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讓你多活了這麼久,你也是我的
溫玉跟劉子科在一張紙上一人寫了幾句話交給徐是,他們倆的字跡只要是熟悉的人都能辨認的出,再不濟還能就地取材驗個指紋,溫玉並不擔心警局的人不相信。
徐是說,他們這裏是諸城鄰縣以前的一個工業園區,後來工業區廢了,這棟公寓式的家屬樓也就荒廢下來,被‘蝙蝠’佔了作據點,周圍了無人煙,很安全,卻也很不方便,所以他每隔五日就會開車出去採買,今天就是第五日。
徐是早上臨走前偷偷把房間的鑰匙給了兩人,“我會趁着採買的時候把紙條給接頭人,他會報警,如果警察部署得當,你們今天大概就能離開這裏了......自己小心。”
看着他緊張兮兮離開的背影,溫玉的眉心隱隱地跳動,總覺得不安。
或許是她的第六感真的靈驗,快中午的時候還是出了事——徐是被老三幾個五花大綁地帶了回來。
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劉子科低聲說了一句,“遭了。”
溫玉的心砰砰跳了起來,“鑰匙呢?”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打算——趁現在,跑!不然等他們想起他們倆,那可真是走不掉了。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一扇門開了小縫,兩道人影溜了出去。
老三面上佈滿了戾氣,一腳踹在徐是的腿窩上,逼他跪了下來,嘴裏嚷嚷着。
“老闆,項驍這個叛徒,讓徐是給警察通風報信,被我抓回來了。”
老三心裏也有點虛,他發現的時候,和徐是接頭的那個人跑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報警......
“我早就看項驍那小子不對勁兒了。”
“老三,老闆還在這兒呢,你可別胡說啊。”
眾說紛談。
劉子科從走廊裏面探出了頭,所有三十幾號人都聚集在大堂,“老闆”一臉陰翳地坐在中間,與之相對的,是站在對面神色莫測的項驍。
大門口還有兩個別著槍的人。
混亂中,“老闆”拍了拍椅子扶手,“去把那兩個警察帶出來看好了,萬一有變,就拿來做人質。”
立即有人應了一聲往這邊走。
劉子科趕忙打了個手勢,溫玉從房間裏輕手輕腳地閃出來,兩人迅速躲到走廊的另一頭一扇安全門后。
片刻后,來人慌忙從房間沖了出來——
“老闆,不好了,屋裏那兩個警察跑了。”
溫玉和劉子科深吸了一口氣,趁着騷亂的空隙接着迅速向另一側移動,劉子科面色一沉——是死路。
前來抓人的成員們越來越近,溫玉忍不住嘆息一聲,看來一會兒只能隨機應變了。
忽然,走廊盡頭的房門開了,一雙手伸了出來,迅速的將溫玉和劉子科拽了進來。
“晉荀?”
溫玉驚魂未定地撫了撫胸口,十分差異秦晉荀會出現在這兒。
秦晉荀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三個人側耳聽着外頭的兵荒馬亂。
找不到溫玉和劉子科,有些人開始慌張起來。
“他們一定是跑了,這回警察肯定知道我們在哪兒了。”
“老闆,離警察來之前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得快點撤退了,還有這回貨是交不了了,我去殺了那個男孩兒。”
“徐是和項驍怎麼辦?”
“那還用說,一起宰了。”
正要從窗戶離開的劉子科握了握拳,停下了腳步,“小洋怎麼辦?”
“那個孩子被關在哪兒?”
“南邊的那條走廊上的房間。”
秦晉荀沉吟片刻,看着溫玉。
“你在這裏躲好,我和劉子科去救小洋。”
對秦教授的武力值有些擔心,劉隊長正想要勸說他一個人去就好,卻見秦晉荀已經扭開了門把手,那個背影莫名的讓人覺得沉穩,讓他有一種,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的感覺。
手牽手,一起走……
他們這邊一派和諧,大堂中央卻劍拔弩張。
項驍在“蝙蝠”呆了這麼多年,自然不可能還是孤家寡人,沒有一點自己的勢力的。
形勢隱隱對峙。
“老七,老闆平日裏待你不薄,你怎麼能用槍對着他!”
“我呸,上次我不過就晚交貨了兩天,他就讓人廢了我一條胳膊,這還叫對我不薄?”
“你丫叛徒還有理了!”
……
吵吵嚷嚷,場面極度混亂,忽然之間一聲槍響——這回開槍的不是“老闆”,而是項驍。
“你們最好,都別動。”
項驍悠悠地站在原地,面上雖然依舊沒有多少血色,精神狀態卻上佳,甚至說是興奮。
底下霎時間沒有人說話了。
溫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思量片刻,還是輕輕的將門拉開了一條小縫,向外望去。
項驍站在中間,伸着一隻手,手裏拿着一個遙控器。
“老闆”微沉着臉,“項驍,你手裏拿着的是什麼?”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已然烏雲密佈,雲層涌動,陰影正好遮住了他的臉,讓他的五官模糊不清,“讓你們見識見識吧。”
說完,他舉起手中的紅色按鈕,按了下去。
爆炸聲一瞬間,巨響夾帶着滾滾的濃煙,從外面傳了過來,屋子的橫樑被震動,噼里啪啦地開始往下掉。
“他埋了炸彈!”
“項驍那個瘋子!”
“炸彈肯定不止這一處,逃命要緊啊!”
“‘老闆’,我們快撤吧。”
第一次爆炸的瞬間,溫玉沒站穩,跌倒在地擦傷了手臂,但是她卻顧不上自己胳膊上的傷,向外望去,這次的爆炸是從南邊傳來的。
秦晉荀和劉子科還在那邊。
溫玉大驚失色,來不及再細想,一個閃身就出了屋子。
而大堂的騷亂還在繼續,大概是沒料到項驍埋了這麼不惜命的一手,一時間,“老闆”這一方的人都有些慌。
“砰!”
有人慌亂中沖項驍開了一槍,可是緊接着,那人就扔下手槍,破口大罵,“誰他媽動了老子的槍!”
緊接着,又有人大驚失色的發現,剛才的爆炸,將這棟樓的出口封上了了。
有人提議,“上二樓,那有窗戶。”
“老闆”卻是原地定定地看着項驍,帶着厭惡,“我早就該殺了你,你小時候我就該殺了你的。”
說完,在手下的再三催促中,往二樓走去。
項驍沒有阻攔,悠悠地看着他們慌忙逃命的樣子,唇上泛起一絲冷笑,要不了一會兒他們就會發現,二樓的窗子下面全都佈置上了地陷,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忽然,他的視線掠過一面牆,角落裏白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溫玉?你還在這兒?”
項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抓住了她,眼睛驟亮。
溫玉分不清現在對項驍是什麼情感了,她恨他,因為本是毫無交集的一個人,卻是殺了自己父母的兇手,可是現在,她卻有點不知道對他說什麼了,甚至不明白,他對自己的這份執着是從哪裏來的。
“我自然在這兒。”
“那個小警察呢?”
溫玉偏過頭,“跑了。”
項驍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無所謂,聞言只是點了點頭。
溫玉冷了神色,“你費這麼大週摺,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項驍沒有回答,幾步踱回中央,隨手打開了一個箱子。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幹凈,還不如一起消失。”
說完這句話,徐是剛好拿來了一台筆記本電腦。
什麼意思?
溫玉順着他腿往下看,他腳邊的箱子裏,是一個直徑將近半米的長管型——炸藥。
和方才爆炸的那些不相同,這份液體炸藥爆炸的威力,足可以將這棟樓轟得連渣都不剩。
溫玉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讓她和劉子科寫那張紙條,又為什麼任由那些人抱頭鼠竄,因為只有這樣,來的人才齊全。
他想要‘蝙蝠’的人和警察一起,同歸於盡。
“項驍,你瘋真的了!”
溫玉一邊說,一邊想要走過去制止他。
項驍頭也不回,手指飛速地在鍵盤上敲擊着,徑直對徐是說,“拉住她,別讓她過來。”
“項哥……我們,都會死么?”
徐是顯然對他的計劃絲毫不知情,此時手足無措,等項驍再一次喊他,徐是才反應過來,上前抓住了溫玉——他一直聽項驍的話。
二樓又傳來了一陣大聲喧嘩聲,彷彿是有什麼人跳了下去,摔死了。
眼見項驍眉宇之間儘是篤定,而秦晉荀和劉子科那邊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溫玉也只有想辦法先穩住項驍。
“項驍,你冷靜一點,誰都有過去,不止你一個人活在陰影中,我也是啊,我的父母——”
不知道哪個字眼忽然觸動了項驍的神經,項驍突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按動鍵盤的手停住了。
“你的父母......呵,你的父母,我沒殺他們,但若是我不惜後果也未必救不了他們,可是我沒有,你知道為什麼嗎?”
溫玉清醒的意識到,此刻的項驍很危險,他的眼神隱隱藏着病態的狂熱,卻是透過了她,不知他的焦點落在哪裏。
他站起來有過來,一把拽過溫玉,掐住她的咽喉迫使她靠得很近,力道之大令她呼吸困難。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父母是英雄?恩?為了清除我們這些雜碎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項驍帶着奇異的微笑。
在溫玉幾乎暈厥之時,他又驀地鬆開掐着溫玉喉嚨的手,食指順着她的頸部逐漸下滑,穿過胸膛,穿過肋骨,最後停留在左腰向上的地方。
“這裏,還疼嗎?”
溫玉咳嗽着,伸手拂開。
他的手指離開,又霍地抓緊她的手,引着她摸上自己身體的同樣部位。
聲音貼着她的耳朵。
“那一年你幾歲?十歲?十一歲?找到了合適的腎源,你父母樂瘋了吧,你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吧。”
他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傳出來,一點光芒都不帶,冷得結冰。
溫玉像是預感到了什麼,手指竟然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項驍看着她迅速變白的臉,心頭湧上一股快意,夾雜着壓抑已久的憤懣。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在你的腿上紋上一個蝙蝠紋身?你以為你父母為什麼要協助陳立仁搗毀蝙蝠?”
項驍將她重重地一推,溫玉一個踉蹌跌倒在冰涼的地上,聽着他滿含惡意的聲音,“是因為你!因為他們不想讓你向其他接受移植的人一樣受蝙蝠的控制!”
溫玉搖着頭,手指因用力扣住地面而泛白,“不,你別說了——”
項驍卻好像從她的表現中得到了莫大的快意,逼近了她,拽起她的胳膊,“你以為你憑什麼那麼幸運,缺什麼配型就恰好有什麼配型么?是因為我!”
“溫玉,你體內的腎是我的,我讓你多活了這麼久,你也是我的,懂了么?”
石破天驚般的轟鳴也不過如此,溫玉的世界瞬間一片刺耳的尖叫,彷彿是項驍的嘲笑,又像是自己尖叫的聲音。
“放開她。”
一聲厲呵傳來,秦晉荀大步走過來,後面跟着抱着個小男孩兒劉子科。
有腳步聲紛亂而至,那些人見跳窗行不通,又重新回到了大堂,“警察來了!”
“等他們將出口清理出來,我們衝出去!”
這些喧囂與秦晉荀無關,他抱着溫玉,專心致志的查看她的狀況。
忽然身邊響起一聲輕笑。
“我突然改主意了——將這一切夷為平地,的確不錯,但是我現在更好奇,有一天人們知道真相的反應,秦晉荀,你能瞞多久?。”
項驍這句話說的似是而非,秦晉荀冷漠以對。
警察出動了重卡,十幾分鐘就將大門口的那些建築殘骸移開,清出了一條道。
不知道第一聲槍聲是從哪傳出來的。
兩邊的人皆是一愣,劉子科暗道不好,帶着小洋飛身撲向旁邊一個遮蔽物的同時,高聲喊道,“注意隱蔽!”
頓時,槍聲四處響起。
“砰”地一聲。
卻是項驍打中了老三。
項驍瞥了一眼溫玉,“你們這些人都假惺惺的,什麼法律,什麼正義,你看,你想讓他死是不是,我幫你殺了他了。”
溫玉卻獃獃的沒有什麼反應,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狼狽中回神,項驍見狀眯了眯眼睛,正想要說話,徐是就來拉他。
“項哥,走了!”
……
一片混亂之中,溫玉似乎被誰領到了一邊,有人在她耳邊輕聲的說著什麼,有人面帶焦急的看着她,轟鳴過後,有一個聲音格外清晰。
“溫玉,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