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棋 第70章 布署遷村生口角,親王怒護裴啟桓
兩日內,各郡守將所轄出走的女子悉數登於紙上,詳細記錄了女子姓名、年紀以及出走的時間。其中,時間最長的一批,在十五年前。
“登記的時候,沒跟百姓說實情吧?”元哲接過周護呈上的各郡名單,大體掃了一眼,抽出兩張遞給旁邊的薛沛林。
周護應道:“回殿下,恐百姓擔憂恐慌,並未道明實情。”
李景浩接道:“了解實情的百姓也已安撫,保證不會透露。”
薛沛林手捧紙張,嘆道:“這些時間久遠的,恐不好尋啊。”
元哲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名字,不由得惆悵起來。
“周護,李景浩!”
聽到一聲喚,周護與李景浩紛紛轉身,見顧七懷中抱着幾個捲軸,邁步入廳。
二人忙湊上前去,接了過來。
周護看了看手中捲軸,問道:“大人,這都是什麼?”
“打開看看就知道。”
說罷,顧七將最大的一幅,在地上展開。
眾人紛紛湊了上來。
“我將你們所繪的各郡地形圖簡單匯總一番,這其中,”顧七一隻手撐在地面,大半個身子探了過去,指着郢江郡圈出的一角道:“許庭縣南面,有一處空地,可將永安縣的百姓安置在那。”
周護在側,抬起胳膊探到顧七身下,恐她摔在地上。
果不其然,撤回之時,撐地的手腕發酸,不受力倒了下去!
“大人小心!”
李景浩一聲驚呼!
一隻大手薅住顧七脖領,向上用力一提!
顧七整個身子被拎起來,腳尖着地。
“殿...殿下。”顧七隻覺脖頸發緊,險些斷氣。
元哲嘴角掛起絲絲笑意,鬆了手。
穩穩站到地上,猛咳兩聲,顧七揉了揉脖子,將衣領緊了緊。
周護抿了抿唇,收回架起的雙手。
屆時,李景浩指着捲軸上餘下幾處圈出部分,問道:“裴大人,這些是什麼?”
薛沛林貓着腰細細看着,聽到李景浩的發問,徑直答道:“是前三個郡餘下的空地。想來,裴啟桓打算將后三個郡的百姓,悉數安置到這些地方。”
“沒錯。”顧七湊上前來,站在元哲旁邊:“為便於管理,盡量一一對應。將祈水郡的百姓,安置到郢江郡,望江郡到郢山郡、鏡湖郡到連山郡。”
“這樣看來,”鏡湖郡郡守袁修,接過話茬道:“鏡湖郡和連山郡相鄰,搬遷會容易些。只是其他兩個郡,需早做準備才好。”
“遷村,談何容易啊。”望江郡郡守曹志望着地形圖,皺起眉頭來:“如今殿下和裴大人要走,若再出現百姓鬥毆之事,該如何是好?”
李景浩的臉登時紅了起來!
顧七挺直身體,瞥向曹志:“這樣說來,曹大人是覺得自己管不住這望江百姓了?”
曹志抬起頭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顧七:“裴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顧七攤了攤手,不再說話。
“大人,吾等聽憑差遣,若說了什麼話得罪了您,也是忠言逆耳罷了。何必說話如此陰陽怪氣?心裏有話,大可說出來。”
氣氛些許微妙,余者幾個郡守直起身來,不敢輕舉妄動。
顧七臉色難看,但礙於薛沛林在場,不好發作。
她攥了攥拳,強壓怒火。
“本王倒不介意,給這望江郡換個郡守。”
曹志一驚,見元哲眼含慍怒,忙跪下來:“殿下恕罪!臣言語有失,得罪了裴大人!”
元哲白了曹志一眼,抬手拍了拍顧七的肩膀:“你繼續。”
顧七有些受寵若驚!
這便是...靠山嗎?
感覺還不錯!
顧七得意地挑了挑眉,從圈椅上抄起其餘幾幅小捲軸:“這裏,是詳細的安置圖,諸位辛苦些,先讓百姓去空地搭建出簡單的屋棚來,再將一應家什搬過來。”
幾人上前接過捲軸,周護打開一看,笑道:“這是連山郡的,袁大人,給!”
鏡湖郡郡守袁修將手中捲軸打開,道:“正好,我拿的是你的。”
“我的是郢江郡,另一個連山的在哪?”連山郡郡守胡宇傑揚起手中捲軸問道。
陳潤生打開捲軸,舉起手道:“連山,在我這。”
幾人互換捲軸,將正確的拿到手。
此時手中,還剩一幅郢山郡的圖。
既出了氣,也沒有再吵的道理。
顧七將手中捲軸遞到曹志眼前。
曹志抬頭,臉頰微微發紅:“多謝,裴大人。”
顧七順勢蹲下來:“曹大人,沒有幾個人,能堅守在望江這等貧苦之地。裴某,敬佩您。也因您年長几歲,對您尊敬有加。遷村,或許不易,可這是短時間能解決吃水的好辦法。為瞭望江郡的百姓,你我也該聯手才是。”
曹志面含羞愧,垂首道:“裴大人說的是。”
“既已知錯,起來吧。”
聽到元哲的話,曹志緩緩起身,朝元哲深鞠一躬:“謝殿下。”
薛沛林悄看向元哲,又將視線移到顧七身上,皺了皺眉。
“諸位,”待顧七回到原地,元哲拍了拍手,聚攏眾人目光,開口道:“不可因遷村耽擱賑糧,這其中調配安排,以薛大人所命為遵。”
“是,殿下。”
“既如此,”顧七蹲下身來,將大捲軸收好:“接下來這段時間,便辛苦諸位大人了!待我與殿下歸來,便開始修渠治水!”
眾郡守紛紛面露喜色,心中激動溢於言表!
薛沛林又細細叮囑幾番,直至正午,各郡守才紛紛散去。
午膳過後,元哲、顧七與薛沛林正在廳中吃茶。
徐碩和晏楚榮踏入廳中。
徐碩背着藥箱湊了上去:“殿下,該換藥了。”
晏楚榮則踏進廳中便不再上前,端着葯碗淡淡道:“裴大人,該喝葯了。”
“嗯。”
“哦。”
抬頭與元哲相視一笑,顧七走過去,一口氣喝乾了苦哈哈的湯藥。
正咧嘴時,被塞入一塊蜜糖。
入口即化,那蜜從舌尖散到舌根,覆蓋了口中澀苦的味道。
晏楚榮望着碟子中的幾顆蜜餞,黯然傷神。
顧七咂了咂嘴,沖元哲憨笑:“謝殿下。”
元哲垂眼看着,不自覺跟着笑了起來。
徐碩則彎着腰,從廳前跟到門口,細細解開小臂上纏着的紗布:“殿下,此次青州,不如讓臣同去吧!也好照顧您跟裴大人。”
還未等元哲回應,晏楚榮邁腳敲了敲顧七腳跟。
顧七會意,直接道:“徐太醫所言,不無道理。但荼州也離不開醫者,還需要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坐鎮為好。不如讓晏大夫同我們去青州,晏大夫畢竟是游醫,四海為家慣了的,想來一路顛簸,也比徐太醫更適應些。”
“晏大夫醫術要比我高出許多,留他在這荼州,能更安心。”
“徐太醫,不必自謙。”晏楚榮接過話茬,言道:“論醫術,你我當不分上下。但你是官,我是民,同樣在這,你比我,更能讓百姓信服。”
徐碩不再辯駁,抬眼望向元哲。
“殿下!”
爭論中,聽到趙德勛的聲音。
轉頭看去,見趙德勛興高采烈踏步而來:“殿下!都收拾好了!明日咱們一起出發,到岔道再分開。”
“嗯。”元哲點了點頭:“此去國都,萬分注意。”
“殿下不必擔心!”趙德勛看了看顧七,面露擔憂:“此次去往青州,只殿下和裴兄弟兩個人?”
“不是,”顧七擺了擺手:“打算讓徐太醫或晏大夫通行。正商量呢!”
“哦,”趙德勛看向徐碩,忽想起那日尷尬之景,打了個激靈:“還是,還是帶晏大夫去吧!”
說罷,又湊到元哲耳邊,低聲道:“殿下,還是要注意些!徐太醫跟您走得太近,風言風語的,不好,不好!”
元哲則滿臉疑惑,皺着眉看向趙德勛。
罷了,他嘆了口氣,道:“既如此,徐碩,你便留在荼州。”
徐碩點頭道:“好。”
諸事已細細叮囑完畢,不知是心神放鬆,還是藥物作用,顧七隻覺困頓。
回到廂房,倒頭呼呼大睡起來。
元哲卻沒有困意,坐在桌前盯着胳膊上的紗布發獃。
聽到一陣叩門聲,元哲道:“進來。”
吱呀一聲,木門推開。
一股淡淡香氣撲鼻而來。
元哲揉了揉鼻子,蹙着眉道:“既扮男兒,當改了這沐浴習慣,胭脂水粉什麼的,也不要再用了。”
謝若泠抬起胳膊聞了聞,似有一股淡淡花香,她登時臉紅起來:“對不起殿下!”
“過來何事?”
謝若泠抬腳上前,在元哲跟前站立:“殿下,此去青州,定會路過洐州,能不能...能不能在洐州留宿一晚?”
“怎麼?”
謝若泠咬了咬下唇,將眼淚憋了回去:“我想,回去看看爹娘。”
元哲怔住,抬眼看着謝若泠。
這官家女,本該承歡膝下,過着無災無痛的日子。
若隨着去了青州,便再無護她周全之人。
想到這,不由得怪自己自私了些。
他強忍憐惜,面若冰霜:“謝若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不,”沒想到,謝若泠並未退卻,她挺直胸膛:“殿下,我想出去闖闖。似男兒那般,見見我瀾國大好河山,為護我瀾國盡一份力!初心不改,至死不悔!”
這謝若泠,終究與尋常閨閣女子不同。
元哲面露欣賞,笑了:“好,本王應你,到洐州允你回家探望。”
“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