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他是誰
可能是跟秦晉荀說了太多,溫玉又做了一晚上的夢,夢中的她比現在要青澀,也比現在要耀眼,睜眼許久才明白今夕是何年。
天才蒙蒙亮,她揉着腦袋下床,換上了一條純黑的長襪,外面長長的裙擺垂直腳踝,密密實實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打車到了陸泉家,卻看見了另一群人在公寓裏面穿梭,而秦晉荀坐在角落裏低着頭不言不語,整個人散發出疏離的氣息,沈路安也在,小心地陪在一邊,狗腿之極完全沒有富二代應有的氣場。
沈路安一扭頭看見溫玉,露出了一個謝天謝地的笑容,安靜地離開秦晉荀身邊朝她走過來,熱情地招呼道。
“溫小姐你來了。”
溫玉偏頭看了看那些正在忙碌的人們,示意沈路安看那個正在用儀器提取玻璃杯指紋的男人,問道。
“他們是誰?”
沈路安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陸泉的經紀公司請來的偵探社,說是警察局不立案也不能浪費一分一秒救援時間,一大早就來這兒折騰了,這幫人愚昧的人,殊不知全國最厲害的犯罪顧問正被他們擠到角落裏。”
溫玉似有所感,“所以,秦晉荀這種狀態覺得顏面有損,生氣了?”
沈路安撲哧一笑,“得了吧,我們秦教授什麼時候在乎過顏面這種東西,要是真在乎,還能被別人叫成秦變態么?”
“那這是?”
“晉荀還沒睡醒,他一睡不滿八個小時就是這幅樣子,我真是最喜歡他睡不醒的樣子。”
彷彿是為了印證沈路安的話,秦晉荀緩緩地偏過頭來,目光茫然沒有焦點,意外地無害。
過了十來秒,漆黑的雙眼掃過溫玉,眨了眨眼睛,彷彿在確定面前的人不是幻影。
不過短短几秒,他的眼神又恢復了銳利。
沈路安可惜地嘆息出聲,回到了秦晉荀身邊,不知道說了什麼,秦晉荀轉頭看向屋子裏的眾人,依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揚聲叫了立在另一邊的小助理。
“小張,手稿給我。”
正在機器前比對指紋的中年男人聞言抬頭看了秦晉荀一眼,皺了皺眉頭,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住。
小張連連點頭,從包里掏出一摞子A4紙遞過去。
“秦教授,都在這裏了。”
小張實際上還有有點暈頭轉向的,她只知道這個秦教授是主辦方小老闆的朋友,過來幫助調查的,並不知道這個年輕男人的真實姓名,所以經濟公司問她的時候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陸泉是經濟公司的搖錢樹,他一失蹤,公司上下都亂了套,老總連夜從外地請了知名的調查團隊,清晨才剛剛趕過來。
現在這種現象應該算是......同行相斥吧。
秦晉荀並不管她在想什麼,拿過稿子道了謝就低頭讀起來。
一頁紙看了一半,他像突然想起什麼,抬頭衝著溫玉的方向,伸出手,兩根修長的手指勾了勾。
“過來坐。”
秦晉荀身旁只有一個座位,坐着沈路安。
見秦晉荀望過來,沈路安無語地拍了拍胸脯,拿上大衣往外走去,留下一句壞笑。
“那位周先生的團隊,可是很出名啊,秦教授,千萬不要被人捷足先登啊,否則賭約輸了,可就帶不走我們溫小姐了。”
對上秦晉荀暗含警告,溫玉毫無波瀾的眼神,沈路安摸了摸鼻尖,倍感無趣地走了。
公寓裏安靜下來,幾個人圍在客廳里,連接儀器的筆記本電腦上一連串信息快速閃過,不時響起幾聲低語。
有人說,“周老師,陸泉家中所有非本人的指紋都已經比對過了,沒有發現嫌疑人。”
周權點點頭,用筆在本上劃了道什麼,沉聲問道,“跟陸泉的編輯了解的怎麼樣了?”
“我問了,他的編輯說,因為臨近交稿期,可是陸泉的結尾還是寫不出來,為了躲避催稿,之前還關過幾次手機。”
周權聽了若有所思,“他肯定承受着很大的壓力,要是你,你會不會想要一走了之?”
周權的助手睜大了眼睛,恍然大悟般說道,“周老師,您是說,陸泉是自己——”
周權在嘴上豎起手指,謹慎地看了一眼秦晉荀的方向。
助手會意,他們這行跟警察最大的區別除了職業性質,就是——信息不共享,規則很簡單,誰先破案,誰拿傭金。
“呵。”
安靜的空間裏突然想起了一聲輕笑。
周權抬起頭來看向角落裏的男人,他仍舊低着頭,彷彿那聲輕笑是對書中情節發出的感慨。
周權面上隱隱帶着幾分倨傲,揚聲說道,“這位先生,恕我直言,您如果幫不上什麼忙就離開吧,在這裏翻書對我們是一種打擾。”
秦晉荀抬起頭,將手上的稿子隨手放在溫玉的膝蓋上,動作恣意,兩隻手交叉,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譏誚弧度。
“你知道解析案情時,最可怕的是什麼么?”
周權皺着眉頭,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不知道這個年輕男人的來頭,只是直覺地不喜歡他身上的氣質,彷彿洞悉一切,又帶着高高在上的憐憫,將他們都襯托得污穢不堪,簡直太狂妄了。
得不到回答,秦晉荀不以為意,乾脆自問自答。
“是自以為是。”
“你是誰!”周權瞪着眼睛,傻子也知道秦晉荀這是在諷刺自己。
“陸泉是有多無聊,自導自演了一場綁架失蹤的把戲,就為了拖延交稿的期限?那你也太瞧不起他了。”
秦晉荀站起來,語氣無不讚揚,“看了他的書你們就會知道,陸泉是一個天才,他的思想......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
周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冷笑道。
“那你以為如何?”
秦晉荀頓了一頓,看向隨意地翻着稿子的溫玉。
“你知道對於一個號稱天才的小說家來說,什麼是最可怕的嗎?”
溫玉的手指撫過最後一頁的空章,緩緩回答道。
“是缺乏靈感。”
秦晉荀滿意地點點頭,“一個靈感枯竭的懸疑小說家,在自己的家裏失蹤,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非人為,現在,只有一個人能給我們建議。”
周權懷疑地開口,“那你說,應該問誰?”
秦晉荀指了指溫玉手中的稿子。
“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