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猛(一更)
“行了,眼下正是最熱的時候,叫他們回去也是難受,讓他們獃著吧。”松格里懶洋洋的躺在軟塌上,拒絕了四爺的提議。
“這幾日若是皇額娘那兒召你過去,你就直接報病吧。”四爺好像突然想起些什麼,一邊替松格里打扇子一邊叮囑。
“怎麼了?太後娘娘又鬧將什麼?不都封年氏做貴人了么?”松格里斜睨着四爺,捻了顆葡萄放進嘴裏,慢悠悠問道。
“左不過就是看不得中宮受寵,讓我猜猜,可是太後娘娘要求皇上臨幸那年貴人?”
四爺沉默的打着扇子,無辜的看了松格里一眼,沒有回答。
自從年氏受封后,太后因着自個的要求被四爺聽進去了,氣焰眼看着又高起來,先是命人將年氏送進了院子裏頭,接着又因為皇上快一年都沒有寵幸新人,多有不滿,幾次派人給蘇培盛傳話,讓四爺不堪其擾。
“我只真想不明白了,除了皇瑪瑪,她現在也算是滿後宮最尊貴的了,還日日鬧將個什麼勁兒呢?難不成着後宮還能叫她管着不成?”松格里是真想不明白太后折騰來去的是為了什麼。
四爺也不明白,他也不是沒讓允禵前去探究過,可向來受寵的小兒子,問到這種問題,也被太后不留情的趕了出來,誰都不明白她到底在折騰什麼。
本來四爺和松格里都是不準備搭理太后的,太后讓人幾次三番過來圓明園請松格里過去暢春園,都被松格里拿身子不適擋了過去。
可沒幾日功夫,暢春園那邊竟是傳出了太後身子不適的消息來,這下松格里真是不想過去也得過去了。
不只是她,連四爺也只能扔下日漸繁重的公務,跟松格里一起去暢春園看望太后。
“給皇額娘請安。”四爺和松格里去的時候,太后烏雅氏除了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人並無大礙,兩人也就都鬆了口氣。
這個當口,用了幾年時間一切都準備妥當,那些新奇的政策,一件件一樁樁都才剛開始,太后是絕不能出事兒的。
不然只單單一個孝期,就得耽誤不少事體,這也是松格里和四爺任由太后折騰,都沒太過制止的原因。
可四爺和松格里的放縱,卻進一步養大了太后的脾氣。
見到兩個人進來,太后就直接摔了茶盞:“烏拉那拉氏,你給哀家跪下!”
“不知道臣妾又做錯了什麼,惹得皇額娘如此生氣。這大熱天兒的,皇額娘可千萬保證,別太上火了,於鳳體有礙呢。”松格里也沒有生氣,她已經懶得跟這個掰不清楚的老太太計較了,她恭順的給太後行了個禮,卻並未跪下。
“放肆!哀家讓你跪下,你聽到沒有!”太后渾身顫抖的大吼了一聲。
見往外走的太醫給松格里拚命使眼色,松格里猶豫了一下,見四爺想要上前一步說話,拉住了他的手,然後緩緩跪了下來。
反正這也算是她的婆母,給她下跪並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謹遵皇額娘吩咐。”松格里跪在地上,臉色還是淡淡的,抬起頭看着莫名氣得厲害的太后,“不知道臣妾是哪兒做錯了?”
“你還有臉問,你作為皇后,六宮之首,本該母儀天下,為天下女子做表率,當得賢良淑德。可你偏偏學那狐媚子的行徑,天天勾着皇帝不放,不讓皇帝去寵幸後宮妃嬪,這樣不將綿延皇家子嗣放在眼裏,你有何面目做皇后!”太后說著狠狠拍起桌子來。
“……”這話松格里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她怕把太后氣個好歹,畢竟她看着不大正常,所以她直接看了四爺一眼。
“你個□□!守着哀家還敢勾搭皇帝!你給哀家滾出去跪……”太后看到松格里的眼神,伸手指着她大喝出聲。
“皇額娘!”四爺冷聲打斷了太后的呵斥。
松格里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她緩緩伸出了右手,李福海趕忙上前攙扶着她站了起來。
“臣妾念皇額娘身子不適,本不想跟皇額娘爭執,可我看皇額娘怕是糊塗了,本宮身為六宮之首,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福晉,就是在奉先殿前頭,我也敢當著列祖列宗說一聲問心無愧。您如此作踐先帝爺欽賜給萬歲爺的正室,口出穢言,就不怕辱沒了先帝?”松格里說完這話,直接轉身就走。
太后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額娘,皇后自打進宮開始,一直都對您恭敬有加,朕也一直孝敬着您,您到底在鬧什麼?”四爺疲憊的嘆了口氣,他相信松格里也看得出來太后眼下不大對勁兒,所以才說的那麼客氣,不然只怕不會這麼簡單就走掉。
“恭敬有加?孝敬?天大的笑話!你們何曾有將哀家放在眼裏頭過!”太后緩過一口氣,冷冷看着四爺,放在身側的手一直微微輕顫。
“自打哀家成為太后,你們不曾問過哀家,就讓哀家搬進了壽康宮!然後又大肆打壓烏雅氏,鬧得烏雅氏本家凋零,分支現在倒是耀武揚威起來了,這就是你們的孝順??”太后說著忍不住站起身來,整個人都有些顫抖起來。
“明明哀家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可你是怎麼做的?讓那個沒受寵過一天的太皇太后住進了慈寧宮!讓那個搶了哀家最心……重要東西的賤人成了烏雅氏的國公夫人!你就是這樣做一個好兒子的?”
“還有你那個皇后,她可曾真心將哀家當做婆母孝敬過?那麼多年來都是演戲,到了關鍵時候,將哀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這就是她的作為!”太后說著眼淚都忍不住落了下來。
“皇額娘的意思是朕不該封烏雅氏現在的族長為承恩公?”四爺不想刺激太后,皺着眉頭問。
“承恩?他們有什麼資格承恩!他們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太后狠狠推倒了軟塌上的矮桌,大吼道。
“那皇額娘直接跟朕說就是,朕自當遵從皇額娘的意思。”四爺上前一步,怕搖晃的太后一個不甚倒下去。
“跟你說有用嗎?哀家讓你廢后,你可曾聽過一次?”太后冷冷回頭盯着四爺。
“皇后整日霸着你不放,你已經多久沒有子嗣出生了?她本就不配……”
“皇額娘!這話朕只說一次,朕的皇后只會有一個,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議,這件事情您不必再提。”四爺忍住自己心中的煩躁,還算溫和的打斷了太后的話。
“那你就去寵幸了年氏,將她封妃!”太后冷哼了一聲,眼神中帶着極度的惡意狠狠道。
“無所出不得晉位,是否寵幸她,是朕的事情,皇額娘還是好好將養身子吧,朕還有事兒,就先回去了。”四爺看着太後有些不依不饒胡攪蠻纏的意思,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轉身就要走。
他剛一轉身,就聽到了身後宮女大喊太后的聲音,再轉回身來,太后已經滿臉蒼白的暈倒在了地上。
“蘇培盛!讓太醫進來!”四爺趕緊沖蘇培盛吩咐。
****
夏日天兒熱了,人就不愛出去,這跟貓冬差不多的一個理兒,這種時候總是各種流言蜚語滋生流傳的高峰時期。
所以到了盛夏時節,就從暢春園裏傳出了皇后不孝,將太后氣暈的流言,並且非常迅速的傳到了京城裏頭,不但引來了老百姓的討論,還將一眾皇親國戚都驚得不輕。
皇後娘娘……這麼威猛的么?
雖說大家都比較忌憚皇后,可氣暈婆母,這畢竟不是個小事兒,連宗族都有些不滿。
不只是有宗族通過宗人令允裪想要隱晦的跟皇上抗議,御史天天上奏那些婆媳孝感天地的小故事一二三,老福晉們也開始請求見皇後娘娘,拐彎抹角耗在琴瑟同德裏頭,為太后討要個說法。
宗族和御史那邊自然是被四爺的冷氣嚇得從正大光明殿出來,腿都是抖的。
沒過幾天宗族們就迎來了號稱‘雍正朝權貴噩夢’的宗族改革,許多老牌貴族都差點兒沒被整個連根拔起,再沒人有精力顧得上皇后孝還是不孝。
松格里這裏就更簡單了,面對念念叨叨翻來覆去說個不停的老福晉們,她態度特別恭順。
好言好語非常之溫柔的送走了老福晉們,松格里扭頭就把老福晉們家裏頭的兒媳婦孫媳婦侄媳婦……反正只要是媳婦都喊進了園子裏頭,好吃好喝伺候着,也不叫她們做別的,天天《女訓》《二十四孝》一直抄,抄到園子下鑰為止,並且給這些人家裏頭的妾室們都送了不少華麗的賞賜。
一天兩天還好說,五天八天的下去,每天她們都抄的臉色發綠,回到家就看到更加嬌媚的妾室將自家爺們兒勾了個五迷三道。
都不用松格里說什麼,這些媳婦們就親自上陣‘孝順’老福晉們,差點兒沒讓老福晉們都步了太后的後塵。
自此一事後,再無人敢拿皇後娘娘說事兒。別說拿皇後娘娘做筏子了,誰說起來皇後娘娘,但凡是個正室,那都恨不能將皇後娘娘供在神壇上。
畢竟這位看着賢良淑德,看着溫柔恭順,可要麼就是利落的板子,要麼就是不見血的刀子,這種狠人誰折騰得起?
既然折騰不起,那不如就遠遠供在天上,惹不起我敬得起。
“你這招夠損的,明明你也是大房,怎麼還幫着小妾們得利了呢?”年底跟着鄔有道回來述職的李思敏進了宮,聽了完整版以後,被松格里這通操作逗樂了。
“我只是讓她們看看,不緊緊抓住自家男人,管好自家婆母,是什麼下場。”松格里冷哼了一聲。
“哦……所以你做得……嗯,很到位啊!”李思敏若有所思,一臉揶揄的看着松格里調侃。
松格里臉色不自覺紅了紅,翻了個白眼:“你帶明謹去給太后看過了?她怎麼樣了?”
“怎麼著,還嫌她折騰你折騰的不夠?”李思敏挑了挑眉頭,沒回答松格里的問題。
“眼下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是金尊玉貴的人兒,都不能有事兒,這幾年大清的發展,正是最關鍵的時期。”松格里也沒瞞着李思敏,畢竟鄔有道也算是四爺的心腹。
“她沒什麼事兒,有點子中風,說話不怎麼利索。好東西吃用多了,這裏又受了刺激,就躺下了。”李思敏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你是希望明謹能徹底給她治好呢?還是讓她性命無憂呢?”
“怎麼說?”松格里好奇的看着李思敏問,眼神中已經開始計算起得失。
“若是徹底治好,那你們以後也得給她控制飲食,還得多順着點兒她。你也知道這女人在宮裏頭日子過久了,總會有股子鬱氣,日積月累下來,等年齡大了,總會比尋常人家老太太更煩躁一些,也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李思敏詳細的跟松格里解釋,“若只是讓她性命無憂,則是讓她保持現在這樣行動不便,說話不清的狀態,可這樣只會讓她積攢更多的火氣,怕是於壽數有礙,不過也還能活個七年八年的。”
“這事兒,還是讓皇上自己選擇吧,畢竟這是他的親額娘,本宮就不做這個壞人了。”松格里挑着眉毛坏笑了一下,她知道這個決定一旦傳了出去,怕是與名聲有礙。
可她知道,不管是自己還是四爺,都只會有一種選擇。
※※※※※※※※※※※※※※※※※※※※
太后快要下線啦~
十二點見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