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樹臨風小學雞
郁楷耐心的等了兩天,愣是沒發現朝露給他發私信。
這是什麼情況?他這張臉出現在節目中難道不值得引起她的關注嗎?!
不合理啊,這完全就是離譜,離譜好嘛!!
他本來想矜持一些,再怎麼說他也是當紅小生一枚,老是主動私信一個素人是不是太掉價了些?結果現在好了,素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看節目,居然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他這個時候要是再發微信的話,未免太過欲蓋彌彰,畢竟他早在演播室的時候就看到她了不是嗎?
好尷尬啊,好茫然啊……
郁楷緊皺着眉頭,坐在化妝室生着悶氣。他今天要出席之前拍的一部古裝劇的宣傳,化妝師正在給他戴長發頭套,一會兒還要穿漢服。
“郁老師,”化妝師小心翼翼的觸碰着他的臉頰,“麻煩您放鬆一下臉部肌肉,頭套才好黏合。”
化妝師的動作讓他猛然從沉思中抽離,隨後便嘟了嘟嘴,像漱口那樣鼓起兩頰、並且左右動了動。
“郁老師長得真好看,”這位化妝師大概是個彎的,對着鏡子裏的他看得目不轉睛,“這些普通人做起來滑稽的樣子在您身上都這麼賞心悅目。”
所以說那個女人是不是個瞎的啊?
眼見郁楷的臉色又要沉下來,化妝師趕快加進動作,火速完成他的古裝造型。
等到所有主演都聚在一起,採訪便開始了。
雖說只是他出道初期拍的一部網劇,原著卻是個大IP,作者更是網文界公認的大神作家。不過因為是網劇,製作經費有限,片中諸人除了女主造型在線,其他人無一不是天雷滾滾,包括他自己在內。早期作為沒爹沒娘的可憐娃兒出場,頂着化妝師為他特意打造的死亡頭套—營養不良的枯黃半丸子頭,後期屌絲翻身,成為大魔王之後頭髮的顏色也神奇的變為藍色。要不是自己一張神顏能夠化腐朽為神奇,他覺得觀眾在刷劇的時候都要自戳雙目。
拋開簡陋的服道化不提,編劇還魔改了原著的劇情,該死的反派boss反反覆復的復活,男女主的感情線被削弱,每集劇情都是他倆疲於奔命同各種反派打來打去,隔三差五就要面目猙獰的吐血倒地。佈景道具太貴做不了好的,血包卻管夠,但凡吐血必然呈噴射狀。
而現在的媒體宣傳會也同樣受制於經費,場地設施十分不足,沒有獨立的音響系統。來自不同媒體的記者為了能讓各自的話筒收音,不得已讓受訪的演員們幾乎是側身人貼人站着接受採訪。
正午時候的天氣炙熱,大家戴着厚厚的頭套、穿着一層疊一層的漢服,彼此還貼的這麼近,都能透過衣服感受到旁邊人的體溫。用不了多久,他便覺得自己快被周邊的熱氣蒸化了,簡直可以聽到自己汗水留下的聲音。
郁楷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小聲對旁邊的女主道,“我快撅過去了。”
他神志恍惚得都忘記了自己手裏還拿着好幾個話筒。
本來旁邊一個演員正在回答記者問題,突然他的小聲抱怨傳遍全場,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望向他。
郁楷腳趾蜷縮,尷尬得快摳出三室兩廳,只能在剩下的時間裝鴕鳥,當作這件事情沒有發生。然而世事就是這麼事與願違,當經紀人李姐告訴他#我快撅過去了#喜提微博熱搜之後,他才認識到人民群眾的腦迴路如此清奇。
這個梗的熱度和流傳之廣都是他現下想像不到的,以至於他在日後上《快樂大本營》的時候還數次被主持人拎出來調侃。當然那個時候利路修一心想要下島卻被筍絲投進決賽的人間慘案還沒有發生,不然相比之下,郁楷就會覺得自己簡直是幸運的不能再幸運了。
***
朝露和子琪約好周五晚上一起看《令人心動的offer》,她這段時間一直沒顧上完完整整的看上一遍。一是工作確實比較忙,二是自己一個人看多沒意思,必須得有個朋友在旁邊跟她一起吐槽評論才好玩。子琪又是半個圈內人士,說不準還能替她解惑。
朝露下班後去國貿底下的超市買了些進口的車厘子和白酒,又去零食區拿了兩包魷魚絲和牛肉乾,便坐地鐵去了子琪家。
好在大部分在國貿通勤的金融民工對綜藝還是漠不關心的,朝露在地鐵上完全沒有被認出來。
子琪住在望京,她在北京的時候少,去外地的機會多,所以特地選離機場近的地方住。當然,應該還有別的原因。朝露暗暗猜測子琪是喜歡望京的韓范兒,畢竟當初她之所以會去考影視編導就是受了韓流的影響,一心想投身娛樂圈跟歐巴們一起工作。
子琪在圈子裏從喝西北風吃泡麵開始,打拚數年、厚積薄發,如今也算是小富婆一枚。她開的車尤其拉風,是保時捷的一款兩人座跑車,車盤低且根本沒有什麼後備箱空間,實用性為零但裝逼指數絕對超標。
除了這輛騷包的車之外,子琪其它各方面都比朝露更低調奢華。她對包沒有執念,只在幾年前買了一款金棕色的愛馬仕鉑金包,必要時可以拿出來保證自己不掉隊。之後便只買手錶珠寶或者直接買金條,閑時拿出來欣賞的時候既賞心悅目又比較保值。
攢了幾年錢湊夠首付之後,子琪買了一間百平米左右的loft,長達五米的落地窗和挑空設計的客廳可以給予她創作的靈感。她的工作枱就設在落地窗前,每每在朝陽初升、或是夜幕晚霞中眺望萬家燈火時最是文思如泉湧。
朝露第一次來到子琪家就愛上了這裏,藝術家的審美果然非同凡響,子琪的小窩佈置的既時尚又溫馨。不像她自己,圖省事搬入酒店式公寓,所有的傢具佈置都是現成的,一看就非常商務。除了她最近添置的豆豆袋,一點個人特色都沒有。
“來來,”朝露熟練地用開瓶器打開今天剛買的德國雷司令葡萄酒,“開吃開喝。”
子琪幫着撕開零食袋,將牛肉乾和魷魚絲都分別裝入精緻的瓷盤裏,拿到茶几上。她還主動調暗了客廳的照明,點了一罐散發出清甜氣息的薰香蠟燭放在旁邊的餐桌上。女孩子精緻的儀式感,盡展無遺。
“嗚~~”朝露故意發出怪叫聲,“好會營造氣氛哦!”
“那當然,”子琪笑她大驚小怪,“這點裝備都沒有怎麼斬男!”
兩人笑過後各自在地板上找好舒適的位置,背靠着沙發開始看節目。
子琪因為工作原因,經常需要看電影,自然希望屏幕能夠越大越好。於是她乾脆跳過電視,直接買了一架投影儀,而那挑空設計的一整面五米高的牆都可以充作屏幕,片源像素高的話連男女主的毛孔都可以看到。當然這次她們調整了比例,只用了牆面一半的空間。
片頭照例是多到讓人想要直接跳過的贊助商廣告,大概是這些廠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們不受觀眾待見,以兩倍語速快快得說完了必要的廣告詞便過渡到了劇情提要,郁楷的臉突然驚鴻一瞥的出現在牆上。
朝露疑惑地揉揉眼睛,懷疑自己剛剛看錯了。
倒是子琪說話了,“對了,郁楷也在這個節目裏。你知道吧?”
朝露無語凝噎,我的確現在才知道……所以說她那被後期拉長時長、從而顯得相當做作的撩發動作也被小鮮肉看去了?突然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是怎麼回事?
人看我,我看人。只要有郁楷出現的鏡頭,朝露都不忍暗自讚歎一句—他的眼睛長得真好看,連望向黑噗噗的鏡頭、跟主持人何老師對視都自帶一抹深情。怎麼能有人做到無時無刻不含情脈脈?
朝露曾聽過別人用“我的耳朵懷孕了”來形容歌手聲音動聽,那麼今天她就好像“在這雙眼睛的誘惑下戀愛了”。
“子琪,”她喃喃說道,“我突然好佩服你。”
“佩服我什麼?”子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的內心一定很強大,”朝露是真得想要伸出大拇指給她手動點贊,“你跟郁楷朝夕相處幾個月時間,居然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毫不動搖。這要是我們身處修仙界,你道心如此堅定,必能遙遙領先眾人第一個成為劍仙之流的人物!”
子琪再一次認識到朝露豐富的想像力,這都什麼跟什麼,還道心哩!
誤會有點大,她還是澄清一下好了,“其實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堅定,不過那時候我還沒有從沈家明的坑裏出來,自然對身邊其他人缺乏興趣。再說了,我兩隻眼睛都看得出來,郁楷不喜歡我這一型的,他那個時候正在劇組女一女二之間徘徊不定、輪流端水。”
朝露差點屁股哧溜一下、靠不住沙發。然而第一反應過後再一想,又忍不住笑出鵝叫。這孩子,果然是海王本王,沒有浪費老天給他的資本。
“那如果他沒有端水,而是單獨對你示好呢?”她接着提出假設性問題,有點好奇子琪的道心究竟有多強。
“還是不行,”子琪片刻都沒猶豫,便堅定拒絕道,“我可是以書寫文字為生的編劇,而郁楷,呵呵,也就一文盲吧。”
“哦,怎麼說?”
“你不知道,電影還沒開拍的時候,劇組所有演員聚在一起圍讀劇本,他把流淌(躺)兩字念做流shang,大家都傻了。流淌不算生僻字吧,小學生都會念。”
“可能是一時不注意的口誤吧,”朝露不似子琪這般苛刻,只在國內上到初中的她也曾把龜(軍)裂的大地念成gui裂的大地。
“還有次粉絲想讓他簽名的時候寫麻辣燙三個字,結果他只寫對了一個麻,”子琪對娛樂圈的大小熱搜事件簡直如數家珍,繼續為朝露科普道,“辣寫不出來讓粉絲自己補上,燙沒了底下的火變成煲湯的湯。真是笑死人了!”
“那確實有點丟臉,”朝露從順如流,迅速加入鄙視文盲的隊伍。
“好在他還有幾分小聰明,事後抄寫了滿滿一張紙的麻辣燙傳到微博上,給自己立了一個憨憨的小學雞人設。”
“小學雞,這不是粵語裏的俚語嗎?”
“原本是廣東話來的嗎?”子琪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小學雞最開始的出處,“最近兩年才流行起來的網絡用語,泛指一切行為及思想上幼稚的人。不過在飯圈裏,自從小學雞被某男愛豆拿來自黑之後,反而多了褒義的一面,也可以理解為小可愛的意思。”
“那只有原先的意思跟粵語裏的一樣,”朝露點點頭,再次驚嘆於子琪淵博的知識,“說真的,你下個作品要不要寫點娛樂圈的真人真事啊,總感覺你簡直就是貴圈行走的百科全書。”
子琪認真的考慮了一下她的提議,沉吟道,“也不是不行,但我不想男女主角還有一眾配角都是藝人,得找個能融合其他圈子的切入點,容我構思一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