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過山車
“陰鎖蜘蛛,看來今天你的運氣不怎麼好啊。”阿魯托的聲音略微有些黯淡。
前方出現的是一隻巨大的蜘蛛,如同一輛中巴車大小,腦門上原本該有眼睛的地方,卻是一堆堆人頭,如同蜘蛛的眼睛一般,倒三角排列着,每一顆人頭都是面目猙獰,肉體腐爛,令人作嘔,它的八條腿則像是放大的男人的腿,只是遍佈濃密的黑毛,看上去極為噁心。
“看來今天是撞大運了。”我平復了一下呼吸,捏緊拳頭,向前衝去。
“陰鎖蜘蛛很難對付,你砍下它的腿腳是沒有用的,會重新長出來,唯一的弱點在它頭部,那些頭之中只有一個是正體,只有攻擊那裏才有用!”
“知道了!”戒靈的信息讓我少走了不少彎路,我盯着對方那呈倒三角排列,如同蜘蛛眼睛般的那些頭顱,頭皮有些發麻,但也只能硬上。
陰鎖蜘蛛低聲嘶叫一聲,身子如同重型坦克般開始加速,直直的撞了過來,我心道不好,身子一矮,從它身下滑了過去,顯然它沒想到我會這樣做,停了下來,正搖頭尋找我。
這是機會!我止住身子的去勢,向著反方向一踏步,身子高高躍起,跳上了那蜘蛛的腹部。
陰鎖蜘蛛的腹部如同嬰兒的皮膚般,相當柔軟,我一踩上去,那腹部就整個凹陷進去,險些讓我滑到,我連忙放低重心,拉住那腹部上的粗壯黑毛,這才止住滑落的身體。
那邪物也感受到了我在它背上,嘶叫着,劇烈搖晃着。我雙手死死抓住對方身上的黑毛,任憑它如何擺動,都不放手。
它搖晃了一陣,見沒有把我甩下去,更是凶性大發,如同發狂的公牛般,橫衝直撞,我緊緊抓着它背後的黑毛,任憑它如何甩動,不肯鬆手,這短短的幾分鐘,險些讓我將胃中的一切吐出來,那種感覺,好像是坐着一輛毫無規律的過山車一般,上上下下,顛來倒去。
陰鎖蜘蛛,體型巨大,破壞力更是驚人,幾下衝撞,便將地面上原本堆放的一些建築材料擊飛出去,乒乒乓乓的墜下樓去。
我只能在心中祈禱,樓下不要有什麼人經過,否則肯定會因此受傷。
“林夕,這樣不是辦法!你的體力有限,必須抓緊時間!”
阿魯托說的沒錯,顛了那麼久,我的雙臂都有些發軟,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我肯定會因為體力不支被甩下來,到了那時,陰鎖蜘蛛輕輕一碰我便肯定完蛋。
但想來容易,做起來哪會簡單,在這劇烈的顛簸之下,我哪有機會向前爬去,能夠勉強穩住身子已是謝天謝地,再向前進一步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正當我胡思亂想間,底下的這隻“公牛”忽然停住了身子,那八條像男人腿一般的腿腳竟弓了起來。
“不好!”我剛明白過來,只覺身下一股巨大的推力傳來,逼得我向上撞去。而上面……則是天花板。
這一撞,險些讓我暈死過去,陰鎖蜘蛛力量極大,而這樓用的材料也極為結實,我夾在兩者之間,險些成了肉餅。五臟六腑都疼痛不已,全身的骨頭都好似散了架一般,儘管沒死,也是極不好受。
陰鎖蜘蛛下墜時,我已因為劇痛鬆開了手,等到我墜落一半時我才因為阿魯托的呼喊回過神來,當我睜開雙眼時,赫然看到的便是那陰鎖蜘蛛如同蜘蛛眼睛一般排列的人類頭顱。那十幾個人頭正睜着嗜血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那些頭顱面目猙獰兇惡,灰敗異常,若是平常看到,足以把人嚇破膽,但現在,我看到這些令人作嘔的人頭卻好似見到大美女一般,欣喜若狂。
“抓住機會!”阿魯托喊道,我雙手迅速的從口袋中取出兩張封魔卡,藉助下墜之勢,瞬間貼在了兩顆猙獰的頭顱之上。
對方頭上有十幾個人頭,若是照着阿魯托所說的那樣,只有找到作為本體的那顆才有效的話,那麼我如今的行為便是在賭博,用自己的命賭,如果賭輸了那結果就是死。
然後上帝亦或是其他的神靈似乎還憐惜着我這條飽經摧殘的小生命,隨着我低聲喊出:“封”之後,陰鎖蜘蛛巨大的身軀抖動了片刻,接着便如同像是放在大功率吸塵器前的一粒灰塵一般,瞬間被吸入了其中一張封魔卡。
那封魔卡在地上抖動不停,我強忍着疼痛迅速跑了過去,將那張封魔卡抓在手中,同時聚集體內真元,竭力添加禁制。
兩分鐘后,那封魔卡終於不再動彈,而我已是累成死狗,軟軟的癱倒在地。
“呼,沒想到今天這麼危險。”阿魯托的聲音很平靜。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這傢伙,有什麼危險都是我去經歷,它只要在邊上插科打諢,說說話就好,若上天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希望能跟它換個位置。
等到我恢復一些力氣,坐起身後,我第一時間將那張封魔卡拿出來查看。
封入陰鎖蜘蛛的封魔卡已經發生了極大變化,卡身變成了紫黑色,那卡面上方的正方形中有着陰鎖蜘蛛猙獰可怖的巨大身子,而下方的長方形中,則用古怪的字體寫着四個字“陰鎖蜘蛛”。
“總算是完成了,走吧,回家吃飯。”大樓外,雨已悄然下起,淅淅瀝瀝,不像是往日夏天般那樣磅礴。
等到我辛辛苦苦走到樓下時,臉上頓時欲哭無淚,那輛伴隨着我六個年頭,創造了世界損壞次數記錄,帶着我逛遍整個城市的小電驢,終於要正式退役了……它被一根巨大的鋼條壓成了碎片。
這鋼條顯然是陰鎖蜘蛛肆意破壞時被擊飛下來的,八層樓的高度墜落下來,即使下面是輛坦克車,也得掛點彩了,更別說是我那輛柔弱的,時常發出怪聲的,一剎車就要引起眾人回頭注目的小電驢……
我哭喪着臉撿起地上那兀自還在旋轉的前車胎,緩緩的蹲下身來:“這讓我怎麼回去啊……”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樣懊喪也是沒有用的。
這城郊的交通網絡並不發達,我足足走了四十分鐘,才找到一輛似乎能到達我住處附近的公交車,而在這四十分鐘內,我甚至沒有看到一輛出租車經過,這裏,彷彿是被城市居民遺棄的角落,只有那些貧窮的人們才會選擇如此偏遠的地帶居住。
而此時的我活脫脫像是一個辛勞幾天,沒有休息的民工。衣服上先前因為打鬥沾染上的泥灰,在雨水的浸潤下化為了濕泥,一身汗臭,往那一站,邊上等車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我苦笑幾聲,看到一輛公交車駛來,正是我等的511路公交車。公交車上很擠,當車子停下時,那些等車的人卻似乎瞬間不在乎我的骯髒,推着我向上擠去。
我還沒站穩腳,車門便已關上,司機一踩油門,車子向前開去,隨着一聲聲投幣刷卡聲,公交車司機的目光瞪向了我,眼中的意思分明是催促我趕緊付錢。
我掏出錢包,翻了一遍卻發現裏面只有一張五十,原本我記得該有幾枚硬幣的,卻不知為何不見了,仔細一想,可能是因為先前的“過山車”掉了出去。
“什麼,沒錢,沒錢坐什麼車?!”司機不耐煩的罵了一聲,我臉上有些氣惱,拿出錢包中唯一的五十喊道:“哪位朋友幫我換些零錢,謝謝了。”
只可惜我這身裝扮讓人唯恐避之不及,現在拿出五十說要換零錢,大概只有腦袋被門夾過的好漢才覺得我是可信的。這年頭有句話叫做騙子太多,傻子都不夠用了。而現在車裏的人顯然並不想做個傻子。
“怎麼,還拿錢打算出來騙人,你信不信我直接把車開到警察局去。”司機一面扭着方向盤,一面不善的看着我。
我當時就有種衝動,將手上唯一的五十糊到他臉上,但我沒那麼做,如果錢包里只有五十了,那說明這是我最後的生活費,我不想因為賭氣而餓上幾天。
正當我窘迫的憋紅了臉時,一個人從車后擠了過來,拿出公交卡照了照,“滴”,那清脆的提示聲讓我抬起了漲紅的臉,然後我看到一個清秀女孩對我微笑的臉。她沒有說什麼,又擠了回去。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喉嚨里堵着些東西,卻一時說不出口,在我這短暫的前半生中,曾經有許多次面臨著這般那般的低落,我都掙扎的走了過來,卻只有這一次,有那麼一個互不相識的人,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儘管只是一塊錢,不值一提的數字,甚至買不了一瓶礦泉水,但卻依舊讓我深深的記下了那個梳着馬尾辮的清秀女孩。
我想找個機會說聲謝謝,但這車實在是太擠了,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車,可不僅僅是普通的沙丁魚罐頭這麼簡單,而是經過數次壓縮的沙丁魚罐頭,當我終於隨着人流擠到車后時,那個女孩已經不知何時下了車,我甚至沒有機會打聲招呼。
“阿魯托,要是你能當做公交卡來用就好了。”下車后,我低聲數落着那一直陪伴着我的戒靈。
阿魯托沒有說話,良久,才答了一句:“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我知道你根本沒有公交卡,所以即便我是公交卡,也是一張空卡,你照樣用不了。”我不禁有些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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