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誣陷私通的姐姐三
第二天天一亮,空靈的天色將灰濛濛的霧氣驅走,花瓣兒上帶着露珠,清晨的空氣中帶着涼風,使人心曠神怡。
聽琴將窗戶支開,在窗檯面前的小桌子上擺了瓶長頸花瓶,花瓶里是一枝長一枝短的花,紅色的花瓣和白色的蕊,在空氣中吐露芬芳。
雲月璽坐在一旁看書,白嫩的手指一頁頁翻過泛黃的書籍,她看了眼天色:“今日休沐,我去看看父親。”
聽琴在一旁勸道:“小姐,您不多睡一會兒?”
雲月璽搖頭,讓聽琴把披風拿過來,道:“太醫說要靜養,也不是一味懶着。我多走動些,心情好消消食也對身體好。”
聽琴這才沒說話,只是在心裏腹誹,有柳若顏在這府里,想清凈散步可是難。
聽說昨夜她和她房裏的丫鬟鬧了一夜,非要讓丫鬟青梅當一次小姐,她當一次丫鬟伺候青梅。柳若顏一夜沒睡覺,就在那給青梅打涼扇、沏茶,玩得不亦樂乎。她累了一夜倒是睡了,可憐青梅不僅得陪她一夜不睡,還得好生看着千金小姐沏茶時不要打翻了茶碗傷了手指,不要拿東西時碰翻東西。
青梅一夜沒睡,掛着好大個黑眼圈今天還得當差。
聽琴聽人講時都氣,這柳若顏開口閉口就是扯大旗,什麼平等呀?全府就她愛折騰下人,就她最不拿下人當人看,她是主子,讓丫鬟陪她玩就得陪她玩,玩完丫鬟累出一身病還得當差,之後她還一副給了人多大恩賜的樣子。
呸,雲府哪個正經主子不比她心善?
雲月璽到了雲尚書的書房外,解了披風進去,看着鬚髮皆白的雲尚書,心中也是一陣酸楚。
在原主的記憶中,雲尚書因為女兒的事,自請辭官不說,他知道女兒風評不好,族中人將女兒發配去尼姑庵,尼姑庵是多麼清苦的地方,女兒體弱,哪裏受得了這種折磨?
雲尚書主動提出將所有家產充公,只求能換回女兒,父女倆回鄉下頤養天年。可誰知,傳來了女兒落水身亡的消息。
雲尚書浸淫朝堂多年,哪裏不知落水只是託辭,女兒她……分明是被族老們沉塘身亡了。
雲尚書恨自己那日輕信族中人,讓他們帶女兒走,還得女兒香消玉殞。雲尚書年輕喪妻,中年喪女,沒了活下去的勇氣,他又擔心自己在京中死亡會耽誤雲時青的前程,便回到鄉下三月後,絕食而亡。
在原主的記憶中,原主被帶走沉塘那天,是柳若顏害怕原主多逗留會說出真相,拍着胸脯說:“月璽姐姐犯了再大的錯也是我的姐姐,雲伯父你就放心吧,我跟着月璽姐姐走,絕對不會讓月璽姐姐出事。”
之後,雲月璽被帶走,柳若顏因為害怕,又覺得七皇子害了雲月璽,去找七皇子時哭成了淚人,被七皇子放在床上好好折騰了幾天,她才又和七皇子甜甜蜜蜜。
而雲月璽,早就被她忘在了腦後,凄慘死去。
現在的雲月璽看着雲尚書,盈盈一拜:“父親。”
她答應過原身雲月璽,幫她盡孝。原身雲月璽是個很明事理的姑娘,她的父親早年喪妻,一個人支撐偌大的雲府,對內宅的事毫無心力去管,原身雲月璽也怕父親為自己傷心,哪怕出了事情也只是安慰父親。因此,雲尚書錯失了保護女兒的良機,之後他棄官歸田,絕食而亡,難道不是愛女心切?
雲月璽也從未想過向雲尚書復仇,有句話叫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前世,雲父和雲月璽都是可憐人,雲父沒有保護得了雲月璽,但女兒會因為父親沒有自己想像中無所不能而記恨父親嗎?如果有這種想法,那是畜生所為。
雲月璽在雲尚書的桌前放了杯茶。
雲尚書起身,趕緊讓她坐下:“月兒今天怎麼有空來看父親?”
雲月璽輕輕一笑,真正是璨若桃李:“女兒想念父親,便來了,父親是在練字嗎?”
她看向桌上的字帖,顏筋柳骨極有風韻,筆力天成。
雲尚書撫須而笑:“是啊,月兒看這字可還好?”
雲月璽輕言細語道:“父親的字定然是極好的,只是,父親……女兒有一事,藏在心中已久……”
雲尚書詫異地看着她:“月兒,你直說便是。難道是有人欺負你了?”
雲月璽搖頭:“女兒所說之事,關於若顏。若顏非父親的女兒,雖然若顏這些年來同女兒情同姐妹,但是若顏畢竟一日大過一日,和女兒相處還好,但……男女七歲不同席,她和哥哥畢竟沒有血緣。我們家知道我們堂堂正正,可外人不知道的,還說我們家沒規矩,哥哥是男子還好,但是畢竟對若顏的名聲不利,若是耽誤了若顏的婚事……”
雲尚書越聽越驚,的確如此。
自從月璽的母親去世后,自己沒有續弦,對家事也不怎麼上心。關於若顏的事兒,是自己疏忽了,若顏是他故友的女兒,雲尚書怎麼也不能看着她被人詆毀。
雲尚書嘆道:“月兒說得對,這……可現在京城中為父還並未發現信得過的青年才俊,也不能冒然替若顏婚配。”
雲月璽淡淡一笑,雲尚書道:“月兒是有什麼好辦法?”
雲月璽道:“父親,這有何難?若顏本就客住在我們家,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父親冒然將若顏婚配,別人才要以為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照女兒愚見,若顏妹妹就好好地住在我們家,只是搬去客居,就選家裏客居處最好的落梨居,一應規格用度仍和女兒一樣,這便不會讓若顏心裏難受,也不會讓人覺得我們苛待了若顏。同時,我們主客分開,別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失禮之處。”
“好!好!好!”雲尚書連連誇讚,“月兒果然聰慧!月兒還有什麼妙見嗎?”
雲月璽道:“女兒四個教養嬤嬤,因為若顏自小痛失雙親,我們心疼的同時,京城自然也會有人懷疑若顏無人教導,行事粗鄙,故女兒覺得父親可多為若顏配一個教養嬤嬤,不讓別人看輕若顏。父親覺得呢?”
雲尚書連連說好,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
雲月璽微微一笑,和她昨天說的一樣,尚書府的小姐無論誰出了紕漏,都會對尚書府風評不利。可如果柳若顏只是一個住在客居的小姐,即使犯了錯,別人也只會說柳若顏行為輕浮。至於尚書府,都為柳若顏配置了五個教養嬤嬤,比嫡親小姐還好,柳若顏還跟扶不起的阿斗一樣,別人提起來,也只會說尚書府仁至義盡,柳若顏連累了尚書府的風評。
雲月璽走出書房,她披上紅霞般的披風,披風上綉着些白色藍色的蝴蝶,清麗絕倫,艷而不俗。
她望着天邊的雲朵,柳若顏……口口聲聲不在乎流言蜚語,危險來臨時卻讓無辜者為你抵禦。這次,你自己犯下的錯,自己承受。
於是,等柳若顏下午醒來時,便發現自己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被搬空了。隔壁屋子的東西也被搬空了。
她氣勢洶洶地抓住一個正在搬東西的下人,道:“你們在幹什麼?”
下人恭敬道:“二小姐……不,若顏小姐,我們奉老爺的命令,來替小姐喬遷新居。”
他討好地補充了一句:“就是旁邊的落梨居,是全府最大最好的院子。”
“誰准你們動本小姐的東西了?”柳若顏不可思議道,“在本小姐的院子裏,本小姐才是主人,尚書大人算什麼?他是尚書,他是官,就可以不管我們這些平民的心情了?”
柳若顏知道官和民的矛盾由來已久,現代社會都免不了有仗勢壓人的特權階級,更別說封建的古代了,她實在是厭惡極了這些欺壓人的特權。
她全然忘了,她院子裏的東西,都是雲府出資為她置辦的。也忘了這是皇權社會,她嘴快說一句話,傳到有心人的耳中,一頂欺壓百姓、欺壓孤女的帽子扣下來,就能讓雲尚書身敗名裂。
柳若顏越說越怒,嬌俏的臉都氣紅了,伸出手指懟在下人的臉上:“你們這些狗奴才也只知道捧人臭腳,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活該被當奴才,一輩子都不知道什麼叫平等自由。”
下人再好的脾氣也架不住柳若顏這一通亂懟,他才說一句話呢,這柳小姐就罵個沒完。
下人彎腰行了個禮道:“若顏小姐,您有異議可以找老爺談,小的只負責執行老爺的命令。”
柳若顏氣得不行,跑去找雲時青談這個事兒。
她氣得在雲時青房內走來走去:“時青哥,你爹說了什麼原因嗎?”
雲時青剛從門外回來,匆匆忙忙的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就被柳若顏拉住了胳膊。
雲時青滿心都被胳膊上的異狀勾走,若顏她雖聰明卻天真,根本不懂她這樣的動作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綺思。
也或許,是若顏也心悅他,所以才對他格外親近。
雲時青道:“父親說,我們年紀都大了,如果還是不懂規矩混在一處,會對你名聲不好,所以才搬了你的住處。”
柳若顏不高興地哼一聲:“怎麼之前都沒說,偏偏今天就說了,一定是有人對你爹說了什麼。”
“這……”雲時青見瞞不下去了,方道:“是妹妹說的。”
“月璽姐姐?”柳若顏驚呼,繼而心裏就浮上了恨意,誠然雲月璽對她是好,可是她居然不顧自己的意願,逼自己做自己不愛做的事,她這樣的行為,簡直像是在裹挾她的靈魂。
柳若顏換上一副氣惱又恨其不爭的模樣:“月璽姐姐怎麼那樣?她開口閉口都是規矩,怎麼那麼迂腐?她的院子裏每個丫鬟都怕她,不像我的院子裏,丫鬟全都是我朋友。時青哥,我性子直,說句不該說的話你別罵我,月璽姐姐這種無趣的性格,以後丈夫納妾納通房都是很正常的,沒有哪個男人只愛美麗的皮囊,大家都喜歡有趣的靈魂。”
柳若顏容貌清秀,這個有趣的靈魂,自然指的是她自己。
雲時青的眼中浮上驚艷,他聽過太多所謂才女的詩,都是些抱怨閨中寂寞的怨語,只有若顏,跳出了女子的高度,站在合理的角度看待世間婚姻。
雲時青心疼柳若顏受到的待遇,還是維護道:“月璽應該不是那個意思,畢竟,父親還指了五個教養嬤嬤給你。”
“你爹那幾個教養嬤嬤算什麼?”柳若顏氣沖沖道,“我看啊,他就是拐彎抹角說我沒教養,諷刺我呢。雲時青,你爹可真厲害,我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他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拐着彎給我打官腔。”
柳若顏不雅地翻了一個白眼。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淡雅如月的聲音,雲月璽披着披風走來,聽琴為她打着傘,擋開這漫天飄落的柳絮。
“若顏,你口中的‘你爹’,是我和哥哥的父親,也是雲府的主人,更是代為撫養了你十多年的人,按情按理,你應該叫他一句‘雲伯父’。”
到了屋內時,雲月璽解開披風遞給聽琴:“你剛才說的納妾之言,我也有一些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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