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無情也動人(後記)

任是無情也動人(後記)

“簡醫生,我最近狀態很不好。”

一個青年滿面愁容,看起來最近狀態很不好。

“邢先生,說說你的情況。”簡淵戴着眼鏡,面帶微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這幾日我一直做夢,夢見我沒有穿衣服。”邢先生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非常心慌。我去解夢,結果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

“解夢是迷信。”簡淵笑道:“其實用心理學的方式解答就很好理解了。你對人際關係不敏感,你甚至不擅長和別人交流。在社會交往中,你常感到尷尬和不自在,總擔心自己表現不夠好,所以你在夢中沒穿衣服。這種恐慌是因為你在意別人的看法,所以你在潛意識中希望別人都不要看你。”

“是這樣嗎?”邢先生皺眉:“而且我還有一個毛病,就是叛逆。”

簡淵笑道:“具體說說。”

“很多比較火的電視劇或者,別人瘋狂安利給我,我都很抵觸。就要等到已經不火了,熱度過去了,才可能會去看。甚至有時候喜歡明星也是這樣,一旦火了,我就不喜歡了,這是為什麼啊?”

“熱度排斥症,這很正常,很多人都有這個習慣,也包括我。”簡淵笑道:“你潛意識想讓自己喜歡的東西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太多人分享的東西,會讓你心裏有抵觸。”

邢先生哭笑不得:“這也太不智能了吧?”

“人的身體本來就是不智能的。”簡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知道為什麼如果人眼受傷之後,就要直接把整個眼球摘除掉嗎?”

邢先生搖搖頭。

簡淵解釋道:“因為人的眼球擁有獨立於身體之外的免疫系統,平時雙方和平共處。但是如果眼球受了傷,眼球里的物質流入到了身體血液內里。那麼你身體的免疫系統就會發現受傷眼球,並且把受傷眼球當成入侵者,開始攻擊受傷眼球最後溶解。”

“等到你受傷眼球被溶解掉,免疫系統就會發現你另一個完好無損的眼球,繼續攻擊,直到完全溶解。這就是為什麼眼球受傷后,必須要馬上摘除眼球的原因。你看,人的免疫系統就是這麼的不智能。”

“所以我怎麼控制我身體的免疫系統不去攻擊我的眼球呢?”

“這不是修仙,沒有那種可能。除非你連自己的潛意識都控制了。”

“簡醫生已經控制了嗎?”

簡淵無奈道:“提醒一下,我這裏是按時間收費的,所以這種無趣的問題就別問了。”

邢先生無奈道:“我只是總覺得自己很奇怪。比如有時候會陷入到過去中,會看着過去的照片和消息無法自拔,我感覺我有病。”

簡淵說道:“自我視奸,常見的自戀現象。喜歡翻看自己曾經的消息、照片之類的,滿足自己的自戀心理。其實不是什麼問題,畢竟這世界誰不自戀呢?”

“那我還會自殘!”

“什麼程度?”

“之前有智齒的時候,雖然很疼,但是忍不住一直用力咬。”

簡淵攤手:“這種叫良性自虐。因為人如果做了危險的事情,身體會分泌多巴胺。但這種所謂的危險,在你理智認知里是安全的。所以潛意識會誤認為你躲避了一次危險,從而產生了虛構的安全感。”

“這樣嗎?”

簡淵解釋道:“其實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多多少少也那麼一點的奇怪習慣,這都是心理情況的展現。比如有的人喜歡造字,或者編一些自己明白的符號,這就是思維形式障礙的一種表現,語詞新作。嚴重級別的,就是精神分裂症的表現。但輕微程度的,其實並不會太影響什麼,當成自己的樂趣也很好。”

“這麼說起來,我可能真的有精神分裂症。”邢先生信誓旦旦的說道:“我有時候關燈睡覺,總感覺能看到人臉。比如堆起來的衣服,或者是窗帘,最後變成人臉的樣子。”

“這種現象在心理學中叫完形崩潰,也叫語義飽和。你腦內的神經元把長時間看的東西,默認看成想像中的東西。”

簡淵問道:“你有沒有這種體驗,長時間看一個字,你就不認識那個字了?”

邢先生點點頭:“有,經常這樣。”

“那就是因為,你長時間看一個字,那麼關於這個字的神經元就會疲憊,從而崩潰。以至於你短時間內,無法認出這個字了。”

“簡醫生,這就是恐怖谷效應嗎?”

簡淵無奈道:“不一樣哦,恐怖谷效應,指的是當一個事物與自然的、活生生的人或動物非常相似,但不完全相似的時候,它會在一些人中產生反感厭惡的情緒反應。恐怖谷效應常用於解釋我們在仿真機械人和電腦特效CGI中常見的,非常像真人但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使人感到反感不適的現象。”

“但實際上,這也是潛意識裏的一種自我保護。因為如果一個靠近你的傢伙,變得接近人,但是不像人,那一定是危險的。”

邢先生腦洞大開:“因為是喪屍!”

“額,怎麼說呢。其實真正原因可能是這個人有嚴重的疾病,或者就是屍體。這樣的存在有感染風險,所以潛意識會覺得危險,讓我們產生厭噁心理,從而敬而遠之。只不過現代社會,沒有遇見那樣情況的機會了。可我們遺傳的這些類似於恐怖谷效應的習慣,恰恰就是進化論的有效證明。”

“而且,人喜歡略通人性的小動物,如果長得太像人,甚至智慧也接近於人,人類因為會擔心被取代,所以會有一個安全感閾值,感覺到恐懼。比如是以消滅為主。就像從古至今,因為威脅人類而被絞殺的動物,太多太多了。”

邢先生說道:“讓簡醫生這麼一說,感覺人真的是非常簡單的動物。”

簡淵笑道:“事實差不多就是這樣。”

邢先生點點頭,眉毛往下皺在一起,眼皮上揚,眼袋緊繃。

簡淵表情一頓,死死的盯着邢先生。

因為這個表情,不對勁。

簡淵曾經受聘於各種國家重要活動的安保團隊,擔任犯罪心理諮詢顧問。其中教授的課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快速從人群中找出有攻擊傾向的人。

而邢先生剛剛的表情,就是有攻擊傾向人群的通用表情。這一點幾乎是沒有失誤的,百發百中。

然而邢先生下一刻,表情卻恢復如初,笑着說道:“逗逗你而已,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簡淵感覺到了不對,但他有信心在三秒鐘內催眠成功,所以淡然的說道:“問吧。”

“當初你為什麼選擇留下?”邢先生看向簡淵。

簡淵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低頭看了看錶格,只見上面有一個錯別字,不是“邢”而是“醒”。

原來是夢醒了。

忽然就明白了,簡淵笑了。

“沒有什麼原因,只是想留下。雖然失去了很多可能,但我已經把最好的人生可能留在了身邊。”

“僅僅是這樣嗎?”

“還有一點。”簡淵笑了:“我不可能走入到賭徒謬論里,因為贏家無需再賭。”

賭徒謬誤是生活中常見的一種不合邏輯的推理方式,以為隨機序列中一個事件發生的機會率,與之前發生的事件有關。

比如重複拋一個公平硬幣,而連續多次拋出反面朝上,那麼有人就會錯誤地認為,下一次拋出正面的機會應該比較大。

但實際上,每一次拋硬幣都是全新的開始,不會受到之前概率的影響。但人總是想像冥冥之中的關聯,覺得之前的已經發生的事情已經積攢了概率,那麼下一場得到另一個結果的概率會變大。

這就是為什麼賭徒總相信自己下一場能賭贏,因為之前輸了太多,他感覺自己應該把霉運用光了,該輪到好運了。

可實際上,根本就無關。

所以簡淵說贏家無需再賭,因為他相信的從來是自己,而不是某種可能。他要的是穩穩的幸福。

“原來如此。”邢先生笑着點點頭,感嘆道:“時間過的真快啊,好像十年八年都是一瞬間的事情,但在最重要的那段人生里,卻像是過了一生一世。”

簡淵問道:“還好嗎?”

“謝謝你,我很好。最後的問題也得到了答案,那也該結束了。”邢先生伸出手:“那麼,我要去更廣闊的地方看看了。這真的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簡淵伸出手握住,笑着說道:“是啊,但未來還有很長的路,但我選擇這份安定。因為我就是一個平庸之輩。”

邢先生點點頭:“如果你不去治癒傷害你的東西,那麼你會因為那些沒有傷害你的人而流血。”

簡淵點點頭,忽然想到自己該收費了,一小時一萬塊啊!

“那個剛剛的諮詢費......我也不想破壞現在這樣的氣氛,但那畢竟是我孩子們奶粉錢啊,我現在其實挺慘的,家裏天天都是修羅場啊。”

“你自己選的路,含着淚也要走下去。我是沒錢,那給你本書吧。回去照着練,延年益壽,養腎固元。”

“行吧。”簡淵收下了,又問道:“還有,現在我應該叫你什麼?我的意思是,我總應該知道你給自己賦予的真正姓名。是叫邢什麼?”

“邢先生是逗你的,其實我不排斥原本的我自己。所以我還姓孟,就叫我孟潛吧。”

簡淵和孟潛出了心理診所,最後簡淵目送着孟潛消失在人群中。

忽然想起過往,炙熱的靈魂似乎還在發燙。

然後就忍不住笑了,用力揮舞着手。

“孟醫生,珍重。”讀萬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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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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