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遠凡塵
李倓有些不舍,在這山丘上又呆了幾刻鐘的時間,想着自己一個凡人在這地方呆得太久恐怕有失敬畏,便有一一拜過三神之後一步三回頭。
張啟勸道:“如今你就要在這附近修客棧酒樓,離得不遠,時常可以來看看,何必如此呢?”
李倓只是笑笑,沒說話。
臨走時的背影倒是顯得有些落寞。
這時候老白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張啟身邊,他目光深邃看着李倓的背影,道“一入仙途凡塵遠吶,紅塵萬里無故人。老張,這事兒,可得給你算因果了。”
張啟皺眉,“這能算是什麼因果?”
老黑撲騰着翅膀飛了下來,扯着沙啞的嗓門嚷嚷道:“今日你將這丫頭留了下來,今後這丫頭的命運可就因你這隨口一言而改變。”
老白點頭,“老黑說了一句實在話,丫頭留在了這裏,也算是踏入了仙途。今後是好是壞,都要與你扯上關係。是好,你得功德,是壞,你沾業火。”
張啟仍是納悶,“這丫頭不就是在這裏留幾天而已嗎?有什麼好不好壞不壞的?無非就是避一避那永和縣的千年老鬼罷了,等過些日子,將她送回去不就成了。”
老白道:“若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老黑煞有介事點點頭。
張啟對這兩人的言論嗤之以鼻,懶得多說,只想起了一件事兒,納悶道:
“那鬼臉是不是被你打散之前看了我一眼?”
“對啊,你才想起來?”
“我沒放心上。”張啟回道:“他看我做什麼?”
“記下你的臉,以後好報仇唄。”
“不是,又不是我在驅邪,記我的仇做什麼?”
“打不過我,退而求其次。”
“……”
人總是古古怪怪,總有一些人欺軟怕硬,怎麼就不敢記下老白的臉呢?
老黑嘎嘎道:“老張是被惡鬼盯上了?”
老白點頭,“千年修為,法力高深,他不是對手。”
張啟道:“我乃天庭正神,果位加身,他敢對我出手么?”
“名號說在再響噹噹,也只不過是天庭一九品小官而已,多如牛毛。殺了你,然後往那陰間無間之地一躲,難不成天庭還能為了你將整個無間之地翻過來不成?到頭來,還是得看實力。”
老黑點頭,“就是就是,以前那山神結了一枚果子被我給吃了,天庭也沒對我下手啊,如今我不也還活得好好的?”
老白白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那山神也是千年修為,你吞下的靈果內自然也有千年的修為。可那老鬼千年修為可作威作福,你千年修為就只是為了讓你能說話嗎?”
老黑不樂意了,“關你屁事兒?”
“佔着茅坑不拉屎,我頭一個見不得。”
“來來來,你拉屎,你來!我倒要看看你一個鬼魅怎麼拉得出屎來!給我看一個!”
張啟無奈道:“行了,別吵了,有什麼好吵的?個人有個人的活法。”
“老張你幹嘛?你說我幹嘛?你沒瞧出來嗎?老白他這段時間總是針對我!”
張啟一陣頭疼,老白是認定死理不松嘴的主兒,老黑也是軟硬不吃的混賬,這兩人吵起來,少能吵個一天。
“可永和縣內一千年老鬼在作亂,永和縣城隍不管嗎?”張啟只得拋出這個問題來轉移話題。
老白也是一臉納悶,“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點兒。若說鬼魅生前蒙冤而終,死後化作厲鬼報仇這也就罷了,歷來城隍都對這種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這數個法力高深的鬼修盯上了一陽間小女孩兒,個個都伸出了毒手,這等事兒,他怎麼還不管?”
“難不成是請假玩兒去了?”老黑道。
老白瞥他一眼,“你以為誰跟你一樣?”
老黑勃然大怒,跳着腳哇哇大叫,“老張,你看他是不是針對我?!”
張啟只當沒聽見,道:“老黑說的其實也有道理,李倓同我講過,前一段時間他日日請人去城隍廟中燒香祈福,可一直無甚作用。若是永和縣城隍還在永和縣的話,不可能不知曉此事。”
老白點頭,“這就怪了,城隍與你們山神土地不同,你們是陽間的官,其實我們算是陰間的。儘管是管轄陽間地界,可平時並不在陽間逗留,而是去往陰間。無論在陰間走了多遠,只要有人燒香求城隍除魔,自然能知曉。若是一次兩次,興許沒放在心上。可若是每日都上香祈願,若是城隍爺還是沒動作,這就是古怪了。”
“莫不是死了?”老黑道。
“難怪世上都說烏鴉不是什麼好東西,嘴巴這麼毒,不會說點好聽的?”
“我日你祖宗,好聽么?”
老白懶得理他,轉身回了城隍廟,眼不見為凈。
老黑自認為今日老白終於服了軟,很是得意。伸了伸脖子,展了展翅膀,撲騰飛上樹梢去了。
此時張啟正想着先前老白說的那話。
“一入仙途凡塵遠,紅塵萬里無故人。”
先前他想着說就只留李鈺在這兒避一避那千年老鬼,等永和縣的城隍除了那老鬼之後就將李鈺送回去,頂多也不過七八天的時間。
如今看來,那永和縣的城隍不見了蹤跡,這千年老鬼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除去,李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送回李倓家中。
這便是在這裏長住了?
張啟有些摸不定,難不成還真有冥冥中的因果定論?
想了想,張啟又是一笑。
自己真是傻子,憑什麼李鈺這丫頭在這裏住一會兒就得修行呢?平常讓老黑跟老白兩人少出來做點妖,白天就拉着李鈺去修築商鋪的那裏去轉一轉,避開這兩人就行了不是?
況且,天庭不不會總讓那千年老鬼在永和縣肆意妄為吧?如今永和縣的城隍不頂用,自然會派遣一個新的城隍下來。
就算天庭不不知道永和縣的情況,自己通報一嘴不就完了么?
這樣看來,這丫頭在這裏也住不了多長的時間。
自己還真是被老白說的有些鑽牛角尖了。
笑着搖搖頭,張啟緩緩走進木屋,這時候看見李鈺這丫頭眼皮微動,緩緩睜開了眼。
“丫頭?行了?”
“大哥哥……”
李鈺的聲音仍然透着一股子虛弱。
“好好休息一會兒,如今你身子骨還不大好哩。”
李鈺嗯了一聲,忽然左右環顧着,眼神之中透着一絲迷惑。
張啟只以為這丫頭恐怕不知道如今身在何處,剛準備說你如今在山丘上之際,就聽李鈺忽然開口道:“白狼叔叔呢?”
張啟愣住了。
………………
這日,李倓喝了酒,醉醺醺回了家。
他夫人攙扶着他,一面抱怨說怎麼喝這麼醉,一面拿熱毛巾給他擦臉。
李倓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半是開心,半是傷心。
這日他依稀曉得,自己那女兒,要遠了這凡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