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師父高遠
“老孔，老高都說了，莫生氣，不就是酒喝多了嗎？也沒捅啥簍子，他這是思想有問題，教育教育不就完了嗎？”郭永利道：“再說了，他可是你正宗小師弟，你真捨得處分他？”
“哼，要不是心疼我那瓶好酒，明天老子就趕走他，還申請調走，反了他了！”
“呵呵，老孔，你那點小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求爺爺告奶奶，在大隊長那哭了半天窮，才搶到這麼個‘寶’，你捨得趕他走？”
“你知道啥，這名額本就是我從幹部科爭來的，為了這小子，我可被老林給敲了一瓶好酒，那瓶酒，過年時我都沒捨得喝。”
“老林？林幹事，你幹部科的那個同學？”
“不是他還能是誰？我那個心疼啊。要不是空工院李教授說這小子不錯，我也不會下這血本。”
“哦，能被李教授看上，這個方林應該錯不了。”
“李教授本想讓這小子報考他的研究生，誰知這小子點背，聽說考研那幾天發高燒，總分倒是夠了，只是考英語時睡了半節課，英語沒過招生的最低線，他這才分到咱部隊來。”
“你和他倒是有點相似之處，當年李教授也看好你，想讓你讀他的研究生，你卻死活不肯，非要下部隊。”
張昊恍然大悟，點點頭道：“老孔，我聽明白了，原來方林分到我們中隊，是你在背後搞的陰謀。”
“搞陰謀，搞什麼陰謀？他們J團連骨頭帶肉的啃，我們就剩點湯喝，真當我們是後娘養的，既然要搶，老子還不得搶個肥點的？”孔衛國沒好氣道。
“老孔啊，反正我覺得這事吧，你做得有點不大地道。”張昊搖搖頭道。
“小點聲吧你，天天扯着大嗓門，對了，我還沒說你呢，這集訓都快十天了，你就沒注意這小子有什麼異常？”
“沒發現啊？挺正常的，這個方林平時看着挺老實的，話也不多，我還經常讓他組織個隊列訓練什麼的，搞得還挺好，沒發現有啥異常。”
“在空工院時他就干過兩年班長，組織隊列訓練還不是小意思？你別光抓訓練，還得關注一下他們的腦袋瓜。”
“誰知道這些腦袋瓜整天在想啥？弄這些生瓜蛋子，還不如讓我進場擦飛機。”張昊嘟囔着。
“擦飛機還用不到你，好好搞你的集訓吧。”孔衛國道。
“篤篤”，郭永利用指節敲了敲桌子道：“好了，好了，老孔，你就別難為張副官了，這方面本來就歸我管，方林的問題我有責任，管腦袋瓜這事還是我來吧，再說，你這好不容易搶來的‘寶’，可不能讓他廢了。”
“還‘寶’呢？明天我就練廢他。”張昊小聲嘟囔道
“對了，晚上咱們查鋪查哨時，多關注點這小子，看這架勢，喝得還不少，別出啥事。”郭永利道。
“喝多了睡覺唄，能出啥事？行了，你兩明天都要進場，就我留在家裏和這幫小子耗，查鋪的事就交給我一人了。”張昊道。
一夜無話，吐了兩次的方林倒也老實了，再也沒鬧什麼么蛾子。
“嘟嘟……”
“起床，洗漱，十分鐘後進場！”
走廊里傳來的哨聲和喊聲將昏睡的方林吵醒了。
外邊天還未亮，房間也沒開燈，剛醒過來的方林還有點迷糊，“自己這是在哪？”
感覺腦袋有點疼，口渴得厲害，方林輕輕按着自己太陽穴揉了揉，努力回想昨晚的事，但只記得在“一條街”和胖子、阿寶兩人喝酒，喝了很多，後來隱約記得還發生了點啥事，不過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欣欣，別開燈，你們幾個動作輕點，讓方林再睡會。”高遠小聲道。
“老高，我醒了，開燈吧，你們這是要進場啊？這麼早？”
在機務的基層部隊，幹部、志願兵、老兵、新兵同吃同住，除了工作，平時都是混成一片，除了中隊領導和幾名分隊長，其餘的不論軍銜、不管年齡，姓前面加個“老”字就算是尊稱了，即便是師徒關係，也很少當面稱呼師父的。
“方林，咋樣？好點沒？還難受不？”高遠湊過來，輕聲問道。
“我沒事了，老高，昨晚我喝多了，沒惹啥事吧？”
“噗”
高遠後面的王欣欣笑出聲來。
王欣欣的反應讓方林意識到，自己昨晚一定出情況了，難道自己醉酒後出了什麼大洋相？“老高，昨晚我回來沒直接睡覺，還惹事了？”
“也沒啥，等中隊領導問起來，你就說喝多了，老老實實承認錯誤，多大點事。”
“昨晚回來后，我都幹了啥？”方林有點心虛地追問道。
“別多想了，口渴了吧，醉酒後就是口渴，來，喝點水吧。”高遠將桌上搪瓷茶缸的涼開水倒出去小半杯，又續了點熱水遞給方林，“今天白航，現在我們要進場了，你再睡會，你們六點才起床。”
方林接過茶缸，一口氣喝完了，那略有些溫熱的水滑過乾渴的喉嚨，胸腹處頓時舒服了一些，心中不禁一暖，“謝謝！”
“行了，以後可別這麼喝了，傷身體，還容易誤事！”高遠起身對王欣欣三人道：“走了，都別忘了帶上墨鏡和杯子。”
到二中隊后，方林第一次參加軍人大會，中隊長就在會上宣佈了一下，也沒舉行什麼儀式，高遠就成了自己師父，要和自己同吃同住，集訓結束后，還要一起進場，維護一架飛機，要一對一、手把手帶教自己，直到自己考核合格放單后，帶教才算結束。
方林初見高遠時，高遠穿着破舊的藍色工作服，工作服上油兮兮的，還有幾處破損，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煤油味，眼睛一睜額頭上就會出現幾道抬頭紋，猶如刀刻。
給方林的感覺，這個高遠就是一個飽經滄桑的四十多歲中年人，當時方林還在納悶，部隊怎麼還有這麼“老”的志願兵，後來才知道，他才三十六歲。
老高這個年齡，按照兵役法來說，已經是超期服役了，是團里向上級專門申請，經軍區空軍批准才留下來的。
在那個時候，這種超期服役、技術過硬的軍士長，在機務部隊還是屢見不鮮的，特別是技術幹部較為缺乏的單位。
註：在1998年《兵役法》第一次修訂前，志願兵服現役的期限要求是：從改為志願兵之日算起，至少八年，不超過十二年，年齡不超過三十五歲；軍隊有特殊需要，本人自願，經軍級以上機關批准，可以適當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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