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最後的希望之光

第五百六十四章:最後的希望之光

烏雲如墨,血雨傾盆。

震顫的大地,一道道醜陋的裂縫無限延伸着,將地面變得七零八碎,建築物在坍塌,道路在崩壞,路上堆積的廢棄車輛扭曲變形,被那黑黝黝的地面所吞噬,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安置區的外牆開裂,劇烈的震動使得整幢建築都開始錯位,崩潰,二樓與三樓交接在一處,樓梯間緩緩移動了兩三米外的位置。裂縫中,無數早已覬覦多時的邪惡生物如潮水般湧入,興奮的嘶叫着,咆哮着。到處都有槍聲,尖叫,死前的最後哀鳴。

石頭咬着牙,抱着懷中被恐懼所擊潰的韓曉楓,踩着那崩落的石塊快速的向下衝去,經過過的地方很快便會坍塌,他在與時間賽跑,與生命賽跑。身旁一個男人從高處墜落,當他聽到呼救想要伸手挽救之時已是來不及,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熟悉的面孔從身旁掠過,落在地上,發出令人恐懼的撞擊聲,綻放出血肉之花,他最終絕望的表情彷彿還在面前,石頭面色一黯,大吼一聲,助跑,起跳,魁梧的身材帶着可怕的動能一躍躍出了四米遠,穩穩的落在了前方向下傾斜的走廊。

沒跑幾步,腳下便險些一滑,滑膩的血液鋪滿了這向下的走廊,在暗處幾隻怪物注意到了石頭的到來,興奮的嘶吼着,一擁而上。石頭從喉間發出一聲令人膽顫的咆哮,左手抱着懷中獃滯的韓曉楓,右手向前用力揮去,墓志銘已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將當先幾個怪物砸成了肉泥。他嘶吼着,如受傷的野獸,右手快速揮動,沒有誰能夠抵擋住他前進的步伐,哪怕一分一毫。

血水沾污了兩人的身軀,好似從地獄中殺回一般。

“小豆子!”懷中的韓曉楓忽然間尖叫起來,尖銳的聲響幾乎擊穿了石頭的耳膜,她發了瘋的向一個方向抓去。石頭看向那裏,一眼便看到了一處斷壁旁一臉驚懼的沈芷靜,她懷中的小豆子正在嚎啕哭泣。

“別怕,我們過去!”石頭沉聲勸慰道,調轉方向,加速,衝刺,一路之上披荊斬棘,也不知殺了多少怪物,只知道右臂都有些酸楚。這墓志銘本就沉重,素來都是雙手共持,如今只用單手揮舞,多少有些吃力。

遠處的沈芷靜也注意到了渾身浴血殺過來的石頭,她站起身,臉上滿是激動,抱着懷中的小娃娃便向著石頭趕來的方向迎去,卻不想人剛動,下方的地面劇烈震顫,她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在地上,腦袋磕到了一塊石子,頓時血流如注,她痛的哼出聲來,卻依舊第一時間將跌出去的小豆子抱回懷中。

“小豆子!”那孩子的母親滿臉是淚,嚎啕着奮力的掙扎,仿若瘋了一般。石頭看得心疼,盡全力的衝刺,可越是往前環境越差,怪物蜂擁而至,黑壓壓一片,幾乎遮住了前方的道路。

沙啞的聲音發出激昂的咆哮,上步,出手,一刀兩斷,墓志銘的劍尖擦過牆壁,火星四濺,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迹,三四隻潛伏者被攔腰斬斷,分開的身軀倒在地上,依舊還在緩緩顫動。

血,在飛舞,人,不言棄!

“轟!”巨大的聲響從地面傳來,緊接着整片大地都開始了劇烈的晃動,正沖向前方的石頭雙目圓睜,高喊一聲:“不要!”那前方五米處抱着孩子的沈芷靜,正急速向下沉去,她所處的位置發生了徹底的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向下墜去。

石頭拼着受傷強行衝出了怪物群的封鎖,當他到達那懸崖邊上時,只能看到下方十數米處沈芷靜墜落的身影,她依舊抱着小豆子,緊緊的抱着,石頭隱約好像看清了她臉上的表情,她在笑,如當年在林夕家初見時模樣,溫婉的笑……

隨着兩個世界的不斷融合,越來越多的妖物出現在了這個已經徹底崩潰的世界,它們興奮的,屠戮着餘下已然不多的人類,互相殺戮,用血與殘肢裝飾着這塊新生的土地,慶祝這蝕之刻的到來。

……

“嘀嘀嘀”蜂鳴的警報聲不斷回蕩,人們四下奔跑,拼了命的想要趕回去,前方那沉重的閘門正在緩緩降下,一點一點,緩慢,卻不曾停歇的降下。他們很清楚,跑進去,便生,相反,則死。

閘門已經關合了大部分,餘下的只剩下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一個年輕人衝到門前,身子向下一收,整個人從那縫隙中滑了進去,安全的衝進了門內。他連忙回頭,趴在地上對着身後的女子嚷道:“快!快!”此時,門只剩下二十公分的空隙,並且一點一點的在關閉。

“快啊!”他聲嘶力竭的咆哮着,雙眼中溢滿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只看到那個年輕的女孩停住了腳步,她離門還有六七米距離。她彎着腰,扶着膝蓋,喘着粗氣,隨後莞爾一笑:“忘了我吧……”那個表情永遠的留在了那年輕人的心中,隨後閘門徹底關閉了,隔絕了光,隔絕了聲音,也隔絕了希望……

“可惡!”因為悲憤而顫抖的身子,他重重的捶打着那扇沉重的金屬閘門,一下又一下,拳頭綻出了血花,依舊未曾停歇,他哭泣着,如爛泥般緩緩滑落,蜷縮成一團,像個孩子般哭泣。通道的燈光一盞盞亮起,輕微的震動開始了。

K看着顯示器中傳回的種種畫面,艦橋處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沉默的看着每一處閘門處的生離死別,看着下方基地那些因為沒有趕上,還在負隅頑抗,與怪物交戰的夥伴們,看着他們一點點被吞噬,在死前最後一刻拉開手雷,綻放的生命之火……

幾年前南極基地中曾經召開過這樣一場鮮為人知的會議,會議中一個令人感到十分滑稽的提案得到了通過,那個提案的內容是將南極基地主要部分改造成可以升空,並且能夠在空中長時間飛行的空中基地。

當時很多人覺得這項提案荒謬,費時費力,勞民傷財,而K卻一反往日的溫和,極力的堅持,在他的推動下,這項耗資巨大,用處卻不大的提案得以通過,與飛空艦的建造同時進行着。

到了今時今日,依舊還有五分之一計劃沒有徹底完工,這便是那些人沒有來得及逃脫的原因,看着那龐大的基地緩緩升空地面上的怪物都束手無常,遠處的天空中飛來了幾十隻長着翅膀的怪物,未等K下令,負責護衛工作的飛空艦7號,8號便同時開了火,這兩艘艦人員都不齊,原定於四天後才徹底交付,所以至今依舊還沒來得及命名。

“現在……這裏或許是人類最後的希望了……”K自言自語着,緩身坐下,閉上雙眼。巨大的南極基地緩慢的飛行着,遠處前來支援的蒼穹號,碧空號,飛翔號正緩緩接近……

黑夜深沉,希望未隕。

……

林夕身處在臨時修建的地下工事中,空氣悶熱潮濕,人擠人,人擁人。每一個人都無比緊張,他也同樣如此,若不這樣很容易便被人群衝散,與家人走丟,到了這種時候,一旦走丟很可能便是生死相隔。

“哥,哥!”小曦的聲音讓因為空氣沉悶而微微失神的林夕回過神來,回頭一看,當下怒髮衝冠。在自己身後,自己的父親正與一個面目可憎的男人扭打在一處,那人似乎想要欺負小曦母女。當下林夕怒吼一聲,沖了過去,一拳擂在那人背脊之上,那人本已佔了上風,將林父打倒在地,正要下腳去踩,何曾想到身後挨了這麼一下,登時一個踉蹌,失去平衡向邊上摔去。

怒極的林夕怎會放過這種機會,直接衝上去,用膝蓋抵住那人胸膛,兩隻拳頭左右開弓,一下,一下,那人的嘴裏滿口血沫,一口的牙都被打的七零八落,林夕的拳頭沾滿鮮血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那人的。

“夠了,夠了,再打要死人了!”旁邊那群躲在一旁的人開始勸說。林夕彷彿沒有聽到依舊發瘋般揮舞拳頭,嘭,沉重的一拳擊打在那人鼻樑之上,附近所有人都聽到了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那人的腦袋重重的一顫,之後軟軟的歪向一旁,一動不動。

“啊!打死人了!”女人的尖叫響起,四周的人都向邊上擠去,生怕這個失去人性的年輕人會傷到自己。

此時的林夕才剛剛恢復清醒,看着自己雙手的血污一臉的難以置信,“啊!”當他看到身下那已全無人樣的屍體時,他嚇了一跳,整個人跳了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不,我沒想殺他!”他惶恐的解釋着,向著四周的人們擺着手,可他往哪裏去,哪裏的人就往別處躲,原本擁擠的空間竟硬生生騰出了幾平米的空隙。

“不……不是這樣的……”林夕幾乎崩潰的看向自己的親人,母親正扶着受了傷的父親,而小妹捂着嘴,眼神中帶着恐懼,當林夕向他們靠近的時候,小曦明顯的後退了一步。便是這一步,讓林夕的心咯噔一聲,沉入海底……

“這裏!這裏!那人打死人了!”接着,幾個憲兵沖了過來,只看了一眼這裏的情況,便揮動警棍,三兩下將林夕打倒在地,架着他就往外走,身後傳來林夕家人的呼喚,他聽得很清楚,那是小妹在喊:“不,不要抓我哥哥,不要……”然後被人群淹沒,再也看不到。

在如今之際,還能住上單間,實在是非同一般,在這狹小的空間中,戴着手銬的林夕靠着牆,獃滯的望着鐵門下那透出的些許光亮。

為什麼會這樣……

原本不是好好的嗎……

我都還沒結婚啊……

他的身子緩緩下沉,最終頹然的坐在了這冰冷的地上,空氣混濁,帶着濃重的汗臭味。他抱着膝蓋縮成一團,手上的傷口自然沒人會去在乎,現在火辣辣的,好似有無數小蟲正在往裏頭鑽。

而現在的林夕,根本不在乎這點疼痛,與心中的創口相比,這些疼痛實在微不足道。

淚,一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想要咆哮,想要吶喊,想要控訴這不公的命運,想要對着老天擊出用力的一拳,然而他沒有做。他很清楚,這一切都沒有用。在如今這個時代,誰又能顧得上誰,在這避難的人群中犯下人命案的自己,或許會被人遺忘在這個角落,最終死於饑渴與絕望。

人都活不下去了,誰還在乎一個殺人犯。

一個殺人犯!

殺人犯……

他倒了下來,只覺得全身發冷,縮成一團,不停打着顫,恍惚中似乎產生了幻覺,彷彿看見了年少時的美麗時光。在舊居民樓下與鄰居夥伴抽着陀螺……擋在哭泣的小曦身前,為她擋住一直在吼叫的野狗……騎着母親的自行車與相熟的小學同學一起去郊外捕蟬……炎熱的夏日,一家人吃着冰西瓜,看着電視中的肥皂劇……高考前兩個月依舊和同學忙裏偷閑,在圖書館中嬉笑着找着漫畫……與大學室友一起在女生寢室樓下吹着口哨,呼喊那名隔壁班班花的名字,卻迎來了一盆涼水……終於存夠錢買車,第一次上路別擦碰了一輛豪車,賠了三五千,還得傻呵呵的不住道歉……在公司因為一點點差池被主任當著眾人面訓得像條狗,可幾年後主任卻已無法再管到升了職的他,並且要在後面恭敬的喊上一聲林先生……在KTV中與朋友們喝酒打趣,互相說著過去傻傻的歲月……

那些好的壞的回憶如今想來,只剩下甜蜜。交織在一起,如幻燈片般在腦海中不斷的飄過。影影綽綽,昏黃不安。

曾經的自己原來有過這般好的歲月……那般美好……

側着身,淚流淌在臉上,浸濕了地面,恍惚中聽到母親溫柔的聲音:“睡吧……睡吧……親愛的寶貝……”他閉上眼,彷彿回到了那個夏天,窗外聲聲蟬鳴,母親側身躺在自己身邊,給自己打着扇,視線逐漸模糊,一點一點的合上,直到歸於黑暗……

星辰隕落,宇宙爆炸,坍塌的空間發生着難以想像的災難,直到一切歸於寂靜,廢墟空間中,一個個星球重新出現,公轉自轉,時間飛逝,太陽系的第三顆行星,那顆藍色的星球的海中出現了生命,進化,淘汰,滅絕,人類的祖先出現,戰爭,瘟疫,改朝換代,一代代的王朝更替,蒸汽機的出現,近代文明的萌芽,戰爭,改革,八十年代。

東海市,第二醫院,年輕的林父焦急的等待在產房之外,胡亂的踱着步,第一次做父親的他心中難掩擔憂,不時的抬頭看那手術室的指示燈。

指示燈暗了,門開了,他迎了上去。

“恭喜,是個男孩。”

“就給他取名叫林夕把。”林父小心翼翼的抱着懷中的孩子,陪在林母的床邊,“看看,他的眼眉好像你,長大了一定漂亮。”

林母吃力的笑了笑,“怎麼能說漂亮呢,又不是女孩子。”

林父傻傻一笑:“對,對,應該叫英俊,英俊的小林夕……”

時間飛逝,林夕已經到了四歲,在公園與小夥伴一同玩耍,不遠處,林母正與另外幾個主婦相談甚歡。皮球骨碌碌的滾去了遠處,林夕奶聲奶氣的喊道:“我去撿!”然後屁顛屁顛的跑向滾圓的皮球。

皮球在一個人的腳下停住了,林夕笨拙的拾起球,隨後抬起頭,張大了嘴,傻傻的說道:“叔叔,你真高啊……”那人彎下身子,蹲在了林夕身前,摸着他的小腦袋說:“小傢伙,是時候該醒過來了。”

“叔叔,你在說什麼啊?”

那人笑了笑:“這麼多年了,你的潛意識自動構建的虛擬世界,在一次次的輪迴中近乎變得無懈可擊,在上一世代時,我已近乎絕望,但沒想帶外界力量的介入終於成功讓你的虛擬世界徹底崩壞,而現在,年幼的你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保住這個脆弱的世代,我不會再猶豫了。”他的手放在林夕胸口處,手按的位置逐漸被光芒籠罩……

……

知北秋咳着血,痛苦的縮着身子,他轉過頭,吃力的看向遠處洞壁邊上的燭龍,“哎,老傢伙,死了沒有?”沙啞的聲音輕的幾乎要被水聲蓋過。

燭龍吐出一口鮮血,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呢,我沒那麼容易死,你都還沒死呢,我怎麼會死。”在這生前的最後時刻,他的瘋病竟不藥而癒,恢復了原本的神智。

知北秋輕笑着,嘴角一片血紅,他躺平在地上,地面的震動清晰的傳達着外界的混亂,“那小子……還真挺不賴……”

“是啊,我們兩個糟老頭,教出這麼一個混世魔王,也真是三生有幸啊。”

“只是可惜了涼子,這麼好的姑娘,你的便宜媳婦,就這麼被他帶走了。”知北秋戲謔的說道,眼中滿是遺憾。

燭龍沉默了一陣,隨即吃力的想要坐直身子,卻沒有成功,“是我害了她啊……”他已記起了一切,眼神中滿是歉疚。

“這,都是命啊……”知北秋勸道,這時他隱隱感覺到一陣溫暖的光芒從身旁不遠處傳來,側頭看去,驚愕的張大了嘴,緩緩說道:“老東西……我們,或許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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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上頭驅邪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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