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山疑雲·叄
“咚!”
頭頂一聲巨響,木棺被完全合上。
棺材內黑得出奇,靜得只能聽到心臟跳動的咚咚聲,氧氣稀薄壓得人喘不過氣。
顧淮冷着臉喘了口氣,右手略微動了一下,貼着細長的手指悄然滑出一柄尖刀。
呼。
一股微弱的氣流從耳後緩慢嘆出,撫在顧淮皮膚上,極低的溫度迅速染上脖頸,
棺材裏有東西!
顧淮瞬間沉下臉,捏緊手中的尖刀,脊背有些發寒。
他屏氣凝神地靜靜聽着身後的聲響。
陡然,他聽到一聲細微的低喘。
顧淮眸光一閃,這裏不可能有人,只能是……鬼。
【天,第一次在喊山看到主播被拖進棺材還活着的直播,我好緊張,為什麼沒有光……】
【聽到聲音了!剛剛有東西在喘氣!】
【噓,你們的彈幕吵到我的眼睛了!安靜!!!】
……
顧淮倏然翻身,右手直直向身後刺去。
近乎是同一時間,身後的“鬼”發出一聲綿綿的聲音。
“親愛的,你沒認出我嗎?”
顧淮直直刺過去的手一頓,被一雙冰冷的手柔柔地纏上去,像是一條吐着猩紅信子的黑蛇。
“不言?!”他猛然一怔,緊接著說:“你怎麼進來了?!你不是去醫院——”
他聲音頓住了,身後貼上一個胸膛,男人從背後動作自然地環抱住顧淮,下巴壓進他的肩窩裏。
聲音悶悶地帶着委屈:“我也不知道,我在醫院門口突然好想你,特別想你,然後就在這裏了。”
顧淮問:“你去醫院檢查結果怎麼樣?片子拍了嗎?有跟你一起帶進這個世界嗎?給我看一下。”
時不言:“……”
他嚶嚶嚶地說:“你怎麼都不先關心我,只想着片子。”
於是,顧淮乾巴巴地問,“那你還好嗎?”
時不言:“……本來不好的,你來了就好了。”
顧淮沉默了,想到剛才瞥到的那坨人型,安靜了片刻,問:“角落癱着的鬼是你殺的嗎?”
腰間環着他的長臂抱的更緊,薄唇貼着他脖頸悶聲吐氣:“我帶着你給我的刀,它自己撞上來,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他深深喘了口氣,聲音忽地含混起來,“我有點難受,喘不過氣。”
顧淮迅速轉過身,讓他平躺着,伸手在他心臟處輕輕揉了揉,“好一點嗎?”
時不言不說話了,微涼的手沿着他的胳膊緩緩攀了上去,溫柔地在臉頰上撫摸着,忽地,捏上顧淮尖瘦的下巴,有些粗糙的拇指在唇瓣上肆意卻輕緩地揉捏着。
在顧淮無法辨別的黑暗深處,勾起一個失而復得饜足的笑。
“親愛的,你能親親我嗎?我好想你。”時不言似乎是緩過來了,溫和地問。
顧淮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不行。”
輕撫着脖頸的手停了動作,身後的人聲音沉下去:“為什麼?”
顧淮淺褐的眼眸在黑暗上停了3秒——
【觀看鬼數:1131(關注鬼數:76)】
隨後冷靜地反問:“你不想在一千一百三十一隻鬼面前上演吻戲吧?”
時不言似乎想起了什麼,面色微妙起來,不爽地“嘖”了一聲,很快又變成一副柔弱無比的樣子,沒骨頭似的貼在顧淮身上。
此刻的直播間,徹底炸了,人數再次飆升,最終停在‘2001’——
【啊這,等等……怎麼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是這個弱雞,殺了喊山著名的棺材男屍?我覺得我要嚇活了……】
【啊啊啊,親啊!為什麼不親!雖然看不到,但我腦補了全過程!】
【我耳朵瞎了,這是綠茶吧?是的吧是的吧?!】
……
任由他抱了五分鐘,顧淮才開始朝四周摸索,試圖找到打開棺蓋的機關。
“小淮,你在找什麼?”時不言緊緊跟着貼過去,柔聲問。
顧淮邊摸着四壁雕刻的花紋,邊回答:“剛才棺蓋是自動打開的,如果控制棺材的鬼已經被你殺死了,那應該有打開的機關在——”
他正說著,話音驀地一止,依着聲音看向時不言的方向,轉了話風:“不言,既然你把裏面的東西殺了,為什麼你還在棺材裏?”總不見得是專門躺着等他進來。
時不言捏着他的手把玩着,輕聲細語地說:“我把那東西放過去之後外面就來人了,我沒地方藏,就躺了進來,誰知道棺蓋就蓋上了。”
顧淮淡淡“嗯”了一聲,似乎信了又似乎參雜着些別的情緒。
黑暗中,視覺失靈的輕快下就導致觸覺與聽覺極其敏銳。
顧淮細長的手指在凹凸起伏的棺壁上緩緩摸過,眉心微微蹙起來。
這棺壁上的木雕怎麼像是刻了許多人臉。
他放慢動作,從上方探了下去,頭髮、眼睛、鼻子、嘴唇……脖頸處,雕刻的痕迹戛然而止,恢復了原先的平坦表面。
棺材空間不大,顧淮就聽到時不言在那頭低柔地咕噥了一聲:“咦,這是什麼?”
聽聲音,他似乎還按了一下。
還不等顧淮伸手去摸,兩人便聽到“咔噠”一聲細響在狹小/逼仄的棺材中響起。
咯咯——
身下一陣輕微的晃動,頭頂吱吱呀呀地漏出一掌寬的縫隙。
環抱着顧淮的時不言突然鬆了只手,穿過縫隙按在棺蓋上,輕輕一推,像是毫不費力地模樣。
轟!——
厚沉的棺蓋驟然落地,眼前恢復視線。
兩人正對上八隻眼睛四個人,藍毛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一愣,震驚道:“卧槽!!!”
顧淮站了出來,目光掃了一圈,四男兩女。
胡匪和藍毛他已經見過了。
另外的兩個男人,一個帶着眼鏡,有些蒼白,看上去病懨懨的,保持着沉默;另一個穿着西裝停着肚子,看上去富態十足,面色帶着惶恐,同樣沒有說話。
一個姑娘還穿着校服,眼睛紅腫着,一直在哭,另一個姑娘披着栗黃的長發,長相稱不上漂亮卻舒服,個子瘦高,對上顧淮的視線友善地笑了。
“你們好,趙歡歡。”姑娘朝他們擺了下手。
顧淮目光在她抬起的手上頓了一下,很快劃過去。
趙歡歡注意到他的視線,攤開斷了小指的手,語氣輕鬆:“這是我自己砍得,被鬼抓住了,不砍掉會死。”
剛說完,就聽身後時不言溫和地接過話:“時不言,他是我老公,顧淮。”
所有人原地愣成傻狗,難以置信地看向顧淮身後的男人。
顧淮習以為常地扶着他站出來,男人又鬆了骨頭似的攀上了顧淮,他身量很高,卻硬生生把自己擠成一副身嬌體弱的樣子,縮在顧淮身後。
男人低垂着薄薄的眼皮,印出一道狹長迷人的弧線,眉目細緻雋永,看人時,桃花眼中烏沉沉的眼眸柔情似水,一側眼尾生着一顆淡色的痣,生生斂去面目中的倨傲冷漠,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偏偏這麼好看一人,黏在另外這麼好看一人的身上,含情脈脈地注視着對方。
眾人表情逐漸微妙起來:“…………”
門外灌進來一陣風,吹得現場吃瓜群眾直躥雞皮疙瘩。
【我吐了,這是我死了之後第一次真情實感的有了生理反應】
【我覺得綠茶不簡單,那麼重的棺蓋單手推開……先關注了,預感要見證百大主播誕生】
【話別說太早,指不定下一秒這倆基佬就死了】
……
“哈哈哈!小顧怎麼都沒說你男朋友也來了?”胡匪笑起來,一邊伸手準備拍拍顧淮的肩,一邊想,兩個弱雞,真是送上門的肥肉。
“啪!”
他吃痛地捂着手,瞪向時不言:“你幹什麼?!”
時不言收回打走他的手,楚楚可憐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我只是怕剛從棺材裏出來,萬一我們身上沾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那你……”
說的……好像也挺有道理,萬一呢。
胡匪忽然覺得脊背一陣涼意,認了慫,往後瑟縮了下。
時不言看他畏畏縮縮的樣子好笑地“呵”了一聲。
胡匪心中一怒,邊罵邊揪住他的衣領,低喝道:“你他媽個小白臉,有種再給老子笑一下?!”
剛碰上這人的領子,都還沒抓住,胡匪就見面前這小白臉忽地煞白了臉,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手捂上胸口痛苦地彎下腰。
這他娘可比鬧鬼嚇人多了,胡匪當即鬆了手,瞪着眼珠手豎攤在太陽穴兩側,“黃天老子在上,我可什麼都沒幹啊!我就輕輕抓了他領子!”
眾人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關切地看向“受害者”。
胡匪簡直日了狗,他雖然想殺了這兩個人坑積分,但也沒想現在就動手啊……這他媽都什麼事兒啊!!!
“不言。”顧淮跟着他一同蹲下去,讓他平躺在地面上,一邊緩聲道:“吐氣、吸氣……”
緩了好一會兒,時不言呼吸才逐漸平穩下來,顧淮扶他靠木棺坐下,冷淡地說:“他有先心病。”
剛說完,就聽時不言吐着氣聲,幽幽地望着胡匪:“對不起,我不該看你膽小就嘲……”笑你。
大家齊刷刷回頭,譴責地看向胡匪。
胡匪磕了下槽牙:“…………是我不對,向你道歉。”
馬勒戈壁。
時不言靠着顧淮站起身,依依不捨地從顧淮臉上移開視線,語氣虛弱地說:“讓你們擔心了。”
他環顧了下四周,攬着顧淮的手又緊了緊,語氣惶恐地貼着顧淮吐氣,“小淮,這裏陰森森的,會不會有鬼突然跳出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珠沉沉獨獨盯住胡匪一人,無端讓人想起陰冷、濕滑的黑蛇緩緩纏上脖頸,讓人猛然呼吸一滯,有種難以喘氣的錯覺。
胡匪大喘了口氣,下意識往後又退了一步。
【卧槽,本鬼目瞪口呆,這說犯病就犯病的演技……】
【有沒有近期死的鬼?這人是新演員嗎?】
【本前任綠茶鬼自愧不如,這簡直是箇中高手,直呼牛逼!!!】
……
一直保持沉默的眼鏡男先開了口,“我覺得大家先往裏面走走,提示給的‘秀芳的家’說不定就在村子裏。”
“對對。”胡匪跟着附和,“在這裏待着指不定那些村民什麼時候會再回來。”
說著視線順着敞開的門看出去,地上孩童的花球還在緩緩轉動,傾倒的酒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只是原先滿座的村民,連同那個古怪的媒婆卻不見了,一根頭髮絲兒都沒留下。
“你們去吧。”顧淮出聲打斷他。
胡匪堆出的笑容僵在臉上,縮在背後的手暗暗捏緊了剛才從酒席上藏起來的一把銀刀。
他嘴角抽了抽,強撐着笑,目光狠毒地看着顧淮,“什麼意思?你們不一起?”
“沒有規則規定一定要組隊行動吧。”顧淮轉過身看着他,平靜地問。
【啊這,屬實沒見過一上來就膽子這麼大直接脫團走得,太作死了】
【花瓶太敢了吧!即使只能活到今晚,我也要成為他的鬼媽媽嗚嗚嗚】
【萬一呢,我覺得花瓶和綠茶都不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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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幹部x綠茶啊啊啊好帶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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