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可思議的人
周綺潼伏法不成問題,現在易文翰面臨的問題是那封喬川寫給周信的求救信。那封信其實跟喬川的筆記一樣,都是能夠撼動傅承製葯的致命武器,如果求救信落在什麼人手上,公開,大眾得知傅熙喆是殺人兇手的後代,傅承製葯早就被殺害傅琛的兇手頂替繼承,經營至今,後果不堪設想。
傅熙喆在得知周綺潼身上沒有搜到求救信之後便憂心忡忡,他想要拜託易文翰一定要找到那封信,但又覺得自己向易文翰提出這樣的要求,很諷刺。
“易隊長,我可以把傅承製葯還給你,我甚至可以不當什麼執行總裁,但我絕對不能讓這個秘密公開,這不是為我一個人,不是我自私,而是為了,為了集團的所有員工,所有股民,也為了你,你……”傅熙喆這個商場精英也有詞不達意,語無倫次的時候。
“我明白,我說過我不會把喬川的筆記公開,自然也不希望他的求救信被公開。我一定會盡全力找到那封信。那些往事,那些真相,少部分人知道就夠了,也算是沒有被埋沒,算是喬川的心愿達成。”易文翰早就做了這個決定,就算真相大白於天下又如何?傅承製葯傾覆,當年的傳奇故事成了現代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得不償失,不,是百害而無一利。
吉時在一旁由衷地點頭贊同易文翰這句喬川心愿達成。喬川在寫那本筆記時,一定期盼着自己的創作不要就此被埋沒,能被有心人得到,破譯,這就跟每一個作者都渴望讀者,而且是真正能夠看懂自己心血之作的知音一樣。
吉時和易文翰就是喬川的讀者,他們看懂了他,懂他的遺憾和愧疚,懂他這一生錯誤悲慘的際遇,懂他的遺願,這就算是喬川的心愿達成了。
欣慰沒多久,吉時又被愁雲籠罩,他早就猜到周綺潼不會把求救信隨身攜帶,這一點她也繼承了周信,留一手當做籌碼。而且當年這封信就是因為被她無意中送給了青梅竹馬才得以保存下來。
等一下,會不會周綺潼仍舊把這封信藏在青梅竹馬詹某那裏呢?
高朗通知易文翰,周綺潼患有高血壓,過於激動才會暈厥,這會兒在公安醫院的羈留病房,輸上液,已經蘇醒。
易文翰決定再去找周綺潼談談,這一次在病房談,以不同的身份談。
進入病房后,易文翰關上門,緩步走到病床邊,一改昨晚的凌厲,語氣柔和,“周綺潼,我們做一筆交易如何?”
周綺潼不做聲。
易文翰不理會周綺潼的不理不睬,他有信心,周綺潼對這個交易的內容是好奇的。
“放心,這裏是醫院,病房裏只有我們倆,我能夠確保,我們的對話沒有第三個人聽到,”易文翰語氣平緩,音量不大,“我能夠為你提供的是案件不公開審理,保護你女兒一家人的私隱。雖然你秉持着古代連坐的原則找仇人的後代,搞什麼父債子償,但現代法律不會這樣,我會儘力確保你女兒一家人的身份信息不泄露,不會遭受網暴。”
周綺潼嗤之以鼻,虛弱地說:“哼,你都說了,是現代法律保護我女兒,我憑什麼受制於你?”
易文翰啞然失笑,“看來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有能力從中運作,我可以選擇讓你的女兒跟你這個連環殺人兇手罪犯母親脫開關係,過她的小日子,也可以選擇把她和她們一家人拉下水。我怎麼說也是個市局刑偵支隊的隊長,這點事兒不在話下。”
周綺潼又不做聲。
“怎麼樣,現在想不想聽聽交易的內容?”易文翰繼續自說自話,“其實我要的東西對你來說沒什麼用,可對我來說,大有用途。”
“你要喬川的求救信?”周綺潼目視前方,彷彿在跟面前的空氣說話,不看易文翰一眼。
“是,那封信對於很快會被審判行刑的你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只有在我這,他才會發揮它最大的價值。”
周綺潼挑眉,陰笑着說:“誰說會失去意義?我死了不要緊,那封信早晚會被公開,到時候,傅熙喆也沒有好日子過。”
“傅熙喆,或者說傅滄源,跟周信的死根本沒有關係,是我們做局引誘你,才PS了那張傅滄源和李立峰的照片。你對傅熙喆的恨,根本沒來由。”
周綺潼又笑了,“本來是的,但是傅熙喆居然跟你們一起設局引誘我,我現在開始恨他,不行嗎?他本身就流淌着罪惡的血脈,他們傅家的秘密間接導致了我父親的死,我恨他不對嗎?我就是要讓他也失去原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
“你還是執迷不悟,你的恨在我看來真的很可笑。你真的願意為了這麼可笑的理由連累你女兒?你應該知道,現在網暴是很可怕的,一旦被扣上殺人兇手,還是連環兇手的女兒和後代的帽子,日子不好過。”
“對呀,所以傅熙喆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哈哈。”周綺潼得意地咧着嘴,彷彿她已經看到了傅熙喆不好過的日子。
易文翰搖頭,周綺潼果然是個被仇恨支配的復仇魔鬼,是個瘋子。沒辦法,他只能拿出他最後的殺手鐧。
“把求救信給我,我也能讓傅熙喆不好過。而且是單單讓傅熙喆不好過,傅承製葯不受影響,”易文翰站起身,抬手敲了一下上方掛着的輸液瓶,“高血壓很痛苦吧?讓你好轉並且能讓更多病患好轉痊癒的這個葯,就是傅承製葯生產的。同類藥品中,他們家的藥效最好,價格最低。哦不,是我們家。”
“哼,什麼狗屁警民合作,你設置這麼一個陷阱,表面上是盡職盡責,捉拿我這個通緝犯。實際上,你就是想要喬川的求救信,你跟那些人一樣貪婪。你更可恥,居然拿我女兒要挾我,你算什麼警察?”周綺潼諷刺地說。
“錯,我跟他們不一樣,你知道,傅承製葯本就屬於我的,我只是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那封求救信就是我奪回傅家產業的法寶。”
“你就這麼自信?”周綺潼不以為然,“不過一封信而已,根本無從考證,就能讓你奪回傅承製葯?”
“因為傅熙喆在乎傅承製葯,他知道,一旦喬川的求救信公開,久遠的秘密曝光,就算無從考證,對他的身份名譽和傅承製葯也是致命打擊,他寧可通過合法手段把傅承製葯拱手奉上,最少也會給我一半以上的股份,也絕對不會允許這封求救信曝光。這話他剛剛親口跟我說過。這就是我的籌碼。”易文翰自信地說。
“說到底,你還是跟那些人一樣貪婪。錢,錢能讓你放下仇恨,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殺了傅熙喆為傅琛報仇。”周綺潼轉頭惡狠狠瞪着易文翰,說,“你明明可以的,昨晚你明明可以假裝來不及阻止,讓我燒死他。”
“傅熙喆必須活着,因為他死了,我就算拿到了喬川的求救信,我又能去制約誰呢?他的繼承人小嬌妻和襁褓中的嬰兒可不會像他一樣那麼在乎傅承製葯的名譽前途。我是跟你不一樣,你是仇恨至上,我是利益至上。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在利益面前,仇恨又算得了什麼?我自認為比你聰明現實。”
周綺潼再次陷入沉默,許久之後,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我憑什麼信你能保護我女兒?”
“憑你女兒遭受網暴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我要的好處既然已經得到了,沒必要也沒理由落井下石。”易文翰誠懇地說,“你殺害的這些人跟我沒有什麼交情,我對你沒有私人仇恨,只有職責所在。”
周綺潼又沉吟了半分鐘,這才豁出去似的說:“在我表妹家裏,她珍藏了她女兒從小到大的所有獎狀,我把那封信藏在了書法獎狀的裝裱框裏。”
“是啊,藏在那兒的話,會被你表妹珍藏一輩子,絕對不會送人或者丟掉。”易文翰感嘆着,掏出手機給吉時發了文字微信。
易文翰得讓吉時第一時間去確認,除了他自己,只有吉時最清楚喬川的筆跡,還能拿着喬川的筆記本,用上面撕頁的痕迹去吻合求救信紙張的缺口,從而驗證那的的確確就是喬川的親筆。
吉時收到短訊時就在周綺潼青梅竹馬詹某和表妹家的中心點,等待着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目的地。他乘坐着高朗開的警車,一路往周綺潼表妹家駛去。
易文翰仍沉默坐在病床邊,等待着吉時的反饋。
半小時后,吉時發來捷報,求救信找到了,貨真價實。
“找到了?”周綺潼斜眼瞥了易文翰一眼。
“找到了。”
“很好,你可得把東西收好了,傅熙喆有錢,別小看他,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可以收買你身邊的人去偷,或者收買強盜去搶,”周綺潼一副高高在上指導易文翰的口吻,“尤其要提防那個吉時,他跟傅熙喆可是有親緣關係的,別回頭被他們倆聯合給賣了,你還不知道。”
易文翰起身,輕鬆地說:“去你表妹家取信的就是吉時,東西我就放在他那。放心,傅熙喆也不會來打這封信的主意,他要是真有這個心,喬川的筆記也不會安然無恙放在我這裏這麼久。”
周綺潼全身一抖,騰地坐了起來,“什麼筆記?喬川有筆記?”
“喬川把所有真相都記在了一本筆記上,他寫給周信的那封求救信的紙張就是從那本筆記本上撕下來的。喬川也算是最後給自己留了一手,沒有把筆記存在的事也寫在求救信里,否則筆記也不會留存至今。”
“筆記?喬川寫了筆記……”周綺潼喃喃念叨。
“我和吉時早就拿到了筆記,通過筆記才獲知了久遠的真相,和我們之間的複雜關係。傅熙喆也知道筆記在我們手上。我從未想過用筆記去要挾傅熙喆,傅熙喆也在沒有受到任何要挾的前提下心甘情願終結錯誤,把傅承製葯拱手奉上。”易文翰笑着說,“事實已經證明,傅熙喆沒有讓我們失望。”
周綺潼張大嘴,反應了一會兒才領悟到易文翰的深意,“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三個,你們三個怎麼可能?”
“我和吉時是同道中人,興趣相投,合作無間。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會因為先輩的恩怨就此敵對。傅熙喆也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清白和誠意。這都什麼時代了?你非要沉湎於過去,用過去去摧毀自己的未來,在我們看來,你才是最不可思議的那個。”易文翰說完轉身便要走。
“騙子!你騙我!”周綺潼抓起輸液瓶,用力朝易文翰砸去。輸液器從她的手背上被扯出來,血液汩汩流出,可她卻絲毫不在意。
易文翰沒回頭,聽聲辯位便躲開了背後的襲擊。
“有關於你女兒的那部分,我沒騙你,她們一家人不會為你犯下的罪過買單。所有的罪惡,至此終結。”易文翰說完,開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