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你就是一個孤兒
顧朝第一時間撲到病床上,問他:“鐵柱,你怎麼樣?哪裏還痛嗎?”
床上的人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桃花眼定定看着天花板,眼神獃滯。
半響后,他才轉過頭,背對着顧朝。
顧朝擔心他出了什麼問題,又問:“鐵柱,你怎麼不說話?”
鐵柱眼裏劃過一絲厭惡,他早就不叫這個名安了,這麼土的名字,誰還會用啊?
他硬綁綁道:“我不叫鐵柱。”
“你這也沒發燒啊。”顧朝不解地探上他的額頭,疑惑道:“怎麼怪怪的,你不叫鐵柱,那叫什麼?”
鐵柱想伸手打掉她的手,卻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氣,軟綿綿的,而且感覺也不對。
他這才發覺不對,他明明記得自己是死了,在那個一生之敵被雷劈死後,他因為這件事欲欲寡歡,死於車禍。
明明那個人一直在跟他做對,他在聽到那個人的死訊時,不知道有多開心。可短暫的開心過後,懊悔、自責接踵而來,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心神。
做起了噩夢,整宿整宿的失眠,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人最後一幕的場景。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明明他們之間是敵人啊,死對頭出事了,自己難道不應該是高興的嗎?
說起來,他們倆人也算是同病相憐,一個母親早逝,父不詳;一個一出生就被雙親拋棄。都是自己舔着傷口獨自長大。
不知道是不是當敵人太久了,他總覺得,他們的眉眼之間有些相似,也有着同一雙桃花眼。
他腦海里劃過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一切事情,把所以事情串聯起來。
他發現了一個最嚴重的問題:
——他不是死了,怎麼又活過來了?
一時間,幼年的記憶和成年的記憶兩股一起交織,沖斥着他脆弱的神經。
它們就如同發瘋的牛,隨地亂撞。
“啊!”
他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嚇得顧朝跑出去喊醫生過來。
“大夫,他剛剛醒了,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喊了一聲又暈過去了,你快給他檢查一下身體,不會是後遺症吧?”
醫生用着聽診器聽了一會,又仔細檢查他的其他機能:“可能是剛醒過來,精神有點緊繃,等他緩過來就好了。”
這一等,又是半小時過去。
鐵柱睡得極不安穩,小手一直抓住被單,一會兒是幼年被福利院虐待的日子;一會兒是成年後,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日子。
夢境很大,四處都是空蕩蕩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安靜的讓人害怕。
他瘦小的身體站在中間,衝著四周大喊:“這裏是哪裏!”
聲音傳到牆壁,又反彈回來,形成迴音,一下又一下地撓着他的鼓膜,敲打着他的心房。
心臟砰砰直跳,彷彿要跳出來,在這寂靜的地方顯得更大聲了,更讓人害怕了。
他一直在往前奔跑,卻發現跑到盡頭后,牆壁消失了,變成了路。
他跑得有點累,坐在地上,喪氣又圍繞在他的心頭,他放棄了奔跑。
就這樣吧,你跑出去了又會怎樣呢?
又沒人愛你,你就是一個孤兒。
不然你怎麼會一出生就被拋棄呢?
你這是一個孤兒,沒人疼愛的孤兒!
最後一句話如同魔音,侵襲着他那本來就脆弱的心臟,喚起他最不願意想起的記憶。
被養父母家虐待、被人販子拐賣、被福利院……
他躺在地上,就這樣吧。
顧朝看着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了,鐵柱絲毫沒有醒來的痕迹,而且小臉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該不會是……
她心下一緊,再次探上他的額頭。
鐵柱額頭滾燙的熱意瞬間侵吞她手心的涼意。
“好了,38.6,我已經給孩子掛上點滴了,你過段時間就再給他量一次體溫,看有沒有降溫。”醫生又過來給鐵柱開藥,隨後叮囑道。
“媽媽,哥哥還不醒嗎?”容容坐在椅子上,問道。
顧朝撫上他細軟的頭髮:“哥哥很快就醒了。”
容容小心地把椅子拉進近點,避開打了點滴的手:“哥哥……哥哥……”
“你什麼時候才醒過來啊。”
容容喋喋不休,一直在跟鐵柱說話。
夢裏的他覺得有人在喊他,驚得他直接坐起來,環顧四周。
“哥哥”兩字起初聽不清夢,但後面越來越清楚,由遠及近,淌過他那殘敗的心靈,修復他的心脈。
“哥哥”是在喊他嗎?
他也可以得到親人嗎?
可以得到愛嗎?
鐵柱一抬頭,就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光圈,引人奪目。
那句他夢寐以求的“哥哥”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他站起來,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走向光圈,走向光明。
從此,你的世界只有光明燦爛幸福,再無黑暗,再無痛苦。
身處光圈中的他好像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
他桃花眼氤氳着期待,嘴角上揚,雙手張開,像是在擁抱幸福。
他緩緩睜開了眼,入目的是
一張肉嘟嘟但又熟悉的臉和兩個不認識的人。
他搜索了下鐵柱的記憶,說:“阿姨,叔叔……”
顧朝一直提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沒事了。
他又轉過頭,遲疑道:“顧容?”
容容歪了歪頭:“哥哥,你不是喊我容容的嗎?”
“容容。”他為了不被懷疑,又喊了一遍。
他明明是長大后才會跟容容認識的,可為什麼這輩子會提前那麼多?
“媽媽,哥哥怎麼有點怪怪的。”容容轉過頭,問道。
“哥哥才剛醒過來。”
鐵柱瞪大了雙眼,顧容的母親不是在他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嗎,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去孤兒院。
可現在怎麼會不一樣?
還是說他不是重生在他之前的世界,而是重生到了平行世界?
他低下頭,眸子閃過深思,眼神是不同於容容的清澈,而是變得渾濁,看盡世間百態。
剛巧,警察過來了,來詢問鐵柱為什麼會從福利院跑出來。
鐵柱口齒清晰,一字一句地說出藏在福利院的腌臢事情。
原來,院長的胖兒子是個戀童癖,一直喜歡小孩子。剛好自己的媽媽又是福利院的院長,可以給他當保護傘,胖男人就變得更大膽了,行事也更為兇殘。
小鐵柱因為之前做夢有遇到過,一直都是避開那個胖男人,卻沒想到,今天會被胖男人堵在房間裏,他全盡全身力氣跑了出來,就被徐暮嶼的車給撞到了。
寥寥幾語,卻讓在場的大人感到心悸,那個人竟然敢做出這種事!都不知道有多少個孩子被……
氣得為首的警察一拍桌子,桌子應聲而裂:“那個人渣!簡直就不配當人!”
他們了解情況后,就回去了。
他們沒說要去幹什麼,顧朝也清楚,肯定是去調查那院長和她的兒子了。
顧朝了解到鐵柱發生過的遭遇,說什麼也不肯讓他再去福利院,更別提她還為鐵柱有着莫名的擔心。
“鐵柱,阿姨想當你的媽媽,可以嗎?”她沒有說‘領養’兩個字,怕給對方帶來心裏陰影。
他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那我會給你帶來困擾嗎?”
他見後者不解,又繼續說:“就是會不會讓你被人罵?”
顧朝愣了幾秒,腦海里回想着他的話,那不是迎曼姐跟她說的話嗎?
難道被這小孩聽到了,所以上次才想離開?
顧朝斬釘截鐵:“不會。”
“好,我一直都是當阿姨的孩子。”
無論是鐵柱還是他,一直都幻想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那我給你改個名字吧?”
顧朝看到後者點頭后,腦海里檢索着有什麼意寓好的名字。最後,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徐暮嶼。
“你幫我想個名字好不好?”顧朝拉着他的衣袖,撒嬌道。
“要不叫顧安吧?平平安安的‘安’,跟容容一樣都是寶蓋頭。”徐暮嶼想了一會兒,給了個回答。
“顧安……顧安,這個名字好聽!你真棒!”
徐暮嶼被誇得唇角上揚。
“以後你就叫顧安好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