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調查
頭頂的天空陰沉沉的,給城市帶來了一股低氣壓。
雲來賓館大堂,同樣被低氣壓所壓。
所有的女生都靜默無聲地坐着或站着,神情肅穆。
寂靜低壓的大堂,只有兩道清脆的高跟鞋落地聲。
代班主任派出的兩名幹部,在翻查學生的行李。
衣褲,相繼被翻出。
在場的男生,已經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臉紅着不敢再瞄一眼。
在場的女生,目光巴巴地看着。
夏以蔓的心七上八下,柔嫩的小手,已經下意識地收攥緊了手中剛剛翻查過的包包,準備隨時離開。
“夏以蔓同學,我們還需要再檢查你的包,我不是懷疑你,但是還是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如果你是冤枉的,我會向你道歉。”
孫依柔放下夏以蔓的行李袋,指了指她手中攥着的包包。
兩名幹部檢查得很仔細,一而再,再而三地檢查,所有的人的行李都被檢查過兩遍,特別是昨晚有見過那條項鏈的三個女生都被仔仔細細地檢查過了。
夏以蔓並不在乎被再檢查一遍,於是默認讓檢查。
紙巾、鏡子、梳子,錢包,再次被翻出,緊接着,那人摸索包包的動作一頓。
學生們不敢在鐵面無私的老班面前議論,乖乖地站立着,眼睛卻緊緊地盯着兩名幹部的動作,一雙雙眼睛裏冒出看好戲的火苗,相互用眼神傳遞着信息。
“這是什麼?”
一條晶亮的項鏈,被搜了出來。
那是一條價值十萬的精緻項鏈,對於學生來說,是極其昂貴的奢侈品。
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亮,刷地一下,集中在了夏以蔓的身上。
夏以蔓的雙眼,盯着前面的花瓶,神思飛揚,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這是她參加班級組織旅遊的第一天,才剛剛到景區的賓館住了一晚,如果不是因為家裏出了事,她絕不願意這時離開。
但家裏出事,夏以蔓雖然心疼自己交了錢卻沒能遊玩,很是遺憾,卻還是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即飛回家,如果不是發生了失竊事件,老班要求清查眾人的物件,她現在已經可以回到家了。
“藏在了包里的暗格,如果不是仔仔細細地檢查,根本就發現不了。”那名檢查的幹部,驚愕地說道。
全場一下子嘩然,怪異的目光看向夏以蔓,老班冷眼一掃,眾人立即靜默無聲。
“以蔓,你……你為什麼會……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們說,我們都會幫你,可是,你怎麼能……”孫依柔捂着嘴巴,眼睛泛淚,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以蔓,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怎麼能這樣?”
夏以蔓愕然地看着孫依柔,再看到檢查人手中的項鏈,還有眾人的目光,老班震驚失望的神色,臉一下子白了。
“我沒有?怎麼會在我的包里?”夏以蔓急急地否認。
“難道我會誣賴你?這個是我爸買給我媽的,我只是拿來借戴一下,沒有必要拿來害人。我又與你無怨無仇,你都這樣了,還……”孫依柔一臉的氣憤。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它為什麼會在我的包里?老師,我沒有偷!”夏以蔓震驚得手腳發軟,聲音顫抖起來,心一陣陣地狂跳,抬眼,哀求地看向老班。
“傅少來了!”有人低聲叫了起來。
傅榮棋杵在大堂門口,疑惑地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傅少是傅榮棋,學生會主席,在學校里,就連老班也對傅榮棋禮讓三分,傅榮棋求情的話,夏以蔓就算是犯下大錯,也會大化小,小化了。
夏以蔓的心頭一動,飛快地看了傅榮棋一眼,眼底紅紅的,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她即使再狼狽,也不願意被他看到,即使再難堪,也不希望是靠着他來解決困局。
更何況,她和傅榮棋,還在冷戰中,傅榮棋被她氣得夠嗆,根本就不想答理她。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整件事。
傅榮棋的眉微微地皺起,孫依柔的臉一陣煞白,緊張地攥緊了手。
所有人都以為,傅榮棋會為夏以蔓說情。
傅榮棋只是撩起眼皮,看了夏以蔓一眼,便轉身,大踏步地離開。
那樣子,是對這裏發生的一切完全不感興趣,更包括成為眾人關注的中心人物夏以蔓,看樣子是準備不理會這件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瞪大了,傅榮棋與夏以蔓戀愛,一直以來對夏以蔓呵護有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現在居然不管不顧,立即有人嗅出了其中的關鍵,用熱烈的眼神追隨着傅榮棋的身影。
夏以蔓看着傅榮棋冷漠的背影,臉色更是煞白了幾分,像是受不住打擊地身體晃了晃。
傅榮棋與夏以蔓分手了?大家看着她的眼光,也不再帶着顧忌。
“難怪要今天請假,原來是偷了人家的項鏈要離開,第一時間轉移贓物。”
“傅少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喜歡上一個偷竊犯!”
“不過傅榮棋現在也甩了她了。”幾個女生幸災樂禍,倒不是有多恨夏以蔓,只是八卦是女性的天性,那幾個女生,忍不住小聲地議論起來。
“你們別胡說,以蔓不是那種人,其中一點有誤會,一個品學兼優的同學,怎麼會偷竊?以蔓的家裏,又不是窮得揭不開鍋。她在宿舍里,可有佔過你們半分便宜?倒是你們,占的便宜也不少。”
夏以蔓的上鋪舍友,立即大聲地吼了回去。
“賓館裏有攝像頭,我們看一看昨天的監控視頻就知道了,我不信以蔓是這樣的人,會不會有人栽贓嫁禍,或是依柔把項鏈放錯了包包?”夏以蔓在班裏交情最好的閨密秦雙,立即說道。
男生們看向夏以蔓的眼神都帶着震驚和惋惜。
“對,監控是最好的證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誰要是幹了壞事,絕對逃不掉。”
夏以蔓感激地看了替她說話的同學一眼,既然有錄像就能證明她清白了。
監控錄像里,先後有三位女生,進入了孫依柔的房間,幾人聊了一陣,然後離開,並沒有人動過孫依柔的行李。
錄像還在繼續,幾個女生一起了出了門,十多分鐘后,房門打開,一個女孩子縮手縮腳地走了進來。
女孩的小臉被定格,正是夏以蔓!
她躡手躡腳地打開了孫依柔的行李包,在裏面摸索了一陣,然後便出去了。
因為行李包的位置,她背對着鏡頭,看不到她在摸什麼,在包里摸出了哪些東西。
“真的是你!夏以蔓!”孫依柔氣憤地叫道。
房裏的眾人,一下子靜默,所有的目光,都帶着鄙夷地看向她。
夏以蔓的臉,一下子蒼白了,嘴唇顫抖起來。
昨晚,她們幾個下了樓,準備出去遊玩時,發現忘了帶手機,孫依柔拜託她上來拿手機,沒想到,自己剛好又背對着鏡頭。
夏以蔓用力搖頭,眼眶一下子紅了,張嘴,剛要說話。
“先看完整段錄像,不要妄下結論。”老班震驚過後,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得意學生會做出偷竊事件,即使有攝像在前。
眾人安靜地看著錄像,眼神交流着的信息,無疑是認定了夏以蔓偷竊的事實。
夏以蔓也緊緊地盯著錄像,但錄像一直截止到現在的時間,也沒有第二個人進去。
夏以蔓是坐實了這個嫌疑,老班沉着臉,嘆了一口氣,冰冷犀利的目光看向了夏以蔓。
“不是我,昨晚是依柔讓我上去替她拿手機的。”
“我是讓你拿手機,可是我沒有讓你拿項鏈,要是知道你會這樣,我就算是再不舒服,也會自己上去拿的。”孫依柔恨恨地咬牙說道。
“夏以蔓,孫依柔,你們跟我來。”老班站了起來,冷冷地掃了一圈圍在周圍的學生,“你們該幹嘛幹嘛去,今天這件事,誰也不準亂說出去。”
“哎,都偷東西了,老班還這樣維護她。尖子生待遇就是不同,尖子生是不是殺了人,也要比別人少受一些刑罰?”夏以蔓聽到背後有人小聲地抱怨,心裏一陣酸澀。
進入老班的房間,老班關上門,冷着臉,看向自己的得意子弟,心裏越發地沉重。
夏以蔓紅着眼,低着頭,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半邊臉,但臉上的哭得紅腫的痕迹,還是很明顯,顯得楚楚可憐。
老班嘆了一口氣,本來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得意學生身上,老班是想枉開一面的,夏以蔓是她最喜愛的學生之一,要是只有兩三個人知道這件事,她大可以讓她們互相協商,悄悄地處理掉這件事,她不捨得讓夏以蔓離開學校。但現在眾目睽睽,她要是再循私,肯定是影響極惡劣的。
“依柔,得饒人處且饒人,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既然項鏈找着了,就不要報警了,影響不好,你受委屈了。”老班和藹地安慰孫依柔。
孫依柔點頭,她也沒想過要讓夏以蔓去坐牢。
“夏以蔓,你家裏,是不是有困難?”老班看向夏以蔓,期待地看着她,即使是這個時候,她也寧願她的學生只是因為經濟問題。
夏以蔓咬着唇,搖了搖頭,“沒有,我家裏雖然不是很富有,但也不缺錢花。”
那就是故意見財心起,故意偷竊了,又沒有偷竊的理由,更是罪加一等,無可救藥,“夏以蔓同學,做人,品行遠比能力重要,誠實遠比欺詐受歡迎。一個人是不是成功,不是看她賺了多少錢,而是,她受不受人尊敬,品德端正,會給人信任,也會對她的未來發展有很重要的幫助。”
“老班,你真的不信我?依柔,我真的沒有偷過你的項鏈,我也不知道……”
“夏以蔓同學,自動退學,比勒令退學好。這件事情,我們都不想鬧大,也顧及你的名聲,還有你的未來,這件事情,我可以請求校長枉開一面,不作公開。”老班忍了忍,終於冷下心腸,冷着臉對夏以蔓說道。
咣當一下。
夏以蔓震驚得後退幾步,嘴一撅,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
莫名其妙地被人說是偷竊,她本來就難受又委屈。
但她沒想到,一向寬容的老班,居然說,不報警算是輕的,讓她自動退學比勒令退學好。。
是啊,她夏以蔓,雖然成績一向不錯,是老班眼裏不可多得的優等生,但是,偷竊可是大罪!她要是落實了這個罪名,怎麼可能例外?
“不……我不要退學!依柔,我真的沒有碰過你的項鏈,我根本就用不着……”
“我知道你用不着,但是你可以賣出去。”孫依柔吸吸鼻子,“他們都知道了,他們不會讓一個偷竊犯在學校的,你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老班抬起頭,雙眼灼灼地看着孫依柔。
孫依柔的臉上,仍然帶着惱恨,老班嘆了一聲,“今天的事情,就這樣決定了。這是最好的處理結果了,夏以蔓,你不退學,難道是想要在你的履歷上添上這一筆嗎?”
“哇……”夏以蔓蹲下身體,哭得絕望,“我是被冤枉的,報警就報警,就算是報警,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也不要被冤枉。”
老班搖了搖頭,這個平時聰明伶俐的學生
,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居然如此糊塗,她再說什麼冤枉,也是枉然,有人證,物證,再有視頻作證,還能賴到哪裏去?即使她是冤枉,也沒法洗脫。
孫依柔退了出去,老班拍了拍夏以蔓的肩膀,也退了出去,顯然不想再跟她多說了。
夏以蔓抱着腿,哭得天翻地覆,前所未有的委屈湧上來,讓她難受至極。
從小到大,她幾乎沒跟人紅過臉,更從來沒有如此地丟臉過,順利地讀完大學,然後找一份稱心的工作,繼續自己的理想,那在夏以蔓的人生里,應該是很順其自然的一件事,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是今天,一切都毀了,她這個所謂的學校尖子生,再也與學校無緣。
沒有人相信她,就連傅榮棋也不信她,傅榮棋,甚至不願意理會她的事情。
夏以蔓的心,突突地痛,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