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又一良計
有三人緩緩走上山丘來,張啟只又拿出三個新茶杯,滿上茶,然後拿着手杖靜靜等着。
不多時,身後的腳步聲進了,便有人道:“想必這位就是張小仙師吧?”
張啟轉過頭來,就見一身形稍顯寬胖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
張啟望向李倓,“不知這位是……”
“這位是永和縣縣令,王永德王大人,這一位是王大人的師爺,馮師爺。”李倓一一為幾人介紹,“至於這一位,就是土地老爺身邊的侍者,張小仙師了。”
張啟微微愣神,心說這縣令沒事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還沒猜測這三人來意,那王永德就一臉笑意道:“張小仙師,久仰久仰!”
張啟自然是抱拳回禮,場面功夫可不能夠落下,“今日清早就只聞花草生香,猜測是有貴客前來。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哪裏哪裏。”
馮明沖張啟一抱拳,倒是未多做寒暄,只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那城隍廟、土地廟以及那呆滿烏鴉的巨木上,略略一怔。
“這……”
“這是此地的土地老爺、城隍老爺以及山神老爺。”李倓道。
王永德心中一驚,“你為何不早說此事,就應當先備好香火才是。”
“備好了,備好了。”李倓從一直提在手裏的袋子裏掏出一把上好的香來,遞到王永德面前,“王大人,您請!”
馮明瞅着李倓,難怪臨行前這李倓非要回家一趟,原來是去備香火去了,還真是準備充足。
有香在面前,若是不給這幾位神祇上香着實是過不去,這三人一一上完香之後,張啟衝著這三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幾位貴客蒞臨,這荒郊野嶺也無甚麼好招待的,就只有一些粗茶,還望幾位不要嫌棄。”
馮明瞅了一眼這黑樹下的石頭桌子,略顯畏懼。
於他而言,這滿樹的烏鴉聚集,定然是成了精。尤其烏鴉向來都是厄運之物,遇上孤零零一隻尋常人都需祈福避禍,更何況這齊壓壓一樹呢?
他便開口道:“非是嫌棄這粗茶,只是我等如今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擱。”
張啟轉頭望着他笑道:“再如何的要緊事也不至於連一盞茶的功夫都耽擱不起吧?”
馮明正欲解釋,王永德擺擺手,道:“馮先生不必多說,既然主人邀請,怎麼能拒絕呢?”
張啟伸手,“王大人,您請。”
王永德點點頭,道了一聲恭敬不如從命,微微觸了觸茶杯,心說怎麼是冰冰涼的?
想必是擱置久了。
王永德沒有多想,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喝完這杯茶之後他放下茶杯,剛準備吆喝馮明也過來嘗一口,忽然一愣。
咦?
他略顯懊惱,心說怎麼就一口給喝了。
咂咂嘴略作回味,王永德望向了桌子上另外兩杯茶,衝著馮明道:“馮先生,你不樂意喝是吧?剛巧我有些口渴,你若是不喝,我就代你喝了算了。”
馮明跟了王永德十幾年,一眼就瞧出王永德的不對勁,忙道:“既然是張小仙師刻意為我準備的,我怎能拒絕仙師的美意?”
說著馮明幾步走上前一伸手將這杯茶端起來,一飲而盡。
怎麼冰冰涼?還以為什麼難得一見的好茶呢,原也沒啥好喝的,王永德這癟犢子是不是逗我呢?
咦?
馮明拿起茶杯將茶杯中剩餘幾滴茶水倒進嘴裏,意猶未盡咂咂嘴。
王永德沒好氣看着馮明,馮明瞅着王永德。
忽而,這兩人同時轉頭望向另外一杯茶。
李倓再怎麼沒眼力見也不至於不明白這杯茶是好東西,忙三步做兩步走上去端起茶杯,掐着王永德與馮明正欲開口的點兒道:“剛好有些渴了,多謝小仙師。”
王永德與馮明只好閉上了嘴。
李倓沒像那兩人一般一飲而盡,而是輕輕嘬了一口,入口澀意過去之後,就只覺唇齒生香,這些天勞累積累下的疲憊都一掃而空,連帶頭疼的老毛病都減輕了不少。
王永德又輕輕嘬了一小口,閉着眼睛,搖頭晃腦。
這可真是好東西,恐怕是延年益壽的仙茶。
就是不知道小仙師准不准許自己帶回家去,回了之後給小鈺喝上一口,指不定這些天反覆的病症也能徹底除去了。
王永德與馮明二人斜瞥着李倓這副做派,很是不滿。
原想你是一個老實商人,沒想到竟然也是一個混賬玩意兒。
你裝什麼呀?我又不是沒喝,做這副樣子你給誰看呢!回去之後定然要找個由頭好好治你的罪!
心雖如此想,兩人也略有悔意,早曉得自己也應該一小口一小口慢慢飲,這一口下去,還沒來得及品嘗滋味兒,就沒了。
就算再怎麼想回味,這兩人倒是不敢讓張啟添茶了。
原心中還對張啟有些輕視,等這一口茶下去之後,自然就將張啟看得高了。
能弄到此等神仙茶的人,若說只是一個小修士,怕是沒人信的。
此時樹上的烏鴉忽然嘎嘎叫了一聲,張啟聽出老黑的意思了。
老黑是說,拿老白的茶來裝犢子,不害臊!
張啟自然不害臊,否則也不會沒事就跑到地底下摸幾根樹根。
“既然茶喝完了,那我們就談談正事吧,”張啟道:“還不知道幾位來此所為何事?”
馮明沒打算開口,這種事兒自然應該讓王永德起個頭兒。
可等半晌沒等王永德回話,轉頭一看,就見王永德正歪着腦袋瞅着李倓。
再順着王永德的眼神看過去,就見李倓正偷摸着將茶杯里的茶往一個小瓶子裏灌。
王永德冷着臉。
這李倓端得是毫無品性,一杯茶也捨不得喝還要帶回家去,怎如此小氣?想必今後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了。
嗯……回去之後要不要找個由頭向他弄一半茶水給我兒子喝一喝,說不定能讓我兒子開竅呢?
馮明無奈看着王永德,搖搖頭,轉頭衝著張啟抱拳道:“仙師見笑了,我等來此,是為了新修驛道的事情。”
新修驛道?想必李倓透漏了此事是自己所提吧。可這事兒不是很簡單么?還有什麼好說的?
張啟問道:“難不成是此法不行?”
“倒不是不行,只是條件不允許。”
“什麼意思?”
馮明苦笑一聲,“官府沒錢。”
張啟抽了抽嘴角。
馮明接着道:“因此,我與王大人才想問問仙師,看仙師是否還有其他妙計。”
張啟偷偷翻了一個白眼,我能有什麼妙計?難不成我還能給你變出真金白銀來?
想了想,張啟忽然心中一動,“永和縣城中商人多嗎?”
馮明點頭,“自然是多。因為永和縣周邊土地貧瘠,種糧往往養活不了一家人。因此,家家戶戶都會做點小生意。原先舊朝永和縣就不少有鄉紳富商,雖是這三年生意不大好做,但各個商人都沒放棄做生意這門營生。”
張啟點頭,“既然如此,這就好辦了。”
馮明忙問道:“小仙師難不成有妙計於胸?”
張啟道:“既然官家沒錢,何不讓這些商人出錢呢?”
馮明苦笑道:“商人重利,若是拿出幾兩銀子給路邊乞丐他們倒是不介意,可若是花成千上萬兩銀子來做這等事,怕是沒有一個人會出這筆錢。”
“都說是商人重利,你不拿出吸引他們的回報來,他們有怎麼捨得投錢呢?”
“仙師此言何意?”
張啟道:“將此事承包出去,官府不用管,只需讓其他的商人各自投錢來做。誰個願意給官家修這條驛道,今後三十年時間,此驛道的過關稅費就讓誰個來收。此外,誰個願意在驛道此處建商鋪酒樓,那商鋪酒樓建成之後,今後三十年時間這商鋪酒樓的歸屬權就是誰個的。只要稍費功夫讓他們曉得這條驛道今後將車水馬龍,難道不會有大把的商人爭着搶着要來修建嗎?那時候,官家只需待價而沽,豈不美哉?”
王永德忽然皺着眉頭插話道:“可稅收歷來只能官家來收,若是讓商人來收稅的話,豈不亂套?”
張啟道:“王大人只看小節卻不觀全局。若是商人不出錢,沒有這條驛道,官家也就收不了這份關稅。有了這條驛道之後,就算官家收不到這份關稅,可永和縣商業大肆發展,百姓富足之下,永和縣內能收的稅收自然是增多了。”
“況且,承包商人只有三十年的歸屬權,等三十年之後,這條驛道還是屬於官家,連帶驛道周圍建立的酒鋪茶樓一道兒都可盡數拿回去。更重要的是……”
馮明忽然一激靈道:“更重要的是,官家壓根就沒有出一分錢!”
王永德眼睛也亮得嚇人,“這麼一來,我們官家什麼也不用做,一分錢也不用花,就白白多了一條驛道!”
末了他尤不自信道:“天底下難不成真的有這麼好的事兒?”
張啟微笑道:“官家並非什麼都沒做,雖是沒有花錢,可付出了土地。什麼東西是不用在土地上建成的?官家手裏拿捏着土地,如何拿捏那些仰仗土地來掙錢的商家,難不成還要我來明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