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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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世

齊姝尚未從腹部被刀刃刺穿的疼痛中反應過來,一睜眼便看到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又成為了什麼東西?

“小姝?”聽到有聲音叫自己的名字,齊姝這才抬頭看去,發現一隻純白色的狐狸看着自己,齊姝愣了一下,這隻狐狸以為齊姝不理會自己了,不由得跳進了齊姝的窩裏,將嘴裏叼着的獵物放在了窩邊,道,“生哥哥的氣了?哥哥錯啦,小姝別生氣了。”

齊姝試探性的伸出了自己的爪爪,果然是白色的小梅花爪,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只見眼前的大白狐狸歪了歪腦袋,試探性的問道,“小姝?你怎麼了?”

對於為什麼狐狸會說話這點,齊姝選擇性的忽略了,只是有些好奇的抬起自己的爪子揮舞了一下。

大白狐狸見齊姝半天不說話,便繞着洞穴轉了兩圈,旋即跳了下來,走到了齊姝的面前,蹭了蹭她,道,“別生氣,哥哥給你抓獵物去,好不好?”

大白狐狸的尾巴從齊姝的鼻子上晃了過去,弄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開口道,“困了。”

她是真的很困,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眼睛彷彿睜不開一樣,她費力的看着大白狐狸,竟然從它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擔憂。

齊姝實在撐不住,閉上眼睛,趴在窩裏睡了過去。

“哎?小姝?”大白狐狸見齊姝闔上了眼睛,它無奈的繞着齊姝走了兩圈,然後輕輕一躍,便跳到了窩外面,輕輕嗅了嗅雪地里殘留的味道,它轉頭道,“小姝,哥哥給你抓點吃的來,你別往外跑。”

它也不管齊姝有沒有聽到,邁着腿便往不遠處的小樹林裏跑去,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連串的腳印,而這些腳印很快便被大雪蓋住了痕迹。

齊姝再次醒來的時候,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彷彿就在它的身邊,它一睜眼,便看到離自己的臉就差一點點的小鳥屍體。

齊姝嚇得背上的毛都險些炸開,整個尾巴都豎起起來了,毛茸茸的,看上去像是一糰子棉花。

“你幹什麼?!”

“給你吃的啊……”

大白狐狸顯然有些茫然,它看着齊姝好一會兒,隨後跳進了窩裏,用鼻尖蹭了蹭這鳥的屍體,道,“小姝,這大雪封山,沒什麼獵物願意出來,只有鳥吃了,其他的猛獸也都會出來獵食,最近我們要小心點。”

齊姝往旁邊挪了一下,這鳥的屍體實在是有些可怕。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齊姝終於接受自己似乎又變成了一隻生活在野外的小白狐,而且自己還有個哥哥。

她想起自己那位親生哥哥,就忍不住想要搖頭。

齊姝和大白狐狸生活了一段時間,將周圍地形摸熟悉之後,也開始自己捕食獵物了,偶爾會兩隻狐狸一前一後的夾擊獵物。

這山林生活,的確是解放天性,雖說天敵很多,兇猛的捕食者也很多,但是這野外沒有勾心鬥角,反而生活的舒舒服服。

大白狐狸的性格的確很溫柔,像是兄長對待妹妹一般的對待齊姝……聽大白狐狸說,他們的確是兄妹。

原以為日子會這樣平淡的過去,直到有一天,齊姝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味,這血味似乎是有點熟悉,她探出腦袋,四處張望的時候,忽然看到大白狐狸往這邊跑來,齊姝尚未喊出聲,便見它頓住了腳步,深深的看了眼她后,便一轉頭又跑回了樹林裏。

齊姝愣了愣,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獵戶的聲音,大喊道,“這邊有一隻白狐狸!純白的,難得一見!一定能賣上好價格!”

齊姝雖然有了狐狸的身體,但是卻擁有人的靈魂,她自然知道這群人心裏在想着什麼,而目光落在大白狐狸跑遠的雪地里,發現上面有些淅淅瀝瀝的血跡。

她哥受傷了。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齊姝知道這隻大白狐狸就是她的哥哥,經過一番思考之後,只能無奈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但是現在她哥正在被獵戶追殺,而且還受了傷,齊姝現在才明白大白狐狸最後看她的那一眼,是道別。

齊姝立刻爬出了洞穴,想要從側面繞過去,然後去找她哥。

卻不想剛走沒多久,便聽到一聲驚呼,道,“這裏有隻小狐狸!幸好我看到了,不然可就被馬蹄給踩死了。”

齊姝倒是想快速逃走,可惜被身後幾人用弓箭攔住,這幾人箭法都不準,齊姝如果亂跑,保不齊還真被射中一劍,只好待在了原地,待他們走進,就想逃走。

反正這個距離,他們也沒法快速搭弓放箭。

她算盤打得倒是好,計劃也沒錯,面前的確是三個人,兩女一男,齊姝準備撒腿逃跑的時候,卻不想被人看破了意圖,直接攔住了去路,被提了起來。

她無力的揮舞着爪子,雖然知道無濟於事,但是並不影響她的求生欲。

“你倒是聰明。”一聲輕笑聲自身後響起,齊姝身子一僵,這聲音莫名的熟悉,它轉過頭,便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面容,但是卻給她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彷彿深入靈魂了一般,看到這人的時候,她的整個靈魂都產生了悸動。

“本王倒是沒見過這樣聰明的白狐狸。”這人笑了一聲,反手將齊姝牽制住,旋即抱在了懷裏,道,“今日倒也算是幸運,獲得一隻雪狐,倒是可以養在本王的院子裏了。”

他便是當朝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權勢滔天”、“權傾朝野”這兩個詞,彷彿就是專門用來形容他的,聽聞太宗在世時,曾形容他是“文可提筆安天下,武可上馬定乾坤”的才能。

新上位的皇帝倒也忌憚他,但是到底沒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畢竟這位攝政王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關於他的傳說,就算是說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是說不完的。

而現在,這位攝政王正提着小狐狸,笑道,“收了吧,今日就這樣,本王也算是收穫頗豐,縱然奪得頭籌又如何,難道能比得上本王的這隻愛寵嗎?”

他既然這樣說,另外三人自然不敢反駁的。

齊姝一路都想掙扎,卻被這人死死摁住,就在齊姝一轉頭,即將咬到他手的時候,這人忽然開口笑道,“你可得乖乖的,不然你的牙可就保不住了。”

齊姝僵硬了一下,收回了獠牙,老老實實的趴着了……既然現在逃不出去,只能靜待時機,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特別心慌,迫切的要看到那隻大白狐狸。

到了山下,群臣道賀,狩獵結束時,皇帝站在狩獵台上,笑道,“朕新得了一個寶物,乃是周圍獵戶所贈,朕拿出來,與各位一同賞玩。”

東西剛剛拿出來,太監端着盒子從攝政王旁邊過去,齊姝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混着極其濃烈的血腥味,她心中忍不住咯噔一聲,焦急的探出了腦袋。

然而,當她從攝政王的懷中探出頭時,便瞧見這皇帝已經從盒子裏取出了一塊雪白的狐皮,上面還沾着鮮血,是一整塊的狐狸皮,齊姝一眼辨認出了這是她的哥哥。

齊姝登時就要跳出攝政王的懷裏,卻被他一把摁住了腦袋,不等齊姝掙扎,攝政王的聲音便傳入了她的耳中,他道,“別動了,等會被皇帝看到了,又得又麻煩……那個是你兄弟姐妹吧?如果你不想步入後塵,便不要動了。”

齊姝果然不動了,她狹長的狐眸里掠過了深深的恨意,獠牙已經露了出來,只是可惜,還是略顯稚嫩。

攝政王忍不住詫異了一下,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懷裏,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你竟然如此通人性,本王都懷疑是山中精怪所化了。”

齊姝眼睜睜的看着那塊狐狸皮被當做戰利品一般,被眾人觀看,他們向皇帝恭賀,而獵殺大白狐狸的獵戶則是獲得了一筆豐厚的賞金。

狩獵結束后,齊姝被攝政王帶回了王府之中,養在了王爺的卧室,這一樣,便是三年,她也終於從一隻幼狐長成了一隻皮毛雪白的大白狐狸。

跟她哥十分相似,甚至更加靈動一些。

王府中人難得見到王爺這麼喜歡一隻小動物,於是對她非常好。

王爺每次下了早朝,就會急匆匆趕回來抱抱他,也許是習慣了,被抱多了,自然就有安全感了。

“皇帝還是猜忌本王……”攝政王坐在塌邊,齊姝正趴在他的腿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掃着,他道,“猜忌便猜忌吧,只有他先動手,本王才有足夠的禮遇去逼宮……這天下之主的位置,誰不想做?本王也是也看中了。”

攝政王的狼子野心,朝野皆知。

皇帝忌憚,卻也毫無辦法,只能明裡暗裏的威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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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姝曾經見過朝堂之上兵不血刃的爭鬥,也見過後宮佳麗藏於美色之下的狠辣手段,但是唯獨,她從未見到過逼宮。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逼宮的場景。

將士們闖入皇宮,一瞬間御林軍全部倒戈,原本高高在上的皇帝跪倒在地,皇后的鳳冠早已歪斜,珠串灑落一地,平日裏威武莊嚴的宮殿上,滿是宮人的鮮血和屍體。

齊姝被攝政王抱在懷中,她只看了一眼,便縮回了懷裏,對這一切都沒有興趣。

不管是皇帝的求饒,還是后妃的獻媚,在齊姝眼裏都如同枯骨在動,她始終忘不了就是眼前這個穿着龍袍,涕淚橫流的男人,將她哥哥的皮毛握在手裏。

處理完了這些事情之後,攝政王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他垂眸看着下面眾人,笑了一聲,道,“本王並非洪水猛獸,不必如此拘謹。”

齊姝聞着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心道,你把這衣服換來再來說話,說不定會更有信服力。

攝政王,不,現在的新帝,新帝登基,普天同慶,當初血洗皇宮的事情彷彿都被掩藏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再也沒人提起。

齊姝看着皇帝每日忙於朝政,臣子們勸他進行選秀,充實後宮,卻被他以各種理由駁回,最後那些元老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紛紛跪倒在宮殿之上。

皇帝一手扶額,嘆了口氣,道,“西海戰事吃緊,北方大旱,南方水災……怎麼有心思來選秀?”

他在位期間,推崇改革,任用賢臣,將一切都打點的妥妥噹噹,唯獨沒有子嗣後代,齊姝看着他頭上開始有了白髮。

“聽聞古代殷商紂王寵愛妲己,而這妲己乃是狐狸所變……”皇帝認真的逗弄着齊姝,笑道,“你什麼時候也變成人給朕看?”

齊姝就差翻個白眼了,她可不會敗在了皇帝的花言巧語之下,畢竟這位明明就是拿她做幌子,自己不想選秀,偏偏把責任都怪到了自己這隻小狐狸頭上。

更何況,她才多久的道行,怎麼可能變成人呢?

齊姝在皇宮之中,過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她知道很多人都在暗地裏看着皇帝,他們不懷好意的目光讓齊姝背脊發涼。

皇帝的治國才能毋庸置疑,在位三十三年,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更由於他驍勇善戰,曾五次帶兵出征,得勝回朝,於是再無邊疆部落敢挑釁於他。

可惜,直到最後死去,後宮都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傳說中狐媚惑主的狐狸,而這隻狐狸在皇帝死後第三日便不見了,再也沒人見過它。

相依為命的感覺,讓齊姝明白了何為信任,這也是她唯一善終的一世。

*

“齊明正雖然醒了,但是中風之後,他算是癱瘓了,治癒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左晉笑了一聲,將醫院的檢查報告放在了齊姝的在桌子上,她隨意掃視了一眼,將手中的課本資料整理完之後,往後靠了一下,道,“你再來早點,說不定能聽到我們院系最有名的教授講課。”

“那太可惜了”。

齊姝喜歡左晉,因為他知趣又強大,跟聰明人在一起,總會覺得舒服,不至於讓自己難受的。

“當初的證據收集的差不多了,前段時間讓人整理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就憑手上的錄像,就能判處齊明正死刑了。”齊姝唇角微微揚起,眼底略帶陰沉,她道,“我想齊總一定很意外,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居然也會被人翻出了老底,不過這世事本就無常,誰能猜得到呢?”

“我現在比較好奇的是,當初那位律師把信給了你,相當於把財產都給了你,可他到底拿走了什麼?”

齊姝也是這麼想的,她道,“難辦。”

撇開律師不說,齊姝也得去解決一下齊明正的事情,她本想繼續吊著齊明正,看看後面還能弄出哪些尾巴來,但是現在看起來,如果繼續裝聾作啞,反而會夜長夢多,不如先解決一個是一個。

“除此之外,我還想讓蘇亦柔知道這件事情,外公是她的父親,她有知情權。”齊姝開口說道。

“而且,你也很想知道,蘇亦柔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果她不知道,那她的確應該有知情權,如果她知道……那她……真讓人難以理解。”左晉順手接過了齊姝遞過來的書,他道,“在外面的一個館子定了飯菜,上次聽左初說,那家飯菜不錯,可以去試試。”

“下館子?”齊姝笑了一聲,道,“我以為你不會去的。”

“我上大學那會兒,經常和朋友一起下館子,後來畢業了,倒的確是沒去過了。”左晉走在前面,他一邊走,一邊說道,“這麼多年,身邊的人不停地換,來來往往也不少人了,幸好遇到了你,不然不知道還得流浪多久。”

左晉將車門打開,齊姝坐進了副駕駛,旋即左晉關上車門,走到了一旁,上了駕駛座之後,他說道,“今天晚上吧,蘇亦柔就會知道一切了。”

“我寧願她什麼都不知道,至少這樣,她作為老爺子的女兒,也只是一個不知情者,而並非幫凶。”齊姝眯縫了一下眼睛,眼底隱隱透着不善。

兩人開車前往巷子裏的一家菜館,說是菜館,實則並不小,且裏面用餐的多是學生,左晉帶着齊姝一進去,裏面的人便認出了左晉,笑着道,“多久沒見你了?今兒倒是有空來了?這你朋友嗎?”

左晉輕輕攬住了齊姝的肩膀,笑道,“女朋友。”

那人詫異的看了眼左晉,旋即又看了看齊姝,笑道,“難怪,我就說你在大學,誰都看不上,原來眼光這麼高。”

這人帶着兩人去了最裏面的包廂,道,“今兒這頓飯,算是我請了。”

齊姝禮貌的笑了一聲,等這人走後,齊姝看了眼左晉,道,“今天的你,和以往不太一樣。”

“因為這個是朋友,以往的那些人,頂多算作合作夥伴。”對於界限,左晉一向分的很清楚,他笑了一聲,道,“我估摸着,李景耀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躲過了重重算計,最後是栽在了齊簡的手裏。”

“就讓他們互相禍害吧。”對於齊姝而言,這兩個都不算是什麼好東西。

晚上,蘇亦柔給齊明正餵了一些粥飯,又去看了眼齊簡,齊簡一直都未曾醒來,醫生說會醒來的幾率太小了,希望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蘇亦柔活了這麼多年,從未像現在這樣心力交瘁過,她一邊看着齊簡,一邊掉眼淚,道,“齊簡,你聽媽媽的話,要早點醒過來啊,你爸爸已經中風了,公司也快垮了,媽媽不能再沒有你了。”

只是這話能不能傳到齊簡的耳中,還是個未知數。

她倒也時常給齊姝打電話,只是聽到的都是忙音,估摸着齊姝已經將她拉到了黑名單裏面,她也想去找齊姝,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邁不出這步,她虧欠齊姝的太多了,要用什麼樣的臉面去找齊姝?

至於齊媛媛,蘇亦柔很久沒有聽過她的消息了,自然也不會去聯繫她的。

將一切都收拾好之後,忽然聽到了門口的敲門聲,蘇亦柔抬眸看去,只見一人西裝革履的站在門口,手裏還提着公文包,微笑道,“請問是齊明正先生的病房嗎?”

蘇亦柔起身,道,“是,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浩豐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我叫做張希,因受到委託,所以來這裏送律師函了。”張希笑着從公文包中拿出了律師函,蘇亦柔將信將疑的走了過來,結果律師函,問道,“是公司的事情嗎?”

“這倒不是,是狀告齊明正先生謀財害命一事。”張希說道。

蘇亦柔手中的律師函抖動了一下,她難以置信的看着張希,問道,“你說什麼?什麼謀財害命?”

張希似乎早就預料到蘇亦柔會這麼問,他笑了一聲,道,“您看一下律師函里的內容就知道了,我還有其他事情,就不打擾了。”

張希走後,蘇亦柔看着手中的律師函,心中湧上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感,而她尚未打開,便聽到身後傳來了齊明正哼哼的聲音,她一轉頭便看到了齊明正死死的盯着她手中的律師函。

“明正……剛剛一個律師把這個交給我的,說是……說是給你的,說是你謀財害命。”蘇亦柔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道,“別著急,別著急。”

齊明正怎麼可能不着急?沒人比他更加清楚那律師函里到底是什麼。

蘇亦柔將律師函遞給他之後,他便用力握在手裏,安撫的拍了拍蘇亦柔,他現在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這樣了。

蘇亦柔心中雖有疑慮,但見他這樣,倒也沒有再多問。

到了晚上,齊明正睡着之後,蘇亦柔半夜翻來覆去,腦海里總是想着那封律師函,她想了想,還是起身走到了齊明正的身邊,小心翼翼的將信件從齊明正的手中拿了出來,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藉著走廊燈拆開信件,看着裏面的內容。

好一會兒,她面色一變再變,最後幾乎慘白的嚇人,手不停地抖動,信封掉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她喃喃囈語,低聲道,“這不可能啊,老爺子是病死的,怎麼會跟明正有關係呢?這一定是誣陷……對,這一定是誣陷。”

縱然她這樣說,可總忍不住想起了白天律師信誓旦旦的模樣,又想起齊明正異常的反應,忍不住低頭看着落在腳邊的文件,她蹲下身子,靠着門,將文件一點一點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是不願意相信齊明正和蘇老爺子的死有關,如果齊明正殺了蘇老爺子,那她豈不是嫁給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她險些哭出了聲,又慌張的捂住了嘴巴,緊張的朝着病房裏看了眼,見齊明正還在睡覺,便捂着嘴低聲哭了起來,這些日子給她的壓力,幾乎要將她給壓垮了,如果這封信裏面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她真的承受不了這個打擊了。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後悔過,如果當初知道抱錯了孩子后,她就把齊媛媛還給劉敏,把齊姝養在身邊,那她現在是不是正享受着天倫之樂,還是那個所有人都羨慕的齊夫人?

蘇亦柔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了手機,反反覆復的撥通着齊姝的電話,可對面傳來的都是忙音,她蹲坐在地上,忍不住咬牙低哭出聲。

這一夜,她是睡不着的。

第二天,她直接去找了那位律師,去了事務所的時候,律師正好在那裏,兩人坐在辦公室,律師給她倒了杯茶,道,“齊夫人的眼睛看上去有些腫,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吧?”

蘇亦柔勉強的扯了扯唇角,她道,“你給我的信封里說,說……我老公殺了我的父親,奪得了蘇家的財產,你有證據嗎?”

“證據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會向法院起訴。”律師笑了一聲,將電腦里的證據直接調了出來,他道,“按道理,這些證據本不應該給您看的,但是鑒於您和齊先生以及蘇老爺子的特殊關係,所以可以給您看,希望您能接受現實,節哀順變。”

律師十分貼心的將門關上,然後坐在了一旁,看着蘇亦柔將所有的證據一點一點看完,甚至還有錄音錄像,當她看到劉敏慘死的模樣時,忍不住捂住了嘴巴,乾嘔了出來。

“如果您還存有疑問,不妨看看這個。”律師將齊姝給他的證據拿了出來,正是齊明正在蘇老爺子去世前的日程計劃,以及他出入醫院的記錄,還有在蘇老爺子住院期間,蘇宅失竊時的記錄,當一切一切的證據全部對上時,蘇亦柔的臉上血色盡失,她愣怔的看着電腦,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往外走去,律師不放心的跟在了她的身後,只見她沒走幾步,便一頭暈倒在地了。

齊姝正在上課的時候,手機的屏幕亮了一下,她看了眼之後,便戴上了藍牙耳機,接通了電話,就聽到張希說道,“齊小姐,您讓我們辦得事情,我們已經辦了,齊夫人剛剛暈倒送往醫院了。”

“是嗎?”齊姝低語了一聲,她抬眸看了眼正在上課的老師,唇角微微揚起,拿着手機從教室後面走了出去,站在安全通道旁邊,說道,“辦得很好,法院那邊繼續。”

“好的,齊小姐。”張希笑着回道。

掛斷電話之後,她仔細的想了想,玩轉了兩下手機,低聲笑道,“看來,你並不知情啊,這樣也好,至少……你不是幫凶。”

雖然確定了蘇亦柔並非幫凶,可齊姝依舊高興不起來,活人做的事情再多,可死去的人,也無法再活過來。

蘇亦柔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醫生從外面推門進來,說道,“你是由於情緒波動太大,所以才會造成暈倒,我們為你做了身體檢查,倒也沒什麼大事,好好修養就可以了。”

蘇亦柔坐在病床上,並未有什麼反應,像是根本聽不到醫生的話,醫生頓了頓,開口問道,“蘇女士?蘇女士你怎麼了?”

見蘇亦柔一點反應都沒有,醫生湊了過去,再次為她檢查了一下,卻沒有發現問題,只好搖了搖頭,道,“那您先休息一下,如果有什麼問題,就叫我們。”

醫生走後,蘇亦柔才像是反應過來了一般,她茫然的看了眼病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的婚戒尤其顯眼,她咬着牙將婚戒摘了下來,可由於長期佩戴婚戒,手指上已經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她拚命的揉着這些印記,似乎是只要這些東西沒有了,她和齊明正只見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但是無論她如何用力,手指都被揉得通紅,那些痕迹依然沒有消退下去。

蘇亦柔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床上,崩潰的大哭。

一整夜,她都沒有睡着,也沒去看齊明正,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齊明正的病房外面,卻沒想到齊明正已經醒了,他見到蘇亦柔,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說不出話來。

蘇亦柔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齊明正的身邊,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了齊明正,這枚戒指放在了齊明正的掌心,她看着齊明正略顯詫異的目光,開口道,“我無法嫁給一個殺死我父親的人,這會讓我感到生不如死。我愛你,但我也恨你。”

她對齊明正的愛是真的,否則不會當初即使違背老爺子的命令,也要執意跟齊明正在一起,但她恨齊明正也是真的,鐵證擺在了面前,容不得她忽視……她如何去原諒一個殺死自己父親的劊子手?

齊明正完全沒想到蘇亦柔會知道這件事情,他的喉嚨里發出奇怪的聲音,焦急的看着蘇亦柔,手用力想要挪動,卻絲毫動彈不得。

蘇亦柔就站在他的身邊,看着齊明正,道,“你真讓我絕望。”她轉身出去的時候,甚至將門給輕輕關上了,齊明正用盡全身力氣,也不能挪動一點,嘴裏發出駭人的喊叫聲。

這麼多年,他拚命藏起來的真相,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蘇亦柔並未離開醫院,而是去了齊簡的病房,她沒有踏入病房裏面,只是站在外面看着齊簡,好一會兒之後,又用手機打電話給齊姝,不出意外,還是忙音。

蘇亦柔嘆了口氣,她將手機放在了門口,逕自走向醫院頂層的天台,而路過她身邊的醫護人員,沒有一人察覺到她的異常。

她表現的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的不像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的人,就像是往常一樣,沒什麼不同。

齊明正跟蘇亦柔結婚這麼多年,早已了解蘇亦柔的性子,他拚命的想要引起醫護人員的注意,但他又無法動彈,只能用力挪動,終於將旁邊的杯子給打翻了,水杯落在地上,摔碎了,這聲音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醫生推開門急急忙忙走了進來,道,“這是怎麼回事?”

“啊啊啊……”齊明正想讓他們去看看蘇亦柔,但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嘴裏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醫生護士都一臉茫然,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便聽到外面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緊接着,醫院樓道里開始慌亂起來,有人說著,“有人跳樓了!”

齊明正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拚命的轉頭看向窗外,一口熱血噴洒了出來,整個人都直接昏死過去了。

*

“晚上去哪裏吃飯?還是上次那家?”左晉的車停在校門口,齊姝一出來,便看到了他的車,笑道,“你想去哪家都行。”

“那就上次那家吧,我看他們家的飯菜挺合你胃口,難得你有喜歡吃的東西。”左晉笑了一聲,將方向盤左轉,一腳踩在了油門上,往之前的那家飯店去了。

到了門口時,左晉將車停下,帶着齊姝往上次的包廂走去,進了包廂之後,齊姝忽然開口道,“你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對勁,是想跟我說什麼嗎?”

左晉為齊姝倒了杯水,他道,“蘇亦柔自殺了。”

齊姝聞言,抬眸看着左晉,許久沒有說話,好一會兒之後,她伸手拿了那杯水,輕輕抿了一小口,低聲道,“嗯。”

“你不用想太多,這本就跟你沒什麼關係,雖說老爺子的死,蘇亦柔沒有參與,但是卻是她造成的,她會自殺,意料之中,卻又在情理之中。”

齊姝閉了閉眼睛,旋即睜開道,“我會難過,是因為她是我的生母……齊明正呢?”

“吐血暈過去了,醫生說,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左晉頓了頓,開口道,“別想太多了,雖說和預料的有些不一樣,但到底為老爺子討回了公道。”

齊姝吃完飯後,左晉便將她送了回去,只是在路上時,她忽然說道,“齊簡的治療,繼續吧……我跟他們之間的恩怨,到此結束,至於齊簡能不能活,能活成什麼樣子,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跟我再無關係。”

左晉笑了一聲,道,“好。”

只是將齊姝送回去之後,左晉剛準備回家,便在路上似乎看到了左初的車,他稍稍放慢車速,發現果然是左初的,便打了個電話給左初,道,“你還感冒,出來幹什麼?”

“遛彎。”左初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潔。

左晉皺起了眉頭,道,“都大半夜了,回去休息,前兩天醫生才說你繼續咳下去,指不定就要咳成肺炎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好點?”左初語調略微上挑,旋即道,“哥,晚上回去我有點事找你,我先掛了,還在開車呢。”

其實就算是左初不提這個事情,左晉也得好好跟她聊聊了,畢竟秦二和她的關係比較深,而這件事情關乎秦二的性命,他必須讓左初做好心理準備。

有些東西,就是底線,一旦觸犯了底線,誰也救不了他。

回到家之後,左晉前腳到家,後面便聽到了汽車剎車的聲音,他轉頭看去,果然看到左初從駕駛座出來,啪的一聲關上了車門,蹭進了屋子裏,道,“哥,蘇亦柔自殺了。”

“我知道,我已經告訴齊姝了,這件事情以後你就別在她面前提了。”左晉開口道,“秦二的事情,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清楚了吧?”

“我不能看着他去死。”左初將自己的包扔到了沙發上,她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那你能做什麼?你救得了他嗎?你救不了,甚至你連自己都可能栽進去……他觸碰的是法律,是底線,誰都救不了他。”左晉開口說道。

左初猛地站起身,她道,“秦二觸碰的是法律,是底線,那我爸媽呢?!我爸媽做錯了什麼,難道他們該死嗎?為什麼殺人犯沒有錯,沒什麼殺人犯還活着?!誰能告訴我?!”

“那些人如果被抓住了,照樣是死刑!”左晉看着左初,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殺人犯的死刑,要由法院判決,而秦二的事情……一碼歸一碼,你懂嗎?這是法治社會,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如果秦二沒有走這條路,那是不是那些人就一直逍遙法外?是不是我爸媽就白死了?你跟我說法律,誰跟他們說說法律啊?!”左初眼底已然通紅,她哽咽道,“誰替我們說說法律?別人罵我野種的時候,誰替我說說法律?別人罵秦二野種的時候,誰替我們討回一個公道?憑什麼啊?”

左晉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啞聲道,“對不起。”

“我不能放棄秦二,如果連我都放棄他了,他就真的沒有退路了,哥,你救救他,你救他一次好不好?我沒求過你什麼,就求你一回,真的,就求你一回。”

即使左初這樣說了,左晉還是沒有回應她。

酒吧里,裏面的音樂震得人感覺心臟都隨着音律跳動,秦二靠在吧枱旁,一人笑着問道,“怎麼沒見你家小祖宗?”

“在家呢,剛剛回去的。”秦二笑着說道。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在一起啊?我可說了啊,你身邊就左大小姐這麼一個女孩,圈裏都在等着你們的好消息。”這人說道。

秦二停頓了一下,笑眯眯道,“想什麼呢?你不如問問她,什麼時候想要嫁給我?”

這人連忙擺手,道,“別,我可不敢問,左大小姐的脾氣,也就你受得住。”

這人走後,秦二看着手裏的酒杯,他低笑了一聲,旋即搖頭道,“不可能的事情啊。”

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下場是什麼,他拖累誰,也不能拖累左初。

*

第八世。

齊姝一醒來,便聽到身邊傳來了嘈雜的聲音,一群人堵在她的面前,攝像頭幾乎要懟到她的臉上了,齊姝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卻被人擋住了,那人說道,“今天是你的發佈會,你要是給我掉鏈子,以後也不用在這個圈裏混了。”

齊姝轉頭看了眼這人,腦海里瞬間湧入了很多不屬於她的記憶,她轉頭笑了一聲,又看着媒體,至少將目前的情況糊弄過去。

發佈會結束后,齊姝在保鏢和經紀人的保護下前往自己的座駕,待進了車裏,她微微后靠,閉目養神。

在這個世界裏,她是一個當紅影視明星,這次準備靠着這部電影和另外一個明星爭奪一下影后寶座的,而另外一個影視明星則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可告訴你啊,以你的年紀,在圈裏也不算小了,如果再不拿個影后獎項傍身,恐怕以後身價就會直降了。”經紀人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說道,“這個時候啊,就別說什麼感情了,感情能比得上錢嗎?啊?感情能比得上利益嗎?等你拿到了影后寶座,多的是朋友,還愁着這一個嗎?”

“你先別說話了,讓我靜靜。”齊姝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額角,說道,“別讓人亂髮通告帶節奏。”

在齊姝的記憶力,這位朋友對她還是不錯的。

經紀人張了張嘴,最後嘆了口氣,道,“你啊!都混圈多久了?怎麼還相信人呢?在這個圈子裏,你信鬼都別信人啊!”

“再說吧。”齊姝看着前方的路,車輛在馬路上行駛,她問道,“下午有什麼安排嗎?”

“下午要去劇組拍戲,晚上趕一個電影節,日程有點緊,你先在車上睡會兒,省的等一下就睡不了了。”經紀人拿了一個蒸汽眼罩給她,說道,“你最近黑眼圈都出來了,剛剛媒體拍照的時候,也不知道拍的怎麼樣,我等會聯繫公關部的那邊,刷選一下照片。”

“我最近是胖了點嗎?”齊姝忽然開口問道。

經紀人聞言,如臨大敵,他上下打量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有那麼點,你得控制住了,今晚晚上就吃水煮白菜吧,營養又衛生,你現在啊,一點油膩都別沾,這要是胖起來了,就算後來減肥,也會皮膚鬆弛的。”

“娛樂圈真是個吃青春飯的地方啊。”齊姝嘆了口氣,她閉上了眼睛,戴上蒸汽眼罩,緩緩進入了深度睡眠。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經紀人叫醒的,一睜眼便聽到了導演的聲音,整個劇組都在忙碌着,而為的就是等待她這個女主角,齊姝坐起身子,在下車前看了眼自己的妝容,補了一下口紅后才下了車,導演和製片人都迎了上來,齊姝笑着應付了兩句,這種事情便交給了經紀人。

她身為演員,只管演戲,只有其他事情,一應由經紀人負責的。

她正在演的這個影視劇,是一個當紅IP改編的,僅僅是原著粉絲便已經很多,經紀人說她可以靠着這部劇圈粉。

齊姝的演技還是不錯的,整個下午都待在了劇組裏,到了傍晚,經紀人帶她離開了劇組,前往電影節的頒獎現場,在路上,經紀人忽然開口說道,“聽說徐聞音新劇要開播了,齊姝啊,你得加把勁,不然影后的位置怎麼拿得到啊?”

“各憑演技,這種事情,也只能這樣了。”齊姝笑了一聲,開口說道。

誰知經紀人卻搖了搖頭,挑起了眉梢,道,“演技是一回事,可是事在人為啊,我記得徐聞音之前談過一個男朋友,為他打胎了,是吧?不知道如果傳出去,她的形象會不會毀於一旦?”

“有嗎?”齊姝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道,“不可能啊,我沒聽她提起過。”

“我說有,就是有,至於其他的事情,你就別管了,記住了……以後我沒讓你說的話,你都別說,保持沉默就行,在這個圈裏,最聰明的人,就是最沉默的人。”經紀人說道,“你也不用怕有什麼後果,就算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那也沒關係,這部劇是大IP,你在戲裏的人設又好,不管你現實生活中做了什麼樣的事情,大家都會因為喜歡你演的角色而移情到你這個人身上,所有事情,都可以洗白的。”

齊姝轉頭深深地看了眼經紀人,道,“我不要這種洗白。”

“我沒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聲,對了,計劃我已經制定,讓公關部的人去做了,你要是在這個時候給我鬧出什麼么蛾子來,齊姝,別怪我不顧多年的情分,你要記住了,我想讓你紅,你就能紅,我想讓你成為泥潭裏最深的污泥,你就永遠也爬不起來。”

經紀人看了眼齊姝,那眼神,宛如野獸盯着自己的獵物……對於經紀人而言,齊姝不過是個賺錢工具罷了。

車到了電影節現場時,地上已經鋪了紅毯,一旁都是聚光燈,媒體記者正在瘋狂拍攝走紅毯的明星,一般明星都喜歡逗留一下,這樣可以獲得更多的鏡頭和話題度,而齊姝卻很反常的走的很快,以至於記者們拍了不少模糊的照片。

經紀人的話還在齊姝的腦海里不斷徘徊,她深吸了一口氣,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下方的記者,露出了微笑,彷彿戴上了一個假面具一般。

在外人眼中的浮華奢侈,對於齊姝而言,彷彿上了萬層枷鎖,而枷鎖的鑰匙,就在經紀人的手裏,她笑了一下,明艷動人,卻也毫無生氣,美則美矣,卻不靈動。

下了台之後,她揉了揉自己發疼的腳腕,一旁的人紛紛走過來向她敬酒,她也只是點頭示意,直到徐聞音走了過來,她端着酒杯,笑道,“小姝,咱們好久沒有同台了啊。”

“我倒是想要跟你同台,可惜你不是在劇組就是在錄製現場,我有心也無力啊。”齊姝笑了一聲,道,“聽說你新劇開始了,恭喜恭喜啊。”

徐聞音不似齊姝那般容貌明艷,她看起來更顯清冷一些,只見她笑了,道,“你的新劇也挺不錯,說不定咱們檔期都會撞在了一起。”

兩人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分開了,只是雙方都十分默契,誰也沒提影后的事情。

回到了車山之後,經紀人說道,“你可別被她的表象所迷惑了,我可告訴你,我剛剛得到的消息,徐聞音的經紀人已經杜撰了你耍大牌的各種信息,正準備讓人發佈,搶佔明天的熱搜,你要是名聲毀了,那影后的寶座,也就打水漂了。”

齊姝沉默了一下,道,“那就等明天,如果她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心慈手軟的。”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一直以來都是齊姝做人做事的準則。

第二日一早,齊姝便打開了手機,翻看到了新聞推送,果不其然,頭條便是“當紅影視明星齊姝在片場耍大牌”的話題,熱度高居不下,她隨意掃視了兩眼,便將手機扔到了一遍,嘆了口氣說道,“果然感情最不值錢了。”

她的經紀人按照原定計劃,將本來就已經弄好的新聞通稿發了出去,而這些新聞通稿的熱度遠在齊姝的話題度之上,畢竟這種新聞實在是太勁爆了。

齊姝很快便收到了徐聞音的電話,在電話里,她哭着質問道,“齊姝,我把你當做我最好的朋友,你為什麼要這麼陷害我?”

齊姝頓了頓,她打開了自己的早餐,一邊嘴裏含着早餐,一邊哭哭啼啼道,“你說什麼呢?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把你當做我最好的姐妹,你居然懷疑我陷害你?徐聞音,你對得起我的信任嗎?”

徐聞音似乎根本沒想到齊姝會來這麼一出,頓時愣住了,不等她反應過來,齊姝便道,“你真是太讓我難過了,徐聞音。”齊姝飛快的掛斷了電話,便看到上面已經有了好幾個未接來電,忍不住愣了一下。

經紀人的電話再次打來了,急急忙忙道,“齊姝,等會徐聞音給你打電話,你可千萬別接,她想要套路你,那邊早就有新聞媒體在現場直播,就是想把這盆髒水往你的身上潑。”

齊姝吞下了一個包子,笑着說道,“那你晚了,她剛剛已經打完電話了,我很難過的是,我最信任的姐妹,居然在出事的第一刻就想到了我,懷疑我,實在是讓人難過,難過到食不下咽啊。”

經紀人:……

經紀人頗為頭疼道,“你到底有沒有說錯什麼話?”

“應該沒有吧,畢竟這種事情,我被冤枉了,我也很難過的。”齊姝靠在沙發上,笑眯眯的翻看着電視,道,“徐聞音可真是辜負了我對她的信任啊……想要將計就計,在媒體面前騙我?我就想問她,現在覺得驚喜不驚喜啊?”

經紀人對齊姝的性格都有些捉摸不透,更別提旁人了,齊姝這個人,性情的確單純,但是手腕卻並不單純。

“你自己心理清楚就行,你酒店外面現在就有記者等着,等會可別露餡了。”經紀人提醒道。

“什麼露餡?我什麼都沒做,怎麼會露餡呢?”齊姝眼底沒有一絲笑意,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只是將別人在我身上所做的事情,反饋給了他們,他們怎麼就生氣了呢?”

先發假通稿,向齊姝潑髒水的是徐聞音,而後想要引齊姝進圈套的人也是徐聞音,齊姝只是順着他們,將計就計罷了,結果這些人自己輸了,竟然狗急跳牆,果真是吃不得虧啊。

“你自己沒事就行。”對於經紀人而言,別人的死活跟他沒關係,只要齊姝沒事,他的搖錢樹也就沒事的。

這次的事情,徐聞音倒是徹底輸了,她更是無緣於影后之位。

按道理,這影后的位置應該由齊姝穩坐才對,這段時間,她推掉了所有的戲,專心留在了現在的劇組,一心鑽研劇本,經常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也不肯用替身,導演都忍不住為她的敬業和演技鼓掌。

終於,這部劇殺青準備上映了,經紀人說道,“這部劇下個星期就準備上映了,月底就是電影節,你有什麼打算嗎?”

“領獎,回家,睡覺。”齊姝玩着手機,她靠在了沙發上,笑道,“我能有什麼打算?”

經紀人想了想,點頭道,“也行,那我就先走了。”

齊姝倒是什麼也沒多想,直接洗漱后睡下了,而第二天早上,她一打開手機,全部都是各種的電話,有公司的,劇組的,還有很多朋友的,然而更多的卻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未知來電,齊姝頓時覺得不太對勁,她打開微博后,由於評論私信過多,她的手機險些都卡住了,而這些信息幾乎都是在謾罵她,各種各樣的污言穢語向她涌了過來,齊姝的臉色略顯蒼白。

只有零星的幾條安慰的評論夾雜在了這些污言穢語之中。

齊姝這才發現,網上正流傳着一段音頻,是她談論徐聞音的事情,而這段音頻里,她提到了徐聞音的緋聞事件……齊姝臉色頓時一變,再打電話給經紀人的時候,就已經打不通了。

她被經紀人出賣了。

這段音頻,分明是她和經紀人在一起聊天時說的。

而更可怕的是,她的信息似乎也被公開了,手機電話不斷的響起,屋子外面更是圍了一堆人,有人直接放聲大罵,齊姝將窗帘拉上,坐在沙發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可手在不斷的顫抖,連水杯都拿不住了。

如果是別人做的這件事情,她或許只是覺得麻煩,但是這件事情卻是她的經紀人做出來的,除了憤怒,更多的則是噁心。

噁心到了極點,讓人作嘔。

網絡暴力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齊姝並非第一次經歷這個,這樣的網絡暴力,使她想起了一些不願意回憶的往事,比如她最初是誰,遇到過誰,又經歷了什麼樣的背叛,那些紅油漆,遺照,謾罵,使砸在她心上的石錘,要將她的心臟砸的千瘡百孔。

齊姝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

她一直沒有做出回應,就連她的粉絲都有些懷疑了,有些已經粉轉黑,愛之深,恨之切,之前有多喜歡齊姝,現在罵的就有多難聽,恨不得將她扒皮抽骨,甚至有粉絲私信給她,說,“要看看我找人買的符咒嗎?我花了不少錢,就為了咒你去死。”

齊姝看着滿是鮮血的符咒,她面色竟然平靜了下來,回復了一句,“那你可能被騙了,這符咒,不值錢的。”

她本想着等熱度散了,再解決這件事情,現在看來,自家經紀人和徐聞音是混到了一起去,踩着她,洗白了徐聞音,齊姝真想問問自己的經紀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對他不薄,為什麼要背叛她?

但是當信息編輯好之後,她卻並未發出去,而是看着這條信息沉默了許久后,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了。

娛樂圈不需要真相。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種答案已經擺在眼前的事情,何必要自討沒趣?

齊姝自嘲的笑了一聲,將手機扔到了桌子上,她抬手捂着臉,啞聲道,“和解是不可能了,原諒更不可能。”她透過指縫,看着自家的吊燈,輕輕嘆了口氣。

沒有什麼比身邊人的背叛更能讓人成長起來。

齊姝起身找到了一些視頻,音頻,還有照片,通過電腦技術製作出了一段視頻,在視頻里,經紀人和徐聞音在餐廳吃飯,似乎並未察覺到自己已經被偷拍,而他們正說著如何陷害齊姝的事情。

感謝第一世的經歷,讓她有了這樣保命的手段。

這段視頻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之前的網民如何辱罵齊姝,現在則如何辱罵經紀人和徐聞音,甚至更加可怕,齊姝看着那些微博,關閉了私信,總算是享有了片刻的安寧,等她醒來時,手機無數條未接來電和短訊,她一條都沒看,直接刪除了。

這件事情徹底打垮了徐聞音,之前她為了弄垮齊姝,找了不少水軍進行造勢,而現在,這些都成為了壓倒她的那堵高牆,不得不說,自作自受。

電影節如期舉行,只是其中一個候選人徐聞音由於成為了官方媒體點名批評的劣跡藝人,被剝奪了參賽資格,連淪為陪襯的資格都沒有,當主持人揭開提名卡,大屏幕上顯示出了齊姝的名字時,她笑着站起身,緩緩走向台上領獎。

她再也不是那個輕易相信別人的人,曾經經紀人跟她說,“齊姝,你有一點特別好,那就是無論別人如何背叛你,欺騙你,你在與人接觸的時候,依舊會坦然相信他人。”

齊姝在說完擬定的獲獎感言后,走下了台,她看着台下的星光一片,低聲笑道,“那是因為,背叛我的並非是身邊人,你讓身邊人背叛我試試?”

因為難過,所以才會成長。

因為背叛的人越親近,日後才會越不留情。

齊姝後來也遇到了其他經紀人,她換經紀人的速度,換朋友的速度在圈子裏都是出了名的快,但是誰也不能抓住她的錯處,因為她行為謹慎,向來不落人把柄,且人設維持的非常好,最終成為了圈裏的頂級流量,而且還連貫三屆影后,紅極一時。

她把生活也當成了演戲,從不展示真的自我,便沒人能抓得住她的錯處了。

*

蘇亦柔跳樓自殺后不久,齊明正也在病床上撒手人寰了,整個齊氏集團徹底崩塌,被左晉趁機全盤接手,成了最大的贏家。

“給你,簽了吧。”左晉將文件遞給了齊姝,笑着說道,“是你的了。”

“你憑自己本事拿到的齊氏集團,我沒有理由接受你的饋贈。”齊姝看着醫院,她卻並未上去,齊簡的事情她也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她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但是卻並不難過,如果為了所謂的親情,而一直隱瞞真相,讓蘇老爺子死不瞑目,那她才真的瞧不起自己。

“不是給你的,齊氏集團是齊明正用老爺子的東西建立起來的,老爺子在遺囑里說,他所有的東西都由你繼承,自然包括這齊氏集團。”左晉這幾天要處理公司的事情,還得忙着這邊,的確是疲憊異常,他道,“你先忙吧,我等會去一趟公司。”

“好。”齊姝忽然問道,“最近都沒看到左初了,她感冒好了嗎?”

“一直在咳嗽,我就讓她在家裏待着了,你要是想她了,就打電話給她。”

左晉離開醫院之後,齊姝也轉身走了,頭也不回。

在路上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齊姝垂眸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后,就聽到對面說道,“齊小姐,您要的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

“全部嗎?”齊姝問道。

“是的,全部。”那人說道,“我聽說最近有好幾個明星已經預定熱搜了,我們要不要再等等?”

“不用等,這種信息發出去,憑藉鍾洋的流量和話題度,一定是熱搜第一名,而圈裏熱搜第一是不給買賣的,所以不用管別的事情。”齊姝說道。

那人想了想,狐疑的問道,“可是……鍾洋現在的知名度下降的十分厲害,如果是以前的名氣,那熱搜第一肯定沒問題,但是他現在已經被封殺,有段時間沒有任何消息了,現在還能衝上熱搜第一嗎?”

“他能。”齊姝掛斷電話之後,看了眼不遠處的廣告牌,上面的鐘洋半邊臉都被環衛工人給撕掉了,宣傳海報也掉在地上,被人踩得滿是灰塵,齊姝半蹲下身子,撿起了一張,看着上面熟悉的人,低聲笑道,“別急啊,下一個就是你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向是齊姝做事情的準則,鍾洋對她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她也不介意以同樣方式報復回去。不是她不能用別的方式進行報復,而是她要鍾洋體驗一下,同樣的痛苦。

如果不能感動身受,那算哪門子的報復?

隔日,鍾洋的大批信息被暴了出來,其中最讓人觸目驚心的就是他站在陽台上,而陽台窗戶的反光角度,照出了裏面還有一個人,正躺在床上,整個人像是被木乃伊,全身包裹了起來,看着便讓人覺得害怕。

有很多人都報警了,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娛樂圈新聞,而升級成為了社會問題。

齊姝坐在車裏,看着頭條推送的新聞,只見鍾洋雙手帶着手銬,被警察按着從屋子裏帶了出來,塞進了警車裏,而緊隨其後的則是一個人形的東西,她全身包裹着繃帶,可繃帶上的血漬都已經發黑生硬了,一旁的媒體記者本準備靠近拍幾張,誰知道剛剛靠近,便被那難聞的臭味給熏了回來,不敢再上前。

一個男記者一咬牙,想屏住呼吸,上去拍一張就走,可還未靠近,便再也忍不住,哇的嘔吐出來,可想齊媛媛的身上的味道有多麼沖鼻。

齊姝翻看了一下這件報道後面的評論,發現有一條評論熱度特別高,他寫道,“我就在現場,那個味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來個形象點的形容吧,大概比鯡魚罐頭還要臭上十倍吧?”

齊姝看到這個評論,忍不住挑起了眉梢,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視頻上鍾洋的那張臉上,這張臉依舊帥氣,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他被抓了之後,並不如何驚訝,反而笑着跟警察一起去了警察局。

從看到鍾洋的這副表情時,齊姝就知道,這人已經瘋了。

鍾洋被抓的新聞在網上不斷發酵,齊姝隨意翻看了以下,滿屏皆是謾罵鍾洋的話,有些甚至不堪入耳,鍾洋的黑白照滿天飛,似乎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成為了正義的使者,並為此感到驕傲。

齊姝忍不住笑了一聲,覺得莫名諷刺。

“鍾洋去死”的話題樓已經衝到了第一名,在這一刻,全世界都希望他趕緊去死,似乎所有人都在心疼那個滿身包裹成了木乃伊的女孩。

在這個世界裏,弱者總是更容易讓人同情和原諒,而這個道理,在齊媛媛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齊姝看着微博上那些心疼齊媛媛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些人啊,雙手在鍵盤上打字容易,但若是真的讓他們來照顧齊媛媛,只怕沒幾個願意的。

畢竟動動手指就能做好人,這種事情,誰不想做呢?

齊姝將車開往了醫院,齊媛媛被警察救出來之後,便送往了醫院,她整個人都像是腐爛了一樣,身上沒一處好的,醫生將她的繃帶打開后,倒抽了一口涼氣。

在繃帶之下,皮膚早已潰爛的不成樣子,有些膿水和繃帶粘在了一起,強行扯開后,膿水混着血液流下,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在急診室里散開了,彷彿是什麼動物的屍體擱在太陽下面暴晒了七天七夜后的味道。

甚至比這種味道更加難聞。

幾個新來的小護士都已經吐出來了,捂着嘴紛紛跑到了外面,急診醫生也想出去,但是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幫齊媛媛清理傷口,而當解開齊媛媛臉上的紗布時,醫生也忍不住吐了。

齊媛媛的臉,幾乎不能稱為臉了,她彷彿是一個掉皮的怪物,皮肉組織掛在了她的臉上,要掉不掉,看着格外滲人。

“這怎麼處理?這根本處理不了。”醫生的眉頭緊緊皺着,他從未見過這麼棘手的病人,好一會兒后,幾個醫生圍在了齊媛媛的身邊,做了一場無比艱辛的手術。

恐怕這次的手術給這幾個醫生都帶去了心理陰影。

齊媛媛被推入病房后,齊姝隨便問了一下,便知道她在哪裏,可齊姝並未進入病房看她,而是站在門外,隨意掃視了一眼。

齊姝從未想過要弄死齊媛媛,畢竟齊媛媛這樣的人,死亡對她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

死不死倒是不要緊了,最重要的是,讓她痛苦而悲慘的活着。

沒有希望,永遠的陷入痛苦之中,直到生命的終結。

齊媛媛被救出后,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醒來后,全身的痛像是潮水一般沖她襲來,她才驟然清醒了過來,瘋狂的叫喚,可她的嗓子早就已經廢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可怖的嗚咽聲。

醫院不是慈善機構,等齊媛媛稍微好些了,醫院自然會將她趕出去,現在無非是因為鍾洋這件事情鬧得太大,新聞媒體都在盯着,醫院不得不接收了這個病人。

“這個女孩算是廢了,全身沒一塊好皮,就算是治療了,她的臉也歪了,五官都已經移位,整個人哪裏還有個人樣?”主治醫師嘆了口氣。

齊姝只是聽了這麼一句便離開了,回到這裏后,她打電話給了左晉,道,“鍾洋的事情,你應該也看到消息了,齊媛媛現在在醫院,等她出院后,把她扔到劉敏曾經住的地方。”

那個充滿了髒水,下水道還有各種謾罵的貧民窯,既然齊媛媛口口聲聲說劉敏對齊姝有養育之恩,那就讓她親自去體驗一下這種養育之恩,相比齊媛媛會很喜歡的吧?

左晉應了一聲后,道,“這件事情我會讓人去做,你就不要插手了,最近你也累了,都休息休息,別想太多。”

齊姝笑了一聲,道,“我不想別的,我只想你。”

掛斷電話后,齊姝便去了警察局,見到了鍾洋,比起之前,他憔悴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完全沒有以往銀屏上的溫暖開朗,現在的他,周身都十分陰鬱。

“好久不見。”齊姝抬眸看了眼鍾洋,她道,“不過我從沒想過你這樣聰明的人,竟然會做這種自毀前程的事情。”

“毀不毀重要嗎?現在的我,還有前程嗎?”鍾洋忍不住笑了一聲,他看着齊姝,嘆了口氣道,“對不起,曾經傷害過你。”

齊姝撩起眼皮看了眼他,問道,“你希望從我這裏得到什麼答案?我恨你,還是我原諒你?”

“都可以”,鍾洋的目光落在齊姝的身上,他停頓了許久后,才聲音晦澀道,“我做錯了太多的事情,對不起。”

齊姝其實很討厭“對不起”三個字,似乎一個人犯了再大的錯誤,只要說了這三個字,就可以自我原諒了。

“你和我之前,其實沒什麼話可說了,至於你所做的事情,千萬別說是為了我”,齊姝笑了一聲,道,“這種所謂的‘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多少’,在我看來,都是廢話。”

齊姝不是沒喜歡過鍾洋,當初鍾洋還是個小明星的時候,當初他被網絡暴力的時候,當初他們兩個弱小者互相取暖的時候,她是真心喜歡過這個人,不摻雜任何男女之情,就是最初最純真的喜歡。

可惜最後,這種喜歡都被摧毀了,毀得乾乾淨淨。

現在的鐘洋說的再多,做的再多,在齊姝看來,都不是曾經的鐘洋了,或者說,她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齊姝了。

“你恨我嗎?”鍾洋抱着自己的頭,他啞着嗓子問道,“當初……我做了那樣的事情,你恨我嗎?”

齊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逕自拿着自己的東西走開了,直到最後都沒有回頭,鍾洋看着齊姝遠去的背影,他抬了抬手腕,卻沒有勇氣去抓住她。

齊姝離開了警局不久,便在路上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迎面開了過去,她愣了愣,如果她沒記錯,這個應該是左晉的車。

齊姝微微皺眉,似乎是在細想什麼,最後也什麼都沒問。

左晉的車停在了警察局門口,他進去不足十五分鐘便出來了,離開了這裏。

第二天,便傳來了鍾洋在警局裏自殺的消息。

齊姝起初看到這個消息十分詫異,她皺着眉頭翻閱了好幾遍,這才確定無誤,她低聲喃喃道,“不應該啊……昨天他的狀態,看起來可不像是要自殺的樣子,怎麼會突然自殺呢?”

這一點,不僅是齊姝搞不懂,其他人也一樣搞不懂,畢竟當初鍾洋被抓的視頻傳到了網上,很多人都在罵他,但是他神情依舊,沒有絲毫的詫異,更沒有半點要自殺的樣子。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齊姝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到了昨天看到的左晉的車牌號,便忍不住將這件事情往左晉的身上想。

在警局殺人是不可能的,縱然左家權勢滔天,卻也不至於在京城干出這樣的事情,不過鍾洋是個心理有問題的人,由於當初秦嶼的事情,給他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創傷,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種心理創傷依然沒有癒合,即使表面看不出什麼,可內心的潰爛和害怕,只有鍾洋他自己知道。

而他對齊姝的傷害,不僅僅傷害到了齊姝,在真相揭開的時候,也傷害到了他自己,勾起了他對曾經的記憶,讓他無法原諒自己,死磕在這個旋渦里。

齊姝如果沒猜錯,左晉很有可能就是利用這點,讓鍾洋繞進了一個死胡同里。

鍾洋殺了自己。

這件事情和左晉無關。

*

第九世

齊姝一醒來便聽到了身邊有人說,“大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暈過去了?”

“大概是這日頭太大,中暑了吧?”有人回答道。

齊姝艱難的睜開眼睛,入目的便是灰白色,沒有半點色彩,她忍不住愣了一下,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外面還是灰白色。

“大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啊!”不等齊姝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旁的人便攥住了齊姝的手臂,說道,“您可算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來,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齊姝緩緩坐起身子,額角還不斷的抽疼,她抬手揉了揉,問道,“都聚在這裏幹什麼?”

一旁的人說道,“您剛剛暈了,大概是這日頭太大了,奴婢這就去讓小廚房準備綠豆湯,清熱消火的。”

齊姝本想拒絕,可看着他們希冀的神情,便只好說道,“好吧。”

見齊姝醒了,其他人才放心的離開了,齊姝覺得額角還是抽疼,便逕自躺下休息了,她一睡着,這身體裏的記憶便湧進了她的腦海里。

在這個世界裏,她是一大戶人家的小姐,是嫡女,平日裏嬌生慣養的,性情雖然蠻橫,心思卻並不壞。

她的生活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可偏偏皇上一封聖旨下來,將她許配給了定國公家的小公爺。

所有人都知道這定國公家的小公爺是個病秧子,根本沒幾年活頭了,這一下,本來羨慕嫉妒齊姝的人,都在背後紛紛嘲笑起她,說道,“就算是丞相之女又怎麼樣?最後還不是要嫁給一個病秧子?”

原主一聽就忍不住了,和這幾個人爭吵了起來,回到家之後,尚未用膳,便忽然暈倒在地了。

齊姝在了解了所有的記憶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琢磨道,“定國公本就是皇親國戚,小公爺雖說身子不好,但好歹有個頭銜……可皇帝將我這個丞相之女許配給了小公爺,這並不是權衡朝政的方法啊……這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齊姝仔細想了想,便能看出了這場賜婚里的端倪。

皇帝賜婚,身為臣子,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齊姝很清楚這點,她不吵不鬧,直到大婚當日,走遍了全部流程后,被送入洞房,也只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

她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了腳步聲,似乎是被人扶着回來了的,房門被打開后,屋子裏只剩下她和小公爺兩個人。

齊姝的目光落在了小公爺的腳上,只見他腳步虛浮,似乎根本站不穩,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時不時的咳嗽幾聲,道,“你自己掀了蓋頭吧,我……我沒力氣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句話,小公爺剛剛說完,便像是撐不住了一樣發,扶着桌子便坐倒在地,齊姝立刻揭開了蓋頭,看到他面色蒼白,呼吸有些急促,虛弱至極。

這還真是如同外面的傳聞一樣,這位小公爺,是個病秧子。

齊姝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將他扶到了床上,問道,“小公爺?”

小公爺撩起眼皮看了眼她,又虛弱的闔上眼睛,道,“無礙,我休息會兒便好了,你自便吧。”

齊姝見他這副樣子,便知道今晚她估計得要打地鋪了,忍不住嘆了口氣,累了一天,她也的確乏了,用棉被撲在了地上,將朱釵全部卸下后,便輕輕鬆鬆的躺在了地鋪上,安安穩穩的睡著了。

到了大半夜的時候,躺在床上的小公爺忽然緩緩睜開眼睛,他逕自坐起了身子,看着睡在地上的齊姝,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他起身走過去,將齊姝連人帶被子,一同抱到了床上,而自己則是穿上了便裝,直接出門了。

第二天,齊姝一醒來便發現自己是在床上,她愣了愣,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眼旁邊的蠟燭,正好婢女過來收拾,齊姝說的,“把蠟燭給我。”

婢女恭恭敬敬的將蠟燭遞到了齊姝的手中,她輕輕碾了一下蠟燭的燈芯,置於鼻尖聞了一下,忍不住低笑了一聲,道,“好了,去把這些扔了吧。”

婢女都離開后,她才看着自己的手,低聲道,“原來是這種把戲啊,倒是有點意思了。”

“夫人,小公爺又暈倒了。”一婢女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說道,“您快去瞧瞧吧。”

齊姝忍不住想到了昨晚這位小公爺的模樣,又看了眼指尖的黑灰,心下有了考量,道,“他在哪裏?帶我過去。”

齊姝隨着婢女走,才發現這國公府竟然比她家丞相府還要大上一倍不止,且裏面的各類假山,全部都十分稀奇,都說國公府的後花園堪比皇家御花園,這麼一看,倒真是不假。

齊姝隨着下人來到了弦月閣,聽下人說,小公爺平時喜歡在這邊玩弄樂器,或者看會兒書,卻不想這次忽然暈倒,若不是帶着下人,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太醫為小公爺診治之後,說道,“還是之前的問題,心脈受損,不可勞累,不可激動,得好好靜養,興許……還能多活幾年。”

齊姝站在一旁,聽着這話,可眸光落在了小公爺蒼白的面容上,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定國公和國公夫人都擦了擦眼淚,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齊姝,安撫道,“然兒估計是好不了了……辛苦你了。”

齊姝沒有說話,等定國公和夫人離開后,她才走到了小公爺的身邊,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卻發覺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齊姝詫異的抬眸看着小公爺,卻見他依然緊閉雙眸,似乎剛才的情況,都是假象。

齊姝為他把完脈后,心下有些疑惑,雖然脈象的確顯示心脈受損,但是又好像並不真切,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卻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一時間,就連齊姝也沒了頭緒。

人人都知道定國公府的小公爺身子不少,而定國公則是花了大價錢在外面重金請名醫來看,但終究是沒人能治得好小公爺。

外界的人都在可憐這個剛剛嫁入國公府的新夫人,卻不知道這兩位正坐在弦月閣面對面的談條件。

“你怎知道我在裝病?”小公爺眯縫了一下眼睛,他坐起身子,看着齊姝,道,“我可沒聽說過丞相府的大小姐竟然還會醫術。”

“小公爺重病纏身,不問世事,自然是沒聽說過。”齊姝笑了一聲,十分得體道,“比起這個,我倒更是好奇,為何太醫無一人能診斷出小公爺的病症,這樣才好對症下藥,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小公爺嗤笑了一聲,不屑道,“荒謬。”

“是不是荒謬,小公爺自己心裏清楚就行”,齊姝站起身,就準備離開,卻被這人一把鎖住了喉嚨,按到在床上,齊姝一口氣喘不上了,皺眉道,“疼……”

“你可敢出去亂說話?”小公爺眯縫了一下眼睛問道。

“你我在一條船上,我自然不會亂說。”齊姝皺着眉頭說道,小公爺這才鬆了鬆手,齊姝趁機逃離了他的手下,跑到了門邊,道,“但是你這條船太危險了,我可不打算跟你一同犯下欺君之罪。”

“你!”小公爺臉色微變,驟然蒼白,他一手捂着胸口,身形搖搖欲墜。

齊姝笑了一聲,道,“您這裝病都已經被我識破了,這招不好使了,得換一招。”

她正準備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了重物倒地的聲音,她一轉頭,便看到小公爺一手捂着胸口,臉色慘白,唇角竟然溢出了些許的血跡。

齊姝臉色微變,她立刻上前半蹲下來,道,“你怎麼回事?”

小公爺似乎疼的不斷顫抖,他死死咬着牙,一聲不吭,齊姝立刻準備為他把脈,手剛剛搭在小公爺的手腕上時,卻被他猛地反扣住,一把拉到了懷裏,道,“怎麼樣?還走嗎?”

齊姝:……

她覺得自己就不該相信這個人。

最後在小公爺的威逼利誘下,齊姝只得答應保守秘密,其實就算小公爺不來這麼一出,她也會保守秘密的,畢竟這件事情不僅僅是她和小公爺的事情,如果傳出去之後,那對於定國公府,甚至是丞相府,都是滅頂之災。

兩人雖是夫妻,卻互不干涉,倒也相敬如賓。

三年後,西北蠻荒之地,邊疆部族侵犯我朝疆土,皇帝派兵前去鎮壓,前線屢屢傳來戰敗的消息。

眼看關外就要守不住了,朝中大臣乃至皇帝都憂心不已。

當天晚上,小公爺反常的來找齊姝,說今天是花市,外面特別好玩,齊姝想了想,換上了便裝和小公爺一同遊玩,兩人看了花燈,猜了燈謎,游湖划船,還放了蓮花燈許願,待到半夜時,小公爺笑着問道,“想不想去騎馬?”

齊姝立刻回到,“當然,但是你行嗎?”

小公爺哈哈笑了兩聲,道,“你去看看,就知道行不行。”

兩人趁着城門換人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外面有人已經備好了馬,齊姝總覺得今天有些不太對勁,但是也說不上來。

“讓你承擔了三年的非議,對不起啊。”小公爺將齊姝抱在懷裏,策馬從樹林裏穿過,他嘆了口氣,道,“情勢所逼,非我能夠抗拒的。”

他倆在這個晚上,策馬,游湖,半夜是回不了國公府了,只能在外面的客棧住下,客棧只剩下一間房了,兩人住在一起時,齊姝透過微黃的燭光,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輪廓分明,面容俊俏。

京城的未出閣女子都說定國公府的小公爺乃是一等一的俊美,縱然在皇親國戚里,也無人與之匹敵,這句話倒是沒錯。

第二日清晨,國公府的家奴送來了衣物,齊姝換上后,剛剛打開門,便看到小公爺穿着緋紅長袍,金冠束髮,氣宇軒昂的站在門邊,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齊姝忍不住愣了愣,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小公爺這樣的裝束,平時他都穿着白袍或者青色衣袍,整個人看起來都病懨懨的。

“娘子。”小公爺笑着湊上前,輕輕抵住了齊姝,從懷裏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隻玉簪,小心翼翼的為齊姝戴上,道,“娘子果然甚美。”

齊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狐疑的看了眼他,卻被他牽着手,一路走到了客棧前面,外面停着一匹駿馬,正是昨晚他們共騎的那匹。

不等齊姝反應過來,便被小公爺環住了腰,帶上了馬,她驚慌中抱緊了小公爺的腰腹,只聽到他清朗的笑了一聲,道,“別怕,我抱着你呢。”

早上市集剛開,街道兩旁的人都看到了小公爺一聲緋色長袍,抱着夫人,打馬穿過了整個長安街,肆意洒脫。

小公爺回到了國公府後,便換了身官袍,走之前輕輕吻了一下齊姝的額頭,便頭也不回的往皇宮方向去了。

齊姝弄不懂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卻也知道這件事情恐怕不同尋常。

待小公爺回來的時候,他額角破了一點,鮮血順着臉側流下,他的官袍上都沾上了血跡,齊姝立刻讓人給他止血,卻見這人笑嘻嘻道,“為夫想念娘子了。”

小公爺剛剛回府沒多久,皇上的聖旨便到了,冊封小公爺為“鎮北大將軍”,擇日率兵前往邊疆,平定戰亂。

齊姝這才明白了為何昨日小公爺一改以往的謹慎,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道,“你一路小心。”

“娘子,你會想為夫嗎?”第二日,小公爺上馬前,小聲的問道。

“會想。”齊姝笑着說道。

小公爺裝病這麼久,京城朝野都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人,卻沒想到,他率兵連連征戰,戰無不勝,敵人聽到他的名字便想逃走。

齊姝聽着外面人的恭賀,心中卻平靜至極。

小公爺用最短的時間平定了戰亂,京城的民眾紛紛等着他回來,早已準備夾道迎接,就連皇帝都說自己要親自去城門口接他。

但是,他們接到的,卻並非是小公爺的人,而是他的靈位。

副將將靈位給了齊姝,他半跪在地上,道,“夫人,將軍在平定戰亂時,多次受傷,其中一劍穿心,差點沒命,後來情勢緊迫,只能以重傷之軀上戰場……雖戰亂已平定,但將軍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終究沒撐得過去,將軍的遺體已經帶回……還有,這是將軍留給您的東西,說務必交到您的手上。”

副將將一隻玉簪遞給了齊姝,齊姝這才發現這玉簪是一對的,上次小公爺只是給她戴上了一隻,而另外一隻,小公爺一直帶在身邊,想必是準備回來的時候,再給她戴上。

齊姝點頭,道,“多謝。”她接過玉簪,小心翼翼的為自己戴上。

她沒有哭,甚至稱得上平靜,京城的人議論紛紛,甚至當面辱罵她,但她都沒有任何反應,有條不紊的準備好了小公爺的後事。

只是在此之後,便沒人見過她了。

*

無論是邱蘊涵,李景耀,還是齊明正,甚至是齊簡,蘇亦柔,鍾洋……無論是他們之中的哪一位,虧欠過齊姝的,終究都是要償還的。

齊姝從紙上勾掉了這幾個人的名字,她的目光落在了律師上面。

曾經她信任的律師啊,或者說,就連蘇老爺子都被瞞了過去,可這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

齊姝笑了一聲,用紅筆將律師兩個字圈了起來。

手機響起的時候,齊姝看了眼來電顯示,她接通了電話,一邊算着題目,一邊聽着對面人的話,隨後她道,“同行競爭的正常手段而已,再說了,他都已經把你逼到了這個份上,你只是實話實話而已,何錯之有?”

對面的人似乎是沉默了。

齊姝繼續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聽說前兩年你未婚妻生病,住院需要錢,你就背着律所接了一筆生意,結果被某人給告發了,錢沒了,名聲沒了,未婚妻也沒了……現在給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機會,你卻考慮這個考慮那個……你說可不可笑?”

那人沉默了很久,道,“我明白了。我等會就把所有東西都發到你的郵箱裏,但是錢……一分不能少。”

“當然,不僅不會少,我還會再多給你百分之十,但是你記住,把嘴巴給我閉緊了。”齊姝笑着說道。

在聽到對面那人的回答之後,齊姝便掛斷他的電話,疲憊的往椅子後面靠了一下。

“累了?”身後傳來了左晉的聲音,她笑着仰頭,正看得左晉走過來,她無奈道,“事情總得處理掉,不過好在事情都辦成了。”

左晉應了一聲,道,“大概什麼時候能把證據拿到手?”

“現在。”齊姝看了眼左晉,打開了自己的電腦,郵箱裏收到了一封新郵件,打開后一看,正是關於那個律師的各種證據。

“交給我吧,你好好休息。”左晉摸了摸齊姝的頭髮,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將這些證據遞交給了法院,按照正常的程序走,由於人證物證具在,縱然這位律師人脈很廣,但是終究抵不過法律。

律師被逮捕之前,和秦二吃了頓飯,他道,“我算是栽了,不過我也只是進去待幾年就會出來,但是你……我希望出來的時候,還能看得到你吧。”

“我覺得,很懸。”秦二笑了一聲,對着他灌下了一整瓶的酒。

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他和律師最後一次見面了,在律師即將走的時候,秦二突然說道,“如果我這種情況,判刑多久?有例外嗎?”

“死刑,沒有例外。”

*

秦二喝的爛醉如泥,旁人見了,實在是沒辦法,只能打電話給左初。

左初來的時候,讓人將秦二扛到了酒店,快速開了一個房間后,將人帶了上去,她問道,“怎麼回事,今天怎麼喝的這麼多?”

左初剛剛洗完澡,頭髮還是濕的,匆匆趕了出來,她本來感冒就沒好,這麼一來咳嗽得更加嚴重了。

“你行嗎?”有人看到左初咳嗽的樣子,緊張道,“您可別把自己給折騰病了,回頭我們承受不起這個責任啊。”

“走。”左初懶得跟他們廢話,額角一陣一陣的抽疼,把這幾個人弄走後,她給秦二擦了擦臉,把他叫醒后,讓他吃解酒藥,秦二迷迷糊糊的看着左初,似乎是疑惑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醒了沒?看清楚我是誰了嗎?自己把葯吃了。”左初將水塞到了秦二的手裏,秦二卻握不住,水杯直接掉地上了,不等左初說話,他一手拉着左初,一聲不吭的埋着頭,左初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麼,卻發覺手心微微濕潤,她一愣,半蹲下身子,問道,“秦二?你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去弄他。”

“小祖宗……”秦二小聲道,“以後,你還會遇到別人的,遇到一個一心只有你的人,他會愛你,會體貼你,會什麼事情都依着你。”

“你到底怎麼了?”左初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她道,“秦二,你什麼情況啊?不管我遇到誰,那個人都不是你!”

秦二笑了,他抬眸看着左初,左初這才發現他眼眶都是紅的,他笑着小聲說道,“小祖宗。”

左初最後哄着秦二喝下水,吃了葯,看着他睡着后,才打了電話給左晉,問道,“哥,你幫我查一下秦二最近做了什麼?還有……他跟誰接觸了?有誰在找他?”

左晉頓了頓,問道,“出事了?”

“沒有,就是覺得不對勁。”左初知道秦二在做什麼,但是今天的秦二實在是太反常了,他倆認識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秦二這個樣子。

“行,我讓人查一下,你最近……”左晉本想讓左初離秦二遠點,現在的秦二,過於危險,左晉怕連累到左初,但是他也清楚左初的性格,如果有人跟他說齊姝很危險,讓他離開齊姝,左晉也一定不會離開的……想清楚這點后,左晉說道,“你們最近都小心點,有事直接找我。”

“謝謝哥。”左初說道。

左初掛斷電話后,走到了秦二的身邊,她自己也覺得頭暈目眩,隨意摸了摸自己額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竟然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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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完畢!明天就會完結了!會在微博進行抽獎活動,慶祝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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