是徹徹底底的大海王,他自己才是無路可逃的小魚。
妙啊,妙啊。
海的味道,他知道。
“怎麼,你只有一個或更少的男朋友?”
林小妧拿出化妝鏡和口紅補妝:“姐妹,聽我一句勸。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些男人個個以為自己了不得,到頭來不是還得乖乖栽在我們手上?男朋友不靠譜,自己開心才最重要。”
林妧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叫這人“林小妧”。
她自個兒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妹妹。
她很認真地問:“這樣的話,不會被他們發現嗎?”
“不會的,相信我吧。”
林小妧眯眼笑笑:“德古拉心高氣傲,不會向別人承認我是他女朋友,而且那傢伙一直呆在收容所不出去,我如果不想見他,完全可以用課程緊張的借口搪塞過去;秦淮書害羞怕見人,根本不敢讓大家知道我們倆在戀愛,約會也經常選在不會有熟人出現的地方。總而言之,就算他們當面一對一交談,也不會發現我同時是他們兩個的女朋友。至於那群曖昧對象……既然沒確定關係,就更加不存在威脅了。”
林妧忍不住為她鼓掌。
心裏悄悄對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男朋友說:遲玉,為我這一刻對她的敬佩向你說一聲對不起。我永遠愛你,真的。
“哎呀,鼓掌就免了,我會害羞的。”
林小妧捂着臉:“畢竟我從小學起就開始這樣了,你如果多多練習,也可以像我一樣。”
她說得輕快活潑,林妧卻下意識愣了愣:“小學?”
她是從沒上過小學的。自從有記憶起,自己便一直在貧民街區流浪,後來被救出夾縫俱樂部,才憑藉著惡魔賦予的超常智力很快學完了小學與初中所有知識,考上遠近聞名的女子高中。
再想起剛才林小妧說的“自己正在讀大學”……那她應該也並沒有加入特遣隊。
“所以說,”林妧加重語氣,微微皺起眉頭,“你小時候沒被送進夾縫俱樂部,也不認識秦昭?”
“什麼俱樂部?”
林小妧困惑地偏了偏腦袋:“我出生后被送到孤兒院,是江大叔在我五歲時領養了我。雖然小時候生活很慘,但從那以後就過上了正常人的日子,沒聽過那種奇奇怪怪的地方。”
“那……”林妧直覺心下一緊,語氣不自覺地柔和許多,“你認識遲玉嗎?”
“算不上認識,說‘知道’更準確一點吧。畢竟是特遣隊隊長,而且和大叔關係不錯。那人整天神出鬼沒見不到影子,關於他的故事倒是有很多,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啊,我想起來了!他幾年前似乎就破了一個大案子,犯罪窩點好像就叫夾縫俱樂部。”
她說著似乎有些氣惱:“真想不通,他怎麼可以不對我產生一丟丟好感、每次見面都冷冰冰的呢?收容所里的那個天使也是,聯繫方式都不肯給……”
原來是這樣。
在這個世界裏,林妧從幼時便被收養,沒經歷過太多災難,因此在江照年與林清妍的雙重影響下,養成了像他們疊加起來一樣放縱的脾性;
一旦她不在夾縫俱樂部里,就算遲玉前去卧底,也不會心甘情願前往地下室中赴死,然後變成半人半魔的異常生物。他將擁有無比光明的前途,一路順風順水,成為收容所歷史上最年輕的特遣隊隊長。
在這個世界中,一切都進展得愉快又美滿,彷彿找不出任何遺憾——
只可惜他們兩人像永遠不會交叉的平行線。
不過對於這個世界的她和遲玉來說,現在的生活都是場完美無瑕的HappyEnding吧。
電梯到達一層,林小妧朝她眨眨眼睛:“友情提示,在面對秦淮書的時候,要使用霸道大姐姐的人設哦。”
居然還在不同男人面前使用不同人設,真是天才,天才啊!
林妧在心底暗自感嘆,跟着小姑娘走下電梯。秦淮書幾乎是一眼就望見了後者,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向她怯怯一笑:“妧妧。”
林妧:你還是乖乖叫隊長吧求求了。
“等我很久了嗎?”
林小妧輕勾嘴角,上前摸了把小狐狸白皙的下巴:“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我?”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震撼全收容所!這居然是和之前德古拉一模一樣的台詞!說起來林小妧在秦淮書跟前的人設好像還真是和德古拉一模一樣,結果伯爵先生不僅被戴了綠帽子,連用來撩妹的台詞都被直接搬運抄襲了嗎!
慘,德古拉,慘。
小狐狸哪裏經得起這樣撩撥,當即臉色通紅地低下腦袋,一雙耳朵晃來晃去,毛毛像輕飄飄的柳絮。
林小妧淡笑着摸摸他腦袋,在寒暄幾句后,以“學校作業還沒做完”為借口,收了禮物便毫不留情地把他支開。
兩人道別時電話適時響起,林妧低眸一看,居然是陸銀戈的號碼。
備註是“小崽子”。
“這個大男子主義的傢伙喜歡萌妹子,越軟越好,越笨越好。”
等秦淮書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林小妧耐心為她講解,把免提打開,聲線瞬間由高冷御姐轉化成鄰家小妹妹:“陸銀戈先生?你怎麼給我打電話呀。”
“我也不是很想給你打……就是,那個,給你買了份零食大禮包,應該今天晚上就能到,回宿舍的時候記得拿。”
電話那頭的青年語氣慌亂,佯裝出不耐煩的模樣:“絕對不是專門給你挑的,只不過是團團想吃,我就順便給你買了一份。你別想太多。”
哇塞狗男人,她那個世界裏的陸銀戈從來都只會態度惡劣地搶走她剛做好的甜點。
林妧嘖嘖嘆氣,沒想到吧陸銀戈,你也有今天。
“嗯,謝謝你。”
林小妧的聲音軟得像甜水:“雖然不是特地給我買的,但只要你能送我禮物,我就非常非常開心啦。”
陸銀戈很明顯地呼吸一滯。
不僅是他,在一旁看戲圍觀的林妧也覺得被一把箭正中紅心。她本來是想拒絕的,奈何林小妧她實在是,太甜了。小姑娘的聲音本來就清脆悅耳,這時被她軟下語調笑眯眯地說出來,大概很少有人能抗拒得了。
接下來的一切按部就班,林小妧乘坐電梯前往生活區與德古拉會合。
時間只不過過去了十幾分鐘,伯爵先生也還是一副“天上地下本伯爵最大”的霸總模樣,可當林妧再見到他,只剩下滿腔心酸。
——頭上的帽子都能玩一整場對對碰了,能不心酸嗎。
然而德古拉本人對一切一無所知,自以為十分邪魅霸道地將林小妧摟在懷裏,指了指桌子上的奶茶和小甜點:“這是吾賞給你的恩賜。做我的女人,每天至少一杯奶茶伺候,開心嗎?”
林小妧順勢環住他脖子,吃吃地笑:“伯爵哥哥真好!”
她笑得看不出任何破綻,然而林妧總覺得從那雙桃花眼裏看出了幾分鄙夷與不屑。林小妧大概其實是想說:閉嘴吧,白痴男人。
*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林妧卡着點跟林小妧說了再見,再一眨眼,就回到了收容所的鏡子面前。
德古拉與陵西不在,應該是看見她被吸入鏡子后緊隨而上,也進入了別的時空。
既然鏡子正處於被他們使用的狀態……那是不是說明,它此時此刻仍然在運行?
林妧懷了點僥倖心理地伸出手,果不其然剛一碰到鏡面,眼前的景象便倏然變換。
她來到了第二個平行時空。
周圍的場景像是某處實驗室,一個個等身高的圓柱形培養器整齊排列,透過玻璃外殼與裏面裝盛的淡綠色液體,能看見被浸泡在不明液體中、渾身插滿輸液管道的生物。
它們清一色處於睡眠狀態,外形詭異得近乎恐怖。放眼望去,有長着牛頭的男人、生有人臉的長毛犬、背後生有雪白色羽翼的兔子,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林妧知道這是哪裏。
在她原本的世界裏,天使在一周前開始逐漸恢復記憶,聲稱自己曾被一所致力於人體實驗研究的秘密公司捕獲,由於被注射藥劑,所以喪失了從小到大的所有記憶。
他雖然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腦海中卻一直殘存着逃跑的念頭,於是在某天試驗品們發起暴動時,趁亂逃了出去。
沒想到卻又落入了地下俱樂部的手裏。
根據天使的記憶,特遣隊對這家公司進行了全面圍剿,得到的真相令人心驚——
為了滿足變態私慾,並通過販賣異常生物賺取大量錢財,公司里的研究員們隨機組合了諸多生物的基因,把人、動物與異常生物彼此融合,變成畸形的怪物。
這起案子被成功破獲后,恢復記憶的天使並沒有如眾人所料那樣返回故鄉,而是申請加入了特遣隊。據他所說,像這家公司一樣的機構仍然有很多,他已經吃過一次苦頭,不想讓更多無辜的人與異常生物遇害。
從眼前景象來看,這個世界裏的林小妧應該正在執行圍剿公司的任務。
而且局勢不太妙。
她和天使似乎與大部隊走散,此時被許多目露殺機的異生物團團圍住,逼到牆角靠窗的角落,無路可逃。他們倆都受了傷,把她護在身後的天使要更嚴重一些,潔白羽翼上沾滿血跡,甚至有幾道抓痕、刀傷與子彈穿過的痕迹,看得林妧下意識一疼。
這家公司十分擅長催眠與洗腦,大部分被改造的異常生物不會對研究員產生憎恨與報復心,反而百依百順,把他們當成賦予了自己生命的神靈。在林妧本人執行任務時,也曾經遭到了它們的圍追堵截,只不過數量比現在少得多。
在這種情況下,進行自我介紹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但礙於林小妧一直滿臉詫異地朝她看,林妧還是不得不加快語速解釋:“我是平行世界的你,因為穿過了收容所那面能扭曲時空的鏡子來到這裏,你不用理我,一個小時之後我就會自行離開。”
她說著頓了頓,環顧四周:“遲玉沒在你身邊嗎?”
在她的記憶里,在這場任務期間,自己一直是和遲玉共同行動的。
林小妧略帶了戒備地看着她:“遲玉?那是誰?我從沒聽過——”
她話沒說完,就被另一道從沒聽過的聲音打斷。順着聲源看去,是個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員:“跑啊,你們還能跑到哪裏去?這裏是十三樓,如果強行跳窗離開,以你那對破破爛爛的翅膀,只能是自尋死路吧?”
天使沒說話,用身體將林小妧擋在背後。
“事已至此,還要保護她嗎?”
研究員冷笑一聲:“為了這樣一個平凡的人類,居然敢背叛公司……你可別忘記是誰給了你第二次生命,身為天使,居然要背棄把你們創造出來的神明嗎?”
金髮青年神色淡淡地與他對視,半晌輕聲開口,語氣里滿是冷漠:“你不是我的神。”
以林妧對他的理解,這段對話本應該到此結束。
然而天使微微偏頭,在月光下凝視近在咫尺的少女面龐。有晚風輕輕掠過,他的語氣前所未有地篤定:“她才是。”
林小妧睜大眼睛看着他,耳朵和脖子紅成一片。在如此緊迫的環境下,天使居然垂眸笑了笑,湛藍色雙瞳里映了月色,讓她想起暗潮洶湧的海面。
天使問她:“怕高嗎?”
林小妧搖頭。
“相信我嗎?”
她狂點頭。
研究員意識到不對勁,趕忙下令讓異生物們發起進攻,而金髮青年一把將少女抱在懷中,身體毫不猶豫地往後一仰。
月色如水,浸濕紛飛的白羽、轉瞬即逝的影子,以及滴落在半空的血滴,忽然羽翼一扇,撩起呼嘯而過的風。
林妧在心裏發出驚嘆,站在窗邊抬頭。
金髮碧眼的俊美青年沐浴着皎潔月色,純白雙翼縱使沾染了血污,看上去依舊庄嚴得恍如神祗。可他的目光卻是極為溫柔虔誠,看向懷裏的小姑娘時,好像正在望着某種不可侵.犯的寶物,柔和笑意能把人淹沒。
“塞維爾,”林小妧用手臂抱住他脖頸,叫出青年原本的名字,“我們在飛!”
翅膀上的劇透時刻撕裂神經,他努力把疼痛壓下,咬着牙讓自己不至於痛得失去意識。過了好一會兒,用很低的聲音問她:“喜歡嗎?”
“嗯!”
聽見女孩肯定的答覆,天使無聲勾起唇角。
只要像現在這樣,一直守護着她就好。就算前方是九死一生的懸崖,就算要步入萬劫不復的地獄,就算傷痕纍纍、拼盡剩下的最後一口氣,只要林妧能平平安安,他就自始至終甘之如飴。
只因為,她是他唯一信奉的神明。
身為一名天使,他似乎真的很不夠格,可要論敬神愛神,塞維爾絕對穩坐頭把交椅。
懷裏的小姑娘笑得彎了眼睛,等快要降落在地面時,忽然抬起腦袋,吧唧一口親在天使臉頰。
在撲面而來的檸檬清香里,他聽見她的聲音:“可是比起飛行,我更喜歡你哦!”
遠在十三樓的林妧遙遙看見,本來還不緊不慢扇動着的翅膀猛地一顫,險些讓那兩人一起摔在地上——
雖然不知道林小妧對天使先生說了些什麼,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絕對害羞了。
讓她看看誰是那個無關緊要的電燈泡。哦!原來是她自己。
林妧默默吃狗糧,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勁:看這兩位的表現,十有八九有戲,那遲玉該怎麼辦?難道在這個世界裏,自己當真不認識他?
距離回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好在這家公司距離收容所並不遠,她小跑着回到收容所進入監控室,假意敲門引工作人員出去后,趁機把畫面切到遲玉所在的房間。
視線所及之處是一片黯淡燈光,少年孑然一身坐在床上看書,影子被拖成長長一條。
他的目光平靜得近乎死寂,彷彿世界上所有事物都與自己無關。漆黑瞳孔里看不見笑意,與林妧所熟悉的遲玉不同,他的眼睛是一片深不見底且毫無溫度的寒潭。
他手裏拿着一支筆,本來在認認真真地做記號,卻不知怎地走了神,指尖微微一動,在空白處畫了個什麼東西。
林妧放大畫面,心臟狂跳。
那是一個女孩清麗的側臉輪廓,靈動又活潑。他的筆頓頓停在半空,似乎想為她添上五官,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彼此分別太多太多年,遲玉已經快要忘記她的模樣。
原來在這裏,林妧從沒打開過他所在的房間,也未曾與遲玉重逢。
他自始至終都獨自呆在那間小屋,重複着一遍遍死去又一次次復活,苦痛與寂寞都沒有盡頭。她會慢慢長大、戀愛與死去,不管過去多少年,遲玉都永遠是獨自被關在地下六層的怪物少年。
心頭像是壓了什麼東西,沉重得喘不過氣。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眼前的景象就驟然一變——
她回到了收容所的鏡子前,身邊是同樣目露驚異的德古拉與陵西。想必是鏡子的使用期限到了頭,他們哪怕沒待夠一個小時,也不得不被強制遣返。
“氣死我了!我去了兩個世界,在第一個世界裏我是個成天不出門的死宅,第二個世界更慘,居然連收容所都沒進,整天在貧民窟喝西北風。”
德古拉哀嚎一聲,滿眼期待地看向陵西和林妧:“在你們看到的世界裏我是什麼形象?是不是特酷特拉風?”
陵西努力憋笑:“對不起。在我去的那個時空裏,你為了賺錢,居然不惜去做男公關,還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自己想少奮鬥二十年。”
林妧意味深長地拍拍他肩膀,語氣沉重:“德古拉好兄弟,別傷心,今晚請你吃炸雞。”
德古拉:?
德古拉:“你這種憐憫又抱歉的語氣是怎麼回事!難道平行宇宙的我被你殘忍殺掉了嗎混蛋!”
*
“所以,”遲玉靠坐在床頭,無奈地笑着嘆一口氣,低頭與林妧四目相對,“從收容所回家后,你已經掛在我身上整整兩個小時——我可以知道林妧小姐今天這麼殷勤的原因嗎?”
還不是因為在第二個世界裏,被這小子落寞的表情刺得心疼,只想沖回家親親抱抱舉高高。
“因為覺得你最最好了嘛,誰也比不上。”
林妧雙手環住他胳膊,用腦袋猛蹭遲玉肩頭:“而且新睡衣超級可愛!”
自從與遲玉確定同居,她就心血來潮地買了許多情侶睡衣。今天的款式是毛絨動物版型,他是渾身淺灰色的大灰狼,林妧則是雪白色的兔子。
遲玉是十分漂亮的少年長相,穿上這套睡衣后更顯得唇紅齒白、人畜無害,讓人忍不住想要狠狠逗弄一番。
把帽子戴在頭頂,就能看見專屬的動物耳朵。林妧興緻勃勃地揉捏他頭上兩隻狼耳,被鬆鬆軟軟的毛絨質感萌得笑個不停。
他的目光縱容又無可奈何,似乎張了唇想說些什麼,放在床頭的手機卻突兀響起。於是遲玉把話語咽回喉嚨,拿起手機按下接通按鈕。
“遲哥,林妧應該跟你在一塊吧?我給她打電話沒接,就想着直接來通知你。”
電話那頭是陳北詞,依舊是沒睡醒的懶洋洋語調:“後天有個高危級別的新任務,資料發到了你們倆的郵箱,注意查收。”
他從小就被作為特遣隊成員培養長大,從地下六層出來后,不僅被收容所名正言順授予了功勛,還成為了特遣隊的一員。
與他一起加入特遣隊的,還有意識體形態的江照年。林妧樂得不行,笑嘻嘻地把隊長一職丟給他。
——畢竟她不喜歡麻煩,而領導者的角色真的很麻煩。
遲玉低低應答一聲:“我知道了,多謝。”
林妧抿着嘴唇笑,然後用口型問他:“新任務?”
她說著起了惡作劇的壞心思,探身靠近遲玉一些,重重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本來一本正經的少年眸光微動,難以自制地發出一聲輕笑。陳北詞聽得雲裏霧裏,好奇問他:“怎麼了?”
“唔,”遲玉勾起嘴角,伸手捏了把小姑娘秀氣的鼻尖,“被家裏養的兔子咬了一口。”
她才不是兔子呢。
林妧把腦袋埋進他胸膛,臉頰上是睡衣毛茸茸的質感,整個人像是被帶有奶香的絨毛包裹起來。電話里的陳北詞不知說了什麼,惹得遲玉笑着應了聲“好”,心跳微微加速。
等電話終於掛斷,她從灰色絨絨里抬起頭來,帶了點好奇地問他:“陳北詞說什麼?”
“他說,”遲玉把手機放在一旁,用雙手捧起林妧臉頰,他聲音很低,目光滿是玩味,“家裏不聽話的寵物……需要好好懲罰一下。”
話音落下,薄唇便貼上近在咫尺的粉色嘴唇。
他的動作緩慢且小心翼翼,一點點觸碰,一點點啃咬,皮膚相撞的地方皆是柔軟,帶着誘人深入的甜。
右手從她的側臉移開,抓住被林妧戴在頭頂的、帽子上長長的兔耳根部,緩慢地揉捏摩挲。
緊接着手掌下移,隔着層絨絨睡衣,林妧能感到遊走於脖頸、脊椎與後背的溫熱觸覺,如同不緊不慢炸開的煙花。
遲玉很有耐心,拂過每一寸肌膚時都極盡溫柔纏綿,好似要將她的血與骨一點點碾碎。
唇與唇分開,空出的左手為她摘下雪白的兔子帽,領口被扯得歪向一邊,露出少女白皙優美的頸肩。
與此同時右手輾轉向下,最後落在身後短短的一團尾巴,指尖圍着轉了一圈后,用手掌將其整個握住。
林妧呼吸一滯,後背猛地緊繃。
這傢伙……不僅向外扯了一下,居然還壞心眼地揉來揉去。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林妧被吻得沒了力氣,臉頰通紅地喘氣:“明明、明明第一次的時候還很害羞,連看我一眼都會臉紅,好多事情都要靠我來教。那時候明明很乖的,現在卻這麼……流氓。”
“教了這麼多天,總得驗收一下學習成果吧。”
遲玉一口咬在她耳垂,讓女孩難以抑制地渾身輕顫。他的聲音伴隨着牛奶濃香,把每個字都說得很慢,像鼓點沉沉敲在耳膜:“我會好好表現,不讓你失望的。老、師。”
於是還沒來得及出口的抗議又被他的唇堵住。
然後依次是鎖骨、肩頭、和心臟附近的軟肉。
狼崽最終吃掉了小白兔。
他真是壞透了。
在渾身上下蔓延的戰慄感里,林妧迷迷糊糊地想,雖然遲玉壞心眼、孩子氣,還總是暗戳戳欺負她,可她始終覺得,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要比其他所有光怪陸離的平行宇宙都好上一點點。
屬於她和遲玉的那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