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拼圖

092拼圖

賀炎的白臉黑如鍋底。

姜妙沒搭理他。

這就生氣啦?要讓他知道,嚴赫是怎麼從背後抱着她,托着她手臂指點她瞄準和射擊的技巧,故意近距離發散荷爾蒙,他還不得氣成河豚?

“從回到家,看到你的信息,我就開始練習射擊了。”姜妙說。

其實公司里以前的安全培訓里也有射擊課,但姜妙以前總覺得生活在高密度監控的首都星,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危險,何況她還有一把子力氣,就沒怎麼認真練習,射擊技術稀鬆平常。

但這次不一樣了,賀炎在國會山都開殺戒了。國與國之間的事,不管你是什麼人,一個人作為個體,都太渺小。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危險。

所以姜妙從看到賀炎留下的訊息,下了決心要去找他的時候,就開始把射擊練習又撿起來了。

“國安局的人可能長着豬腦子。”姜妙終究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他們派嚴赫貼身監視我,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賀炎眼中才露出一分喜色,姜妙又一盆冷水潑下來。

“覺得我對着那張臉會很開心地對他敞露心扉嗎?還對我用美男計?”她磨着牙說,“分分鐘想打爆那張臉好嘛。”

賀炎:“……”

賀炎額頭微汗。

姜妙想打爆的當然不是嚴赫本人,嚴格地講,嚴赫在賀炎和姜妙的事件中根本是個受害者。姜妙真正想打爆的,當然是頂着嚴赫臉的賀炎。

當時姜妙開始練習射擊,在虛擬情境裏設置的“目標”就是“嚴赫”。一槍搶地把“嚴赫”爆頭,對當時的她來說,真解壓。

不過沒兩天,嚴赫也進了多功能室,看她在練習射擊,順手也戴上了賀炎留下的虛擬頭盔。

一進入虛擬情境便看到“自己”身上中了七八槍,汩汩流血。最後一槍才爆了頭,紅白相間的腦漿噴了一地。

嚴赫:“……”

在嚴赫的抗議下,姜妙把虛擬目標的臉馬賽克了,出來就是個無臉怪。

嚴赫便指點她槍法,她下了苦功,短短一個月,命中率大大提高了,有了點專業人士的架勢。

當然這也是她和嚴赫“感情突飛猛進”的重要過程。這個過程開展得十分自然漸進,對嚴赫本人和監控者們來說,相當具有說服力。

而且同樣作為軍人,嚴赫自身的技術和指導水平都相當不錯。賀炎看了會兒,發現姜妙握槍和射擊的姿勢基本沒有什麼錯誤可以指摘,所缺的不過是熟練度而已。

就是他自己去教,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水平了。他想藉著這個事跟姜妙親近,竟然無從下手。

真令人惱火!

“所以後來主腦是怎麼個情況?”練習完,姜妙摘了頭盔問,“主腦被釋放了嗎?她沒瘋?”

埋頭練習了兩個小時,總算跟跟他說說話,聊聊天了。賀炎鬆了口氣。

“沒瘋。時間的概念對她和我們完全不一樣,她雖然被禁錮着自由無法向外界傳遞任何信息和指令,但她可以接收到外界的一切信息,親眼看着這麼多年以來人類的發展,所以也並不寂寞。”

“那個‘李萍腦’呢?”姜妙追問。

“主腦被釋放的第一瞬間就抹消了李萍的思維邏輯。”

姜妙問:“你怎麼能確認?”

賀炎回答:“主腦被釋放出來后,我跟她進行了短暫的精神連結。”

跟!主腦!精神!連結!!!

姜妙此時怎麼看賀炎,怎麼不順眼!

她強壓住要溢出天際的羨慕嫉妒恨,酸溜溜地問:“你們溝通了些什麼?”

賀炎不明白為什麼姜妙突然眼神變得像刀子一樣,但他在她面前莫名發虛,老老實實地說:“很多。”

“我們這邊只是懷疑主腦被禁錮,但並不知道這是李萍乾的。這些都是主腦告訴我的,她將當時的影像資料都傳輸給我的大腦,我算是親眼見證了所有的一切。

他嘆息:“李萍這個人……”

“她是個變態。”姜妙吐槽,“也許她小時候遭遇過什麼的確令人同情的錯待,但她成年後無差別仇視所有人。而且照你說的,嘉芙蓮、她生父、祖父的暗殺應該都是她乾的。這個人已經完全變態了。”

“我跟我媽研究過那個臭名昭著的《生育法》,不分男女,滿十八歲必須開始生育。這還不是最可怕,最可怕是生育夥伴強制配對,只看基因不看人,個人意願完全抹殺。打着‘優化基因、增長人口、挽救人類’的口號,一點點人權都沒有。根本是用‘男女平權’掩蓋了它和黑暗時代一模一樣的本質。只不過黑暗時代是女性的黑暗時代,那四十多年則是男女一視同仁地遭殃。”

“是的。”賀炎點頭,“主腦告訴我,《生育法》執行了四十年,各地頻頻爆發抵抗運動。後來李萍也扛不住壓力,終於取締了這部惡法。但李萍並不甘心,她後來禁錮了主腦,將自己的意識上傳,企圖代替主腦對整個社會進行操縱,但……”

姜妙嘆氣:“但主腦一定有數不清的安全協議對不對,李萍腦也繞不開那些安全協議,她的思維邏輯只能和無數安全協議妥協,尋找漏洞。所以現在吉塔就變成了這樣。”

基因配對依然是有的,但是人權也要保障,於是就變成了多人交互配對,小範圍內有自主選擇權。

但是李萍腦不斷的操控輿論,向整個社會灌輸李萍的價值觀。

李萍的價值觀是什麼呢?她反正肯定是不可能有家庭觀和親情觀就是了。反社會人格能被主腦的安全協議抵消掉就已經是萬幸了。

在槍械訓練室的一番交談給了賀炎錯覺。晚餐他賣力地表現,精心烹制了姜妙愛吃的菜肴。

姜妙又不是那種跟自己過不去的傻子,她自然吃得很香。

賀炎就更有信心了,放下筷子想打開話題:“一直沒跟你說,這道菜是我母星的風味。後來我有條件可以學習烹飪了,就先學了這道菜。”

他說著,激活了一個星圖:“這是納什共和國的γ象限,我的出生地就在寒川星系的……”

姜妙咬着筷子,左手伸出,在星圖上“唰”地斜斜一劃再一抓,關掉了星圖。

“跟這次行程無關的無用信息,不必跟我說。”

姜妙並不想了解賀炎這個人。他是誰,在哪裏出生,有過什麼經歷,她並不想知道。

知道越多,牽絆就越多。

在面對嚴赫的時候她就有這種感覺。要不是因為反監控了嚴赫,清楚知道那個男人也是在和自己做戲,單憑她對他的過去的了解,實在很難把他當成陌路人。

而她所知道的關於嚴赫的過去,全都是賀炎告訴她的。

愈想愈是可恨!

姜妙離開了餐廳,賀炎挫敗地嘆息了一聲。

但他晚上還是不放棄地敲開了姜妙的房門。

“幹嘛?”姜妙堵在門口不讓他進去,警惕地看着他。

王八蛋不是又想勾引她吧?他雖然長得好看得不行,但在見到睿睿,親眼看到他平安無事之前,姜妙沒有跟任何人春風一度的谷欠望。

“有睿睿的消息,”賀炎低聲說,“要不要一起看?”

姜妙:“……”忍氣吞聲放了這個卑鄙的傢伙進了屋。

賀炎終於進了姜妙的卧室,他不敢磨蹭,激活了光屏,輸入了密碼,打開了一個加密的數據包。

“不方便即時通訊,只能這樣。”他解釋。

數據包里是一個視頻,視頻打開,睿睿胖嘟嘟的臉蛋一出現,姜妙差點就哭了!

她捂住嘴,淚眼婆娑地盯着屏幕。

睿睿並沒有驚慌失措或者恐懼害怕的樣子,相反,他還挺開心的。視頻里時不時出現一個男人的手和聲音哄着他玩。

“睿睿真棒!”

“睿睿到大伯這裏來。”

“睿睿要吃這個嗎?”

睿睿拿到了零食,咯咯咯地笑。

男人抱着他,說:“跟爸爸媽媽打招呼,跟爸爸媽媽說,睿睿很安全,很開心。”

“粑粑麻麻,”睿睿吃得腮幫鼓鼓,導致發音不清,“墜墜很安船,很嗨身。”

“吃東西就不要說話啦!”姜妙着急,“小心噎到!”

賀炎低低地“咳”了一聲,提醒她:“這個只是視頻。”並不是即時通訊。

視頻播完,畫面停在了睿睿的側臉,抱着一桶嬰兒磨牙零食,啃得正開心。

姜妙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了。

賀炎立刻將姜妙摟到懷中,溫聲安慰:“別哭,別哭,他真的很安全。你看到了,他被照顧得很好。”

“王八蛋!”姜妙哽咽,“他還這麼小,很快就會把我忘了的!”

“不會不會。”賀炎耐心地告訴她,“我走的時候備份了家裏的監控視頻。那邊我也囑咐過了,每天都會給他看你的影像,他不會忘記的。”

姜妙:“……”

準備得這麼周到,感覺更可恨了!

她抹乾眼睛,推開趁機佔便宜的賀炎,質問他:“視頻里的人是誰?”

看着像是挺會哄孩子的樣子,不知道可靠不可靠。

賀炎說:“是我養兄。”

養……兄?這個少見的詞令姜妙一怔。

賀炎語氣平靜但快速地說:“我很小的時候父母意外去世,流落異星好幾年,後來被我養母收養。但……我跟你提過,她也很快去世了。所以,我是我養兄養大的。”

他怕姜妙反感,不敢再多說,只寥寥幾句勾勒個輪廓,便閉了嘴,只說:“他很會帶孩子,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短短几秒給的信息量很大,姜妙猝不及防便被灌了一耳朵。

她忽然賀炎曾經提起過,在他的生命中曾經有一位對他非常重要的年長女性,她給了他幸福美好的承諾卻很快就去世,使他的期盼成了水月鏡花,從此覺得美好的事物很容易轉瞬即逝,於是不敢輕易許諾,更不敢期盼明天。

所以那些……不是嚴赫的,而是屬於賀炎的嗎?

像是一塊拼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僅有線條的輪廓不僅有了面孔,也開始有了深度,立體、豐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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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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