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公雞開始第二陣打鳴時,白婉兒狠着心猛掐了自己好幾下,才讓昏昏沉沉的腦子清晰了一些。
她得起來給蕭家一窩子人熬粥!
為了好好的活下去,她可謂是用心良苦。
昨夜初嘗了同床的滋味,也明白了並非人人都能吃的消這技術活兒。
虧她空有一顆日行千里的心,奈何身子是個虛架子,被蕭靖琛威武雄壯的身子一壓一抖,全身骨頭早就撒了架。
白婉兒拖着酸痛的身子半眯着眼,沿着床邊兒小心翼翼的爬起來,爬到最外邊的床沿上,不小心碰到了蕭靖琛的腿。
蕭靖琛眼瞼顫了顫。
白婉兒慌張的縮回了手,不敢再動,僵硬的呆了一會兒,見床上的人並沒有動靜之後,才又慢慢的掀開幔帳,輕腳輕手的走了出去。
從廂房裏出去,白婉兒直接去了西廂單獨開的灶屋,劉嬤嬤也才剛到灶屋不久,生了火正準備燒水給西廂屋裏的人做早食。
昨夜蕭家姑爺回來了,無論他在不在這邊用飯,西廂這邊按理劉嬤嬤都得備上兩份。
白婉兒嫁進蕭家不久,便單獨立了灶,蕭靖琛在家裏的時候,白婉兒還會顧及着他,西廂的灶台平時只煮一些零嘴兒,主要的還是和正屋蕭家人一起吃。
但蕭靖琛一走,白婉兒就徹底的分了灶台,原書上說的是白婉兒怕臟,一屋人的口水沾在筷子上,再去每一樣菜戳一下,她光是看着,胃口都敗光了,哪裏還能吃得下去。
白婉兒一進到灶屋,硬是將劉嬤嬤嚇了一跳,猛眨了幾下眼珠子,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小姐,怎麼就起來了?”劉嬤嬤伺候了白婉兒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在這個時辰見到她人,怪不得她驚訝。
“姑爺昨晚才回來,怎麼不陪他多睡會兒?”劉嬤嬤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過來就要攙扶白婉兒的胳膊,“這地方髒亂的很,小姐還是趕緊回屋裏歇息去,要吃什麼您讓翠玉過來傳個話就成,何必親自跑一趟。”
白婉兒沒有回答,身子一轉,沒讓劉嬤嬤碰到她的手。
“嬤嬤多備些米來,我要給娘熬碗粥。”昨夜沒讓蕭老太太如願,今後就想要徹底的堵了蕭老太太的嘴。一落千丈的名聲可以慢慢的拾起來,但不能讓蕭老太太整日將自己之前鬧過和離的事情掛在嘴上。
趁着蕭靖琛的身份還沒有公開,她得使個勁兒的表現,不能讓他看出自己是因為他當了將軍,才見風使舵的。
這個點白婉兒的出現已經讓劉嬤嬤吃驚了,再聽完她的話,一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這還真是要天下紅雨了。
“小姐,您是千金小姐,身子嬌貴着呢,哪裏有自己熬粥的道理,從小你是我看着長大的,連生水都沒有碰過,又怎麼會熬粥。”
劉嬤嬤說完,臉色突然就憤憤然:“小姐,您老實和我說,可是那蕭家老婆子仗着自己兒子回來了,要明着欺負您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娶了您已經是他蕭家的福分了,她蕭家老太太但凡是個知足的,也不會這麼三番五次的來作賤您,昨兒個她竟然還有理了,讓您去給她倒夜香,今日這天才開了亮口就讓你起來煮粥,我呸!她以為她是誰啊,我們家小姐可是揚州城裏數一數二的千金小姐……”
劉嬤嬤說的悲切,白婉兒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這到底是在給白婉兒出氣,還是在助長白婉兒的威風?就白婉兒之前那個腦子,一點必燃,哪裏還會去細細琢磨。
這樣看來,原主白婉兒死前對蕭靖琛說的那句關於劉嬤嬤教唆的話,怕還真的有幾分可信度。
“嬤嬤這話說的不對,我還能是誰?我是琛哥哥的妻子,是娘的兒媳婦,嬤嬤只不過是我帶過來的下人,又有何資格評判我婆家的人?”
白婉兒聲音有幾分凌厲,若真是為自己好的人,一定不會讓自己和婆家的關係越鬧越僵。
劉嬤嬤臉上殘留着罵人之後的痛快,沒想到瞬間就被白婉兒澆了個透心涼,弄到措手不及,震驚,尷尬,不甘眾多情緒交錯在一起,難堪至極。
她不明白白婉兒態度怎麼一下就變了,明明是她自己先厭惡的蕭家人,怎麼這會兒自己貼了熱臉的拍她馬屁,她倒好,反過來數落自己了。
“我這都是為了小姐好。”劉嬤嬤尷尬的替自己申辯了一句,面色五味陳雜。
“是好是壞不是嬤嬤說了算,要真是為了我好,就幫着我把粥熬了。”白婉兒覺得好笑,這原主帶來的人果真和她一個德行,清奇啊,不死才怪。
為她好,就是幫着她對付蕭家老太太,激發她們之間的矛盾?
若她是無意的,只能說明她腦子和原主一樣,愚蠢。
若她是有意的,這其中牽扯可就大了。
劉嬤嬤是白婉兒從娘家帶過來,跟着原主十幾年,連她都要算計,當真是細思極恐。
劉嬤嬤接連被白婉兒嗆了幾句,心裏很不是滋味,但心底還是有些謊,總覺得今日的白婉兒太不正常,尤其是那雙清亮的眼睛,似是終於揭開了面上的那層迷霧,變的越來越清晰。
劉嬤嬤越想臉色越卡白,好一陣子才緩過來。
**
天色漸漸亮開,正屋裏那邊開始有動靜時,白婉兒才從灶屋裏出來,滿噹噹的盛了一大罐子蓮子粥。
到了廂房門前,白婉兒就遇到了在門口徘徊的翠玉,昨夜被蕭靖琛一聲吼了,翠玉早上連門都不敢敲,只能老實的等在門外,豎著耳朵,隨時聽屋裏人的差遣。
看到白婉兒居然是從外面過來的,翠玉的嘴張的老大,“小姐,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這粥,你趕緊給娘送過去,省的她再做飯。”白婉兒不管翠玉的表情一陣比一陣驚愕,說完就將手裏的托盤交給了她,自己輕輕的進了屋。
白婉兒一進屋便看到了蕭靖琛站在床榻前正在扎腰帶,怯怯的走到他跟前,聲音都能聽出來羞澀:“相公起來了?”
蕭靖琛身為將軍,在外行軍打仗警惕性自然是最高的,早上起來時自己還碰到了他的腿,怕他早就已經醒了,只不過是躺在床上等着看她的表現吧?
她不是從前的白婉兒,自然不會讓他失望。
蕭靖琛抬目,“嗯。”
“怎的不多睡一會兒?昨夜剛趕回來,怕是還累着吧。”白婉兒想要上前幫忙,手才抬起來又縮了回去,古代這繁瑣的衣裳,她自己的都穿了半天,更別談幫蕭靖琛穿了,只怕是越幫越忙。
蕭靖琛將她的動作瞧進眼裏,自然又是認為她在羞澀,黑眸停在了她的臉上問道,“你又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白婉兒似乎就等着他問自己,俏臉兒亮堂堂的,十指絞在了一起,“我去灶屋熬了粥,剛讓翠玉送到了娘那邊,相公要是收拾好了,就過去一塊兒用飯吧。”
白婉兒討好的意圖很明顯,抵達了眼底。
蕭靖琛的目光掃過她的眼睛,心裏早就知道她去幹什麼了,她倒也沒裝,邀功邀的很明顯,不知不覺嘴角有了一抹若隱若無的笑,“嗯。”
蕭靖琛跨步朝白婉兒走過去,離白婉兒就差一步之遙時,偏生東屋正房那邊一陣砰砰嘭嘭的響聲甚是惹耳,生生的將蕭靖琛的腳步頓住。
白婉兒隨着響聲一陣一陣的抖着肩膀,心下狂跳。
砸了,真的砸了!
這一砸,白婉兒心裏便有了底,蕭家老太太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原主縱然有錯,但蕭老太太也脫不了干係,原主之前送過那麼多的東西給她,也沒見她砸了,今兒不就是仗着自己兒子回來了,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的么?如今還不知道他兒子是將軍,倘若要是知道了,恐怕早就衝上門來,將自己轟出門去了。
今日的粥是蓮子粥,她故意的,為的就是想探探婆婆的心,蓮子的隱晦之意婆婆自然明白。
但凡她是個心善的人,也不會當場砸了那粥,兒媳婦就算再不懂事,但能親自熬了蓮子粥送到她手上,言下之意不就證明想給蕭家生兒育女,傳宗接代么?
她這一砸,就是鐵了心的不想認白婉兒這個兒媳婦了。
白婉兒正好也落得輕鬆,這麼一來,至少說明壞的不是原主一人,就看誰是渣子中的戰鬥機。
“小,小姐。”那邊的打砸聲剛平息,翠玉手裏便拿着一個空托盤,怯怯的進了西廂新屋,眼睛紅紅的瞅着屋內的白婉兒滿臉的委屈,“小姐,粥我按您的吩咐給了老夫人,可老夫人說她承受不起,就......”
翠玉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蕭靖琛,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了出來,“就把小姐熬的粥砸了。”
就算是姑爺不高興,她也得說,她家小姐從來沒有煮鍋粥,今兒早早的起來,熬了一罐子粥,全都被潑在了地上,她看着都心疼,那蕭老太太也太不知好歹。
“砸了就砸了,咱下回再做就是。”白婉兒咬着牙,話說的體體面面,可眼圈卻又紅了。
蕭靖琛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這事不怪娘,本來就是我錯在先,熬粥去道歉,那是我自己想要做的,總不能要求娘一定要原諒我,世上豈能有這等蠻不講理之事?”白婉兒眨了眨眼裏的溢出來的淚珠子,似是很洒脫的對蕭靖琛勉強露出來一個笑臉,“相公,娘許是替你準備了吃的,粥不喝也罷。”
蕭靖琛腳步上前,將適才未跨完的最後一步跨完,緊挨着白婉兒,從懷裏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一張雪白的帕子,眼底平靜,看不清是喜是怒,動作卻很溫柔,手帕碰到她的臉頰輕輕的擦了擦。
“臉花了。”
是白婉兒剛才在廚房沾的灶灰。
白婉兒包含淚珠的眼睛愣愣的朝蕭靖琛望去,紅霞染致了耳尖。
這輩子,她最受不得硬漢撩妹。
“去用早食。”
蕭靖琛聲音落下,腳步向門口走去。
到了珠簾前,黑色素靴頓住,轉過身,看了一眼還在發愣的白婉兒,聲音溫潤:“怎的還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