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離宮

第九十九章:離宮

“未必是假,不過中有蹊蹺是真。”伶昭方才聽得認真,琢磨了一下才道,“你是個聰慧的孩子,不過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說來這些事情,實在太多巧合,一環扣着一環,倒像是特意在前頭等着你走過去似的,每次眼見着要絕境了,又總能夠化險為夷,要是這真是你的命數,那麼汝月的命數也算不壞。”

“姑姑的意思是有人從旁算計於我?”汝月的臉色發白,自從聽伶昭說到家書有假后,她一顆心都懸在半空中似的,落不下來。

“我原先是有這念頭,不過看看你的處境,要是真的是算計,也是將你往好了算計,好歹也是個嬪,皇上對你又好,昔時宮的事情,這些年他告訴過誰,一味地掩着瞞着,後來那人已經病入膏肓,他每天匆匆來匆匆去,一天一天憔悴下去都埋在心底,他能夠帶你進來看一看,你可知那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宮裏,要是在民間,也算是帶媳婦兒來見婆婆最後一面了,你可算是受寵若驚了。”伶昭安慰似的,拍了怕汝月的手背,“沒準只是我想得太多,你都已經走到這個份上,雖說不能出宮,總比做宮女要強得多,以後若是為皇上添了孩子,一門上下都跟着榮華富貴,到時候何愁見不到你的家人。”

聽伶昭這樣一說,汝月稍稍安了心,她不是沒起疑過這封來得蹊蹺的家書,不過心裏頭實在太想得到家中一丁半點的消息,何況信中報喜不報憂,她也就自欺欺人地當了真。

“好了,好了,我這些年在昔時宮除了服侍病人,剩下的時間,盡去琢磨各種事情了,越琢磨越不透,出來了也改不了這個陋習,你只管聽過算過,別放在心上。”伶昭見汝月的樣子,一副楚楚可憐之姿,心裏頭先軟了,“這小模樣兒,眼圈都紅了,要是皇上來,指不準以為我怎麼數落你了。”

“才不會,姑姑對我是最好的。”汝月用帕子印了印眼角,恨不得像以往那樣揉在伶昭姑姑的懷中,可惜中間隔了幾年,她對眼前的這個伶昭,依然眷戀,卻又多了兩分敬畏。

“你說的那個芳華,是從昔時宮被抓走的?”伶昭揉了揉眉角,“還是先擱置着,以後尋了機會再問你,否則真成了草木皆兵了,我才說要出宮去看看的,見你這裏的情況,又不忍心拋下你就走人,你在這琉璃宮裏可有個貼心的人。”

汝月直視着伶昭的眼,半晌,搖了搖頭道:“在宮裏頭,誰同誰真的貼心,也就是姑姑當年憐我惜我,對我特別好又無須我回報。”

“你們一同進宮的那些小宮女裏面,同你最好的那個,我記得是叫綠雲,長得比你還好些,就是多瞧兩眼有些妖妖嬈嬈的,她可還在宮中?”伶昭多問了一句。

“綠雲在朝露宮服侍柳貴妃,我們已經無來往了。”汝月終究沒有將綠雲與大殿下的事情說出來,要是綠雲自己不瞞着,那是她的事情,當日算是答應過要為其飽受秘密的,定要言而有信才是。

“雲歡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要是換做我來說,皇後娘娘對你好得出奇,把打從娘家就跟在身邊宮女都送了給你,不知多少雙眼睛發紅正盯着你,你倒好,在琉璃宮裏過你雲淡風輕的日子。”伶昭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我卻是已經厭倦了這宮裏頭的事情,再住十日,十日後,我必要出宮,看一看自己是不是還會過常人過的日子。”

這原先是汝月最是嚮往的,聽了伶昭的話,她心裏又升騰出些希望來,要是真被伶昭說中,她得了皇上的聖寵,以後依然有機會可以見到家人,見到父親與小妹的。

伶昭說到做到,在琉璃宮中待到第八日,寫了一封書信遞傳給了明源帝,自請離宮,明源帝硃批回了一個準字,又送她白銀五百兩,一些綾羅綢緞,裝在牛車中,放置宮門旁。

汝月送伶昭直到宮門邊,心中實在不舍,鼻尖發酸,強忍着眼淚才沒有當著伶昭的面哭出來,伶昭衝著她笑了笑:“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月嬪娘娘送我到這裏就足夠,以後我在宮外會得時時為娘娘祈福,盼着娘娘早日為皇上添一雙兒女,再與家人團聚。”

“姑姑,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姑姑收下。”汝月手頭沒有多餘的銀子,在皇上賞賜的首飾中,挑了些不起眼的,裝在荷包中,硬塞給伶昭手中,姑姑說的沒有錯,終有一別,與其哭着分開,她寧願讓姑姑看着她的笑臉而去,自此以後,海闊天空,再無相見之時。

伶昭背着包袱,將出宮的條子遞交到守衛手中,那人仔細地查驗后,方才將宮門打開,她快要走出去時,驟然地回過頭來,汝月站在原地,明明眼眶中盛滿了水珠兒,還是努力地揚起嘴角,給了她一個最美的笑容,與記憶中那個才入宮的小汝月慢慢重合在一起。

宮門緩緩合閉起來,汝月的眼睫扇動,彷彿是斷了線的珍珠鏈,沿着兩邊臉頰往下流淌。

“她出宮才是明智之舉。”衛澤不知何時也來送行,正站在汝月的身後,“起初還擔心,因為你的牽絆,讓她捨不得走。”

“衛大人如何會來送行?”汝月不想讓他見到自己的哭態,壓抑了心中的難過,低垂了頭問道。

“來確定這個對娘娘而言十分重要的伶昭姑姑是否會真的出宮。”衛澤忽略掉汝月臉上哀傷的神情,“不用難過,微臣勸她出宮的時候,已經想過,出宮才能確保她安然無恙,留在宮中,知道的秘密太多,始終是根刺一般的存在,如果某一天,這根刺讓人覺得不舒服,就會被連根拔掉,你應該為她感到慶幸。”

汝月的手一滯,衛澤話中的意思,她忽然間明白過來,飛快地抬起眼來盯着他看:“你是說伶昭姑姑留在宮中會有性命之憂?”

“既然已經離開,就不要多問了。”衛澤背了雙手,沒有等汝月再發問,施施然地轉身而去,汝月想要追過去再問兩句,想到伶昭姑姑的叮囑,這個男人,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危險,與其親昵,不如疏離,她的雙腳聽話地沒有前行,反而慢慢後退了兩步,然後獨自回了琉璃宮。

“娘娘回來了,娘娘回來了。”珊瑚有時候比丹鳳宮的那隻鸚鵡還要呱噪,叫人聽了想立時堵了她的嘴。

汝月看着珊瑚陪着笑臉迎上來,不知怎麼心裏那種又慌亂又痛楚的感覺抵消了不少,伶昭姑姑雖然已經平安無事地離開了皇宮,她還依然留在宮中,要打足了精神才能應對那些明槍暗箭。

“娘娘前腳才走,錦嬪娘娘後腳就來了,坐在那裏等了好一會兒,在一個人哭呢。”珊瑚識趣地將聲音給壓低了,衝著角落的位子指了一下。

汝月失笑地斥道:“錦嬪娘娘如何也是客人,怎可如此怠慢。”真是個個勢利眼,怡嬪麗嬪來的時候,儘管看着來者不善,還是好茶點心的伺候着,如今錦嬪分明是要上門來求助,反而扔在那樣一個角落裏頭,像什麼樣子。

“不是婢子們怠慢,錦嬪娘娘是自己坐在那裏,她哭個不停,婢子們又不好上前勸慰,想着要等娘娘回來處理的,茶水已經送過去了,她始終沒有動分毫。”珊瑚訕訕地回道。

“去膳房端兩盅血燕羹來。”汝月輕聲走到錦嬪的面前,見她果然低垂着頭哭得傷心,想一想方才自己在宮門口,也想這樣哭來着,卻始終忍住了心傷,“妹妹來琉璃宮,可是要找我說事?”

錦嬪聽到汝月的聲音,倉促地用帕子將整張臉都匆匆忙忙地抹乾凈,明明淚珠子還亮晶晶地掛在眼角,她卻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雙手一起上前,緊緊握住了汝月的衣袖:“姐姐,以前你在太興殿的時候就幫過我,這一次,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你能夠幫我。”

“朝露宮的事情,姐姐無能為力。”汝月沒有等錦嬪再說下去,乾脆了當地說道。

錦嬪頓時獃獃地問道:“姐姐如何知道我來求的是朝露宮的事情?”

汝月吸了一口氣,在錦嬪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如果只是被其它的嬪妃欺負了一下,錦嬪的性子最多就是窩在自己的屋裏哭兩場,然後依然逆來順受下去,能夠找到琉璃宮來搬救兵,對錦嬪而言,已經是非常了得的舉動了。

“其實,妹妹去丹鳳宮豈非更好?”汝月是存着疑惑的,皇后就算失了寵,畢竟也是後宮之首,錦嬪不去找皇后,反而捨近求遠又是為了哪般?

“我不敢去找皇後娘娘,也不敢真的勞煩姐姐出頭,只是想在姐姐的地方請個方便,讓我見一見皇上。”錦嬪說話間,神態有種嬌憨的天真,又像是只對汝月全盤信任的小獸,濕漉漉的眼睛看着汝月,“她們都說,在姐姐的琉璃宮,我才能見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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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斗之極盛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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