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一、王磊之死(下)
葬禮上。
馬清不喊不鬧,站在王磊的碑前,流着死寂一般的淚。
出現在王磊的葬禮上,還有一個人,這人便是王磊的前妻,李彤彤。
李彤彤走到馬清身邊,滿懷愧疚的看着王磊的碑。
“夫妻一場,說點什麼吧。”馬清冷漠的道。
“那天,是你,對么?”李彤彤輕聲道。
馬清知道李彤彤指的是什麼,那天李彤彤和其他男人走進酒店的時候,她看見了自己,指的應該就是這件事。
馬清不語。
“謝謝你,沒有告訴王磊。”李彤彤輕聲道。
“那他也知道。”馬清道。
李彤彤低頭,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李彤彤流淚了,“我只是知道他是個沒有爹媽的孩子,我只是知道他是一個從山溝里走出來的孩子,甚至連農村人都談不上;我只是知道我的家人都很討厭王磊,討厭這個又窮又土的男人;我不知道他父母是為國犧牲的,他也從未告訴過我關於他的身份……”說到後文,李彤彤更咽了。
“過去了,不重要。”馬清是漠然的。
李彤彤捂着臉,哭道,“我不配,我不配做王家的兒媳婦,是我動搖了,是我沒抗住壓力……”
“但他……”馬清凝視着石碑,“是因為我死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李彤彤止住淚水,抹去眼角的淚水。
“我會做一個好母親,將王家的孩子撫養成人。”李彤彤沉聲道。
“你累了,孩子給我,我帶。”馬清道。
“我承認,我配不上王磊,更對不起王磊,我不是合格的妻子,但你不能剝奪我做一個合格的母親的資格。”李彤彤慢條斯理的說道,“是,我承認,我物質;我被迷了雙眼,與人攀比生活的質量,因為別人過得比我好,因為別人經常買奢侈品,我無數次罵王磊是廢物,也說過過分的話;我不明白,不明白王磊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機會,可偏偏非要跟在你的身後,甘願為你做牛做馬,他干銷售那麼多年,業績那麼好,去其他公司至少也是個區域經理,可他偏偏要在你身後拿那幾個臭錢!”
李彤彤看着馬清,眼含淚花,“原來……他在保護你。”
馬清身形一震,冷漠的眸子浮現異樣的情緒波動。
“是,你馬清淡泊名利,你馬清是個好人。但,王磊是你兄弟啊,你不求進取沒關係,你別耽誤王磊啊;他不光要保護你,他還有家啊,他要賺錢養活孩子的;但凡你認真一點,帶着王磊多賺點錢,他不至於被我的家人瞧不起這麼多年,不是么?
這些年,是我一個人頂着這些輿論壓力,最後我確實是沒頂住,只是……作為王磊兄弟的你,你真的有考慮過王磊的生活嗎?你有問過他需要賺多少錢嗎?有問過這些錢夠不夠用嗎?有沒有問過現在他的地位是不是真的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為了這個家,別讓我一個人努力好不好?你放過王磊,讓王磊努努力,讓他為我分擔些好不好?
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對他另眼相看的機會,給我一個讓我死心塌地愛他的機會,給我一個打心裏認為我選對了男人的機會,行嗎?”
說完這些,李彤彤再次抹去眼角的淚水。
“對不起,今天的我沒資格說這些話,我只是想讓你給我一個做一個好母親的機會。”
馬清緩緩閉上雙眼,滿臉憂愁。
“對不起。”馬清道。
李彤彤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
……
一個星期後。
馬清開車來到王磊的老家,找了個幾個追逐打鬧的孩童問了一下王磊家的位置,然後順着土路走進山林中。
在一處小草房前,馬清停下腳步。
抬手敲了敲木門。
開門的是王磊的爺爺。
老頭子看到馬清,嘆了一口氣。
“酒不夠喝了?”老頭輕聲道。
“爺爺,回我那住吧。”馬清柔聲道。
“不是要酒的啊……”老頭關上了門。
至此,馬清在敲門,任憑怎樣講,老頭子沒再開門過。
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星期過去了。
不管風雨雷電,馬清始終站在庭院中。
柳伊站在一旁看得心疼,嘆了一口氣,沒有勸說馬清的意思。
隔着窗,看着馬清日益消瘦的臉,老頭子嘆了一口氣,這便把門推開了。
“酒和跟你走,你只能選一個。”
馬清恭敬的欠身,“爺爺請。”
老頭子惋惜的搖了搖頭,走出庭院。
……
……
馬清把王磊的爺爺接進小區。
老頭子有清晨打太極的習慣,每逢清晨,馬清都會下樓學着老頭子的模樣打拳。
“閑着沒事兒,陪老爺子打打拳,做個伴兒。”這是馬清對柳伊的解釋。
柳伊笑了笑,踮起腳尖,吻了吻馬清的唇,沒說話。
是不是陪做伴兒,柳伊哪裏不知道?
……
……
時又兩年。
這天的清晨,打完拳,馬清朝老頭子恭敬的欠身。
“爺爺,明天不能給您做伴了。”馬清沉聲道。
老頭子負手而立,看着天邊徐徐升起的太陽。
“嗯,回來,酒配方給你,他說你愛喝這酒,偷酒時,沒少被我打。”老頭子淡淡的說道。
馬清聽得懂老頭話中的意思。
他點了點頭,“這條命,他給的,我不能死!”
老頭緩緩閉上雙眼,點了點頭,不再打算說話。
……
……
次日,天沒亮。
馬清起床,這會兒的柳伊還沒醒,馬清小心翼翼的起身,穿上外套。
臨去時,馬清親吻一下柳伊的額頭。
等馬清關上門的時候,柳伊眼角劃下淚光,她狠狠的攥着被單,愣是一句話沒說。
她知道,現在馬清這條命不僅僅是自己的。
有些事情,必須要他處理。
就算是柳伊也留不住馬清。
……
……
金山角。
馬清站在河邊上,這個位置是王磊的。
馬清這一站,便是許久許久。
緩緩睜開雙眼,馬清雙眼變得越發堅毅,他轉身,鑽進從林中。
兩年,整整兩年,馬清每天回憶着自己和王磊走過的路,生恐自己忘記了。他順着路,再一次來到那個破舊的老樓。
一路摸過去,小心翼翼的。
不知不覺中,馬清已經摸到這棟樓的樓下,看着周圍的雜草以及灰塵,馬清意識到,這裏很久人在了,或許尤紅早就去了別的地方。
馬清推開門,走進大樓。
看過每一個房間,每每推開,都是一股灰塵撲鼻而來,灰塵散去便是廢棄的場景,屋子裏滿是蜘蛛網。
來到三樓,馬清發現不一樣了,這裏非常乾淨,看這樣應該是每天都有人打掃。
馬清警惕了起來,他一間一間屋子的檢查,檢查了大半個樓層,依舊沒能看到一個人,但每個房間都是乾淨整潔的,這告訴馬清這裏一定有人。
最終,在最大的房間裏他看見了一道身穿紅色包臀裙的女人,她背對着自己在澆花。
馬清推開門。
尤紅不為所動,身都不回,依舊在澆花。
“來了。”尤紅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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