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世往事
烏鴉嘴不是本地人,在單位附近租了個公寓獨居。離開顧家,她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外面轉了好久,似乎在消磨時間,直到天黑方才回到公寓,推開門,裏面一片漆黑,屋子裏面瀰漫著嗆人的酒氣。
她站在玄關處愣了愣,麻木的按下全部的燈光開關,裏面頓時亮如白晝。
杜宇正躺在沙發上睡覺,地上滿是空啤酒瓶子。
烏鴉嘴嘆了口氣,找了個垃圾袋過去收瓶子,才踏上茶几下面的地毯,突然發現上面竟然濕透了,一定是杜宇喝酒的時候撒上去的。
她再也忍不住了,站在原地哭了起來,卻仍然懂事的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吵到杜宇。
杜宇翻了個身,背對着烏鴉嘴,含含糊糊的喊着顧曼青的名字。
顧曼青一怔,心裏想着一個人,卻又跟另一個人在一起,這男人真夠精分的。
突然間,顧曼青對烏鴉嘴充滿了同情。
烏鴉嘴哭了半晌,漸漸止住悲聲,她見茶几上還有沒喝的酒,索性打開一罐自己灌了下去。
過了一會,她也醉了,口中喃喃念道:“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曼青,我這輩子都比不上你了!”
明知道對方感受不到,顧曼青還是走到烏鴉嘴旁邊,輕輕的抱了抱她。
她很心疼烏鴉嘴,跟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呢?
這時顧曼青聽到耳畔有個討厭的聲音在說:“顧曼青,時間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無所不在的金屬音來了,顧曼青早就知道它一直潛伏在身邊,就等着某一刻將自己揪回去。
想到父母有烏鴉嘴照顧,顧曼青多少能放心些,只盼着杜宇能早日放下她,好好的跟烏鴉嘴過日子,反正她也死了,不如大方些,杜宇那麼帥,便宜別人不如便宜烏鴉嘴。
金屬音是典型的直男思維,根本不給顧曼青收拾心情的時間,眨眼功夫,顧曼青眼前的景物便切換回因果司了。
十三郎仍坐在辦公桌前看書,彷彿在顧曼青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他連動都沒動。
顧曼青覺得自己在蹩腳的意識流小說中打了個轉,腦中仍雲裏霧裏的,便怏怏的埋怨道:“幹嘛這麼著急,不能讓我多待段時間嗎?”
金屬音鄭重其事的說:“你們之間恩怨已了,還繼續待下去做什麼?”
顧曼青再遲鈍也聽出金屬音的言下之意,“恩怨?什麼恩怨?”
她看不到金屬音,話自然是對着十三郎說的。
可十三郎惜字如金,他知道金屬音會回答,便懶得親自解釋,眼皮動都沒動。
果然,金屬音開口了,用他那不甚感性的語調向顧曼青講述了兩個女孩命運交錯的一生。
青青和小雅是孤兒院裏一同長大的好朋友,命運卻迥然不同。
小雅是巨商之女,由於家中變故,暫時寄養在孤兒院,但遲早是要回歸做大小姐的。
青青的媽媽是個妓女,當初之所以肯生下她是為了要攀個老實人上岸,計劃失敗后便把青青當成了棄子。
兩個女孩子同齡,孤兒院裏數她倆最投契,童年時便效仿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在後院裏那顆最粗的大榕樹下磕了頭,義結金蘭姐妹。
小雅是個做戲要做全套的人,為了表達誠意,她把一直隨身戴着的鑰匙吊墜當做信物給了青青。
吊墜看起來黑漆漆的不像是值錢玩意,否則早被人偷走了。可這是小雅身上最重要的東西了。
青青沒什麼能給小雅的,小雅並不介意,畢竟相互之間太了解了。
轉眼間兩個女孩都長大了,在她們十九歲那年,巨商斗跨了敵人東山再起,春風得意時想起了當年的那顆滄海遺珠,於是派人來尋小雅,來人只認信物不認人,便將青青帶了回去。
青青冰雪聰明,很快便搞清楚事情原委,可富貴的日子太難得了,她不想被打回原形。於是便刻意中斷了與小雅之間的聯繫,企盼小雅在她的生活中永遠消失。
可惜天不遂人願,一年後,縣城裏局勢不好,小雅幾經輾轉流落到青青所在的大城市,拿着保存的信封找到了青青家裏,想要投奔昔日的姐妹。
青青腸子都快悔青了,暗恨自己不該留下這唯一的線索,卻又不好意思將小雅拒之門外,只能暫時收留她。
適逢這時家裏替青青介紹了個男孩子,對方是個留洋回來的少爺,一表人才,見面后彼此印象都不錯,便把親事定下了。
未婚夫妻不拘俗禮,少爺常常上門走動,誰知一來二去的,他居然跟寄居在此的小雅看對了眼。
青青哪能咽的下這口氣,索性便把話挑明,要趕小雅離開。
小雅也自知理虧,灰溜溜的走了,可不久后青青得知,少爺居然在外面租了個房子,把小雅金屋藏嬌了。
青青心裏一陣犯膈應,與溫柔嫻靜的小雅不同,她性子火爆,跟少爺正面剛了幾次,少爺對她的心思也就淡了,可人就是這點最賤,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金貴,青青覺得自己深愛着少爺,非要把他搶回來不可,於是她花錢雇了幾個流氓地痞,授意他們趁少爺不在的時候去小雅那裏鬧事,誰知那些人腌臢慣了,居然會意錯了,幾個人輪流佔了小雅的便宜。
小雅覺得自己沒臉再見少爺,便忍辱偷偷離開了,一個字都沒說。
只有青青知道其中的曲折。
心情複雜的青青如期跟少爺結了婚,說來也怪,從前心心念念想要嫁給少爺,可一旦願望成真,愛意卻淡了。他們彼此兩看相厭,終日吵鬧不斷,做了一輩子的怨偶。
而小雅則在離開少爺不久后便病死了。
聽到這裏,顧曼青腦中靈光一閃,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難道……故事裏的青青便是我,小雅便是烏鴉嘴?”
金屬音雞蛋裏挑骨頭,“確切的說,青青是你的前世,小雅是烏雅的前世。”
顧曼青這才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上輩子我搶了她的男人,這輩子她便搶了我的男人。”
金屬音補充道:“除了男人,日後你的父母也會把她視作己出,百年後把全部的家產都留給她,算是對她上輩子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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