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方林的失落
“來，方林，快喝點水，這可是你的杯子。”王永強遞過來一個裝滿水，杯蓋已經擰開的大號太空杯。
來不及說謝謝，方林一把搶過來，一仰頭，“咕嘟、咕嘟”向嘴裏傾倒着，還好水溫不燙，剛剛好。
墨鏡、太空杯、清涼油，是機務官兵的“夏日三寶”。
墨鏡就不用說了，外場工作，夏天的陽光刺眼，沒有墨鏡保護，一天下來，人的眼睛根本受不了，因此，墨鏡也就成了每個機務人員的基本配置了。
太空杯，材質輕便透明，非常耐用、不怕摔碰。選上一個特大號的，進場前灌上一大杯，奢侈點的再泡上綠茶、加上幾朵干菊花，配上幾根甘草，簡直就是外場解渴消暑的最佳良品。
清涼油，夏季一到，司務長就會給中隊每人發上一瓶。外場的蚊蟲較多，特別是夜航時，被蚊蟲叮咬更是司空見慣。這清涼油不僅有清涼散熱、提神醒腦的功效，更可止蚊蟲叮咬之癢，所以備受機務官兵的歡迎。
方林的墨鏡和太空杯，就是高遠帶着去營區的小超市買的，在高遠的建議下，方林挑了個容量1500毫升的太空杯，早上晾上一杯白開水，大半天就夠喝了。
看着方林身體軟塌塌的，李長虹扶着也有點費力，張昊擺擺手道：“把他弄到草地上，你們去籃球場繼續訓練。”
方林一口氣灌下了半杯水，癱坐在草地上，低着頭，彷彿能聽到那“嘭嘭”的急促心跳之聲，臉上也覺得很漲、很熱，汗水順着下巴不斷滴落，好像比跑步時出得還快。
“感覺如何？我的秘方可還管用？”張昊蹲在方林身邊問道。
方林抬起頭，大口喘了幾下，問道：“我，我真跑了二十圈？”
“嗯，不錯，我幫你數着呢，開始以為你在賭氣，後來看看，你這是跑蒙了。”
“我，我後面是，是有點蒙了。”方林還在喘着粗氣。
“本來呢，你沒有按時跑過去了結任務，幾百個掌上壓是不該少的，不過看你還算老實的份上，算了，掌上壓就免了。”張昊站了起來道。
“你先在這喘會，十分鐘後到宿舍換上皮鞋，帶上大檐帽，繼續隊列訓練。”轉身走了。
“還要訓？靠！”
方林迎面倒下，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將疲累的四肢盡量放鬆，望着湛藍的天空，心跳慢慢恢復了正常，微風吹過，滾熱的臉頰上感到絲絲涼意。
宿醉帶來的頭疼，吐酒帶來的胸悶，竟然全都消失了，現在身上除了有點疲累，竟然再沒其他不適之感，甚至這疲累也讓方林感到有點舒爽。
慢慢恢復體力的方林，嘴裏叼着一根草莖，雙手放於腦後，翹着二郎腿躺着，“嗯，張軍閥的這秘方還真有點用，難道這傢伙不是故意整自己？不會是自己有點受虐的傾向吧？”
“方林！”
“靠！又來了！”方林連忙翻身躍起，向宿舍樓跑去。
總算結束了上午的訓練，唱着“團結就是力量”，在張昊的帶領下，一路歌聲開赴飯堂。
午飯後，只穿着跨欄背心和短褲的方林，成“大”字形躺在鋪着涼席的硬板床上，疊成“豆腐塊”的被子放在了床邊寫字桌上。
被汗液浸濕的軍裝，搭在椅背上，上午訓練時濕了干，幹了濕，背上一大片白色的汗鹼，反正下午還得穿，方林也懶得洗了，想着等晚上再一起洗。
吊扇“呼呼”地旋轉着，吹出的風裹着潮濕的熱氣，很快將方林沖涼后的舒爽驅趕殆盡，背後硬邦邦的涼席傳來的熱意，身上滲出的汗漬，還有從外場傳來幾乎不間歇的飛機轟鳴聲，讓方林難以入睡，越發感到有些煩躁。
今天團里的訓練計劃是晝間飛行，除了負責集訓的副中隊長張昊，值班員、三名新幹部和六名新學兵，其他人都去外場保障了，現在是午休時間，上下兩層的宿舍樓內靜悄悄的。
上午跑步和隊列訓練帶來的疲累，並沒有讓方林進入夢鄉，盯着那略帶銹跡已經有些發黃的吊扇葉，隨着旋轉“咯吱吱”畫著有些發污的圓，方林思緒萬千。
這報到已經十天了，每天除了隊列訓練、學習條令法規，就是打掃衛生、整理內務、還有打草、幫廚，那在方林心中矇著神秘面紗，一直夜思夢想的戰機別說碰了，就是近距離看看也沒機會。
昨晚自己醉酒後竟然大鬧中隊部，衝著中隊領導拍桌子，還嚷嚷着要調走，這般胡鬧，難免會給中隊的領導，還有其他戰友留下惡劣的印象，領導以後會不會給自己穿“小鞋”？戰友會不會疏遠排斥自己？
還好，自己的師父高遠並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怪罪自己，還是對自己照顧有加。
想起中隊裏還有幾位肩扛少校中校軍銜、每天和戰士們“混”在一起的“老”幹部，方林心裏不禁又是一陣失落，“以後自己也要和他們一樣？這就是自己今後的生活？”
剛來S師報到時，豎立在師部大樓樓頂上的“首戰用我、用我必勝”八個紅色大字；聳立在榮譽廣場上真實戰鬥機的雕塑，那是當年一級戰鬥英雄王海的座駕，那是一架曾擊落敵機四架、擊傷五架，揚威朝鮮戰場，讓敵膽寒的功勛戰機；還有榮譽室內S師的輝煌戰績及發展歷程。
這些都讓方林熱血沸騰，立志要在這豪氣衝天、英雄輩出的部隊大展拳腳，施展才能。
不過這十幾天的所見、所聞、所經，讓方林一腔沸騰的熱血正在慢慢降溫、冷卻。
不知怎的，此時的方林不由想起一首打油詩，那還是和王欣欣聊天時聽他念叨的，據說在空軍基層部隊流傳很廣，是專門說機務的：“身穿破衣爛褲，手拿解刀抹布，戴着墨鏡裝酷，遠看以為明星出戶，近看，我靠！航空機務！”
這與方林心中那帥氣瀟洒的軍官形象差別巨大，而這種落差，讓方林一度有點心灰意懶，甚至萌生當初報考空軍工程學院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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