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棋 第5章 心中有惑夜難眠,行至岔路擇機緣

暗棋 第5章 心中有惑夜難眠,行至岔路擇機緣

“今日城牆上射殺我的人,你可知曉?”

“這我不知。”

顧七回到房間,腦海中又回想起宋廉的答話,心中疑惑更甚。

城牆上射殺的人,是否同那批蒙面人,是一起的?如果是,又受誰指派,如果不是,那麼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或是,想要裴啟桓的命?

不知是心中疑慮過多,還是對新環境的不適應,已經到了四更天,卻未有困意。罷了,既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

顧七從床上翻身坐起,將身邊的包袱打開,找出發舊的大氅披在身上,悄聲走了出去。剛剛入秋的天氣,夜裏卻寒涼了許多。

外面依舊漆黑,天上的月亮稍有朦朧,打在地面上,雖不明亮,卻也夠用。

顧七深吸一口氣,沿着青石板鋪成的路向前走去,站立在庭院中央,周圍的院牆像幅潑墨畫,同白日相比,多了幾分肅穆。

曾聽府中小廝介紹,這院落東臨武校場,西接翠竹亭,正趁着無人之際,不如去觀賞一二。

沿着石子路緩緩向西前行,行至三十步之餘,石子路的兩旁開始有了稀稀拉拉的竹子,藉著朦朧月光,在地面留下了斑駁暗影。

顧七扯了扯外氅,揉了揉涼到發酸的鼻子,繼續向前走去。

路的盡頭是一片池塘,池塘南面是一條長廊,北面是亭台,池塘中央架起木板橋。右拐向亭台走去,卻在視線能夠辨清的幾丈內,隱約看到一個人影。

高大的身軀直挺站在亭前,好像在交代什麼。

顧七放輕腳步,一點點靠近。

一男子身背彎刀,跪在他面前。

爾後便聽到他的聲音:“此次事關重大,務必要找到人,核查清楚。”

那男子雙手抱拳喊了聲:“是!”隨後向西面走去,騰身翻出牆外。

“既然來了,為何要躲在暗處?”

這聲音嚇了顧七一跳。

顧七乾咳一聲,大方上前:“不知這裏有人,打擾了。”

轉身準備離開,身後涌過一股勁風!

還未反應過來,自己的肩膀已被他緊緊扣住,動彈不得!

“你是何人?”

顧七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在下裴啟桓,澤州人士。”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眸中透出一道寒光:“你就是裴啟桓?”

“是...是呀。”顧七脊背發涼,扯起嘴角乾笑:“想不到剛一入秋,天氣便這般寒涼了。”

他鬆開手,走到石桌前坐下,倒了盞茶:“夜裏露水重,吃些茶,暖暖身子吧。”

顧七站在原地,緊張得手腳冰涼。心下想着:此人武功在我之上,可萬萬不能露出破綻。

“怎麼?”

顧七穩了穩心緒,坐下來端起茶盞道:“那就多謝了。”

他雙眼微眯,見顧七將茶一飲而盡,指着茶盞說:“你就不怕,我在這裏面下毒?”

顧七故作輕鬆地轉起手中的茶杯,笑道:“你我素不相識,殺我的理由是什麼?”

“理由?”他輕笑,一把薅住顧七的胳膊,扯得傷口再次發痛。“因為你是敵國細作,這理由可充分?”

“哈哈哈哈哈...”顧七大笑起來,冷空氣鑽進喉嚨,一陣刺癢,開始劇烈咳嗽。“我若是細作,又豈會被你輕鬆鉗制,狼狽至此?”

他冷哼一聲,鬆開了手。

“裴公子家在澤州哪裏?”

“西南地界的梅雨村。”

“哦?梅雨村可是個好地方,怪不得能養出裴公子這等人才。”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問道:“家裏可還有什麼人?”

顧七不再看他,指腹輕擦着杯口,不緊不慢地說道:“家中獨子,恰逢家道中落,親戚什麼的,已經不再往來。”

“澤州知府宋大人,身體可還硬朗?”

“大人怕是記憶出了差錯,澤州知府大人宋冉,年歲不過二十五六,正是為國效力的年紀,何來硬朗之說?”

“那看來,是我記錯了。”

自己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恐再攀談下去,暴露身份。

顧七徑直起身:“時候不早了,草民先行告退。”

“裴啟桓。”

轉身欲走,身後傳來他的聲音。顧七回身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他面露驚訝,開口問道:“為何喊我‘大人’?”

顧七笑了笑:“能在將軍府出入自由的,定非等閑之輩。更何況,您這一身行頭,非富即貴。”

“呵,有趣。”

“大人若無事,草民就回去了。”

“嗯。”

見他不再追問,顧七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疾步離開涼亭。一路低着頭只顧疾走,猝不及防撞到了人。

“哎呦!”那人吃痛後退一步,顧七抬頭一看,正是白天城門口咄咄逼人的戎狄。

“抱歉戎將軍,剛剛在想事情,不想撞到您!”

戎狄揉着下巴揮了揮手:“不礙事。這麼晚裴先生去哪了?”

“哦,”顧七指了指西邊的涼亭道:“實在睡不着,便想着出來走走。”

“睡不着?”戎狄向西望了望,皺了皺眉,他剛要開口說什麼,被顧七應聲打斷。

“將軍這是要去哪裏?也是睡不着嗎?”

“不是,我要去武校場。”

屆時,府外打更聲起,五更天了。

“想不到將軍如此勤奮,方入五更,便起身練武了。”

戎狄咧開嘴笑了起來:“不過是笨鳥先飛,談不上勤奮。倒是先生學識深厚,陛下得先生相助,乃瀾國之幸。”

“距天亮還有些時辰,我也實在睡不着。能不能跟您去武校場,一睹將軍風采?”

“哈哈裴先生真是會說話,”戎狄笑的更開心了,瞥到顧七胳膊上的傷口,不由得皺起眉:“傷可無礙?”

顧七搖了搖頭:“不過是皮外傷。”

“好。”戎狄做了個“請”的姿勢,與顧七並肩朝東面武校場走去。

筆直的青石板路緊貼院牆,周圍看不見一絲雜草,路面不算寬,僅可容納兩人並肩同行。待到牆邊拐角處,豁然開朗,只見一方大院,院內兵器架上整齊排列着各色兵器,在月光的照射下發出銀色光輝。

戎狄走近架子,挑起長槍舞動起來,槍挑之處乾脆利落,槍上的紅纓穗子也隨之擺動,彷彿在他手中,這槍有了靈性一般,煞是好看。一套槍法舞完,將紅纓槍放回原位,徑直朝顧七走來。

“將軍好身手!”

他拿出汗巾擦了擦汗,靦腆地笑了笑。“先生如果不困,不如隨再下去賞日出。”

“日出?”

他點了點頭,指着顧七身後的院牆說道:“這裏向東,便是城門關外,這院牆乃是我府內最高的一處,在頂上,剛好能夠看到太陽升起。”

聽他這樣描述,顧七瞬間起了興趣,滿口答應。

戎狄見顧七瘦小模樣,想來也是個不會武功的書獃子。

他湊過來,搭起顧七的胳膊,將顧七整個人扛了起來。

“你,你要幹什麼?”顧七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帶你上去。”

“啊?”還未回應,戎狄便騰跳而起,徑直上了房。

戎狄的肩膀硬得像個石頭,騰起瞬間,一下頂了胃,疼得顧七直呲牙。

他攙扶顧七穩穩坐好,從身旁的瓦片下,掏出一包蜜餞。

顧七將蜜餞塞入口中,埋怨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抗人,很痛?”

“痛嗎?”戎狄朝嘴裏扔了顆蜜餞,聳了聳肩道:“不會,你很輕,我沒感覺到痛。”

“我說的是我,我很痛!你肩膀的骨頭硌到我胃了。”

“哦。”他將果核吐出,眼神突然黯淡。“我之前,都是這樣扛着我的兄弟們回家的,他們,並不知道痛。”

“怎麼會?怎麼會有人不知道痛?”

戎狄神情稍顯落寞,眼神也黯淡下來:“因為,都戰死了。”

周圍忽然靜了下來,味蕾上的酸甜還充斥在口腔,喉嚨卻覺出了一陣苦味。

顧七有些過意不去,拍了拍戎狄的肩膀:“對不起啊。”

“無妨。”

瀾國孱弱,文人盛行,沒有足夠強大的抵禦外敵的能力。顧七曾見過士兵頻繁來往於韓府發送捷報,想必這交界之處,已經有數不清的廝殺和屠戮。

“你每天,都坐在這看日出?”

“嗯。”戎狄看着前方道:“每次看到太陽升起,都好像是看到了希望。”

不一會,遠處地平線上微微發白,打破了這夜的黑,隨後一抹橘紅出現,太陽緩緩升起。

這是顧七第一次,在這種角度看日出。不由得心生讚歎:“好美。”

迎着朝陽,身後的黑色逐漸退散,顧七看向戎狄,見他眼中泛起點點淚光。那一瞬間,好像理解了所謂的,“看到希望”。

“走吧,今日護送你們回郡州。”戎狄將蜜餞又放回原位,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好!”

戎狄又湊了過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隻手改放在顧七背後,另一隻手環住腿,將顧七整個人橫抱起來!

“誒你!”話還沒完,人已經被他放到了地上。

回到房中,天已大亮,一番洗漱后,小廝在外敲了敲門。

“裴公子,今日將軍說要護送宋廉大人與公子回國都,喚小的傳話,讓您儘快收拾好行李,馬車已在府外等候。”

“好,就來。”顧七將大氅脫下,換了身輕便的外衫。

小廝拿着行李,跟着到了門口,宋廉早已坐在車內,訕訕地看了顧七一眼。

戎狄從府中出來,沖顧七說道:“先生的馬車在前面。”

“多謝將軍。”

顧七向前面的馬車走去,剛掀開帘子,便發現一男子端坐於車中,青色衣衫外套着白色外衫,頭髮束起,一支銀釵插於冠中。

這不是昨夜同我飲茶的那個人么!

顧七一驚,沖旁邊的戎狄問道:“這位是?”

“鎮國親王——元哲。”

噗!

顧七咣當一聲跪在地上:“不知哲王殿下在,恕草民無禮!”

“無妨,”元哲一臉淡然,向外伸出手微微向上抬。“起來吧,本王要回都復命,便與你們一同回去,望裴公子不要介懷。”

“殿下說笑了,能與殿下同行,實屬草民之幸!”顧七顫抖着起身,撣了撣衣上塵土,小心翼翼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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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宰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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