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重生
黃雪牽著兒子的手回家。她始終百思不得其解,便問兒子道:“喬治,你見過亞歷山大叔叔沒有?”
“當然啦。”
“不如你跟媽媽說說,他長什麼模樣?”
喬治歪着頭想了想:“反正沒我好看,不過也算不錯了。”
黃雪哭笑不得,這麼臭屁不知隨了誰:“比如他頭髮是什麼顏色的,眼睛大不大,有沒有鬍子,高不高,皮膚白不白?”
喬治睜大眼睛:“媽媽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黃雪嘆息氣餒,從兒子這裏根本得不到任何信息。
回家和阿姨準備好兩個孩子的午餐后,因為學校下午有課,黃雪稍稍收拾了家裏,便夾着課本和作業匆匆趕去學校。
她教孩子們中文。這裏相對非洲內陸來說算比較繁華了,所以並不缺老師,但資源還是很有限;本地人並不太熱衷於接受教育,與漫長的根基修正相比,他們更喜歡捷徑和看得見的實惠。所以她常常會帶一些小禮物,作為鼓勵孩子們完成習題的獎勵。
和孩子們相處還不錯,除了幾個特別調皮的,但黃雪可是被混世魔王喬治調教出來的媽媽,豈有難倒她的。
她就沒見過這麼混的小孩。生他的時候也異常辛苦,堵在裏面不讓妹妹出來,最後不得不剖腹產,第一聲啼哭響亮得讓當時的醫護都掩耳而笑。更別提這三年來,他闖下的禍端讓黃雪覺得——實在是罄竹難書。
比如他會把油和醬油倒在一起,會趁阿姨睡着的時候在她臉上畫烏龜,會因為鄰居偶爾對母親的不遜便往對方泳池裏扔狗糞。崇尚武力又特別義氣用事,路見不平管對方是誰,提着拳頭就上;所以常常傷痕纍纍地回來,也常常有別的家長過來告狀。黃雪責罰他,他還振振有詞:“媽媽我感覺我心裏有一團火。”
“你把我生成這樣有什麼辦法,要不我再鑽回去?”
他雖暴走,但唯有面對他的母親和妹妹,他特別能軟下來。對母親是尊敬且畏懼,對妹妹安琪兒,則是十二萬分地寵愛。
安琪兒,那是一個美好過天使的女孩,是黃雪心中唯一溫柔所在。總是聽話和咯吱笑着,像人世間再無可以讓她傷心的東西。當她環住黃雪的脖子,軟軟的身子無間隙地熨貼在她懷裏時,黃雪只覺得她的整個人生,都被救贖。
和列文分開后,她留了下來,當初並無那般遠大的理想,只覺得喜歡這裏,分外喜歡這裏。這裏的陽光曬得人一點陰影都沒有,純粹的海風能把人吹得連靈魂都通透。
有時候,特別是雨季的時候,靜坐窗前,偶爾有浮光往事浮現心頭,卻已如遠去雲霧,怎麼試圖去捉住,卻怎麼也隔着一層紗的距離。
她成了緩緩老去的遲鈍婦人,除了天氣好壞,孩子吃喝,人情冷暖這些身外物,反是看得越發淡薄。
家裏的郵件一封封地堆積在郵箱裏,知心和念念幾乎一天一封,催促她回家;亞亞和胖子的女兒也出生了,不停地給她發照片叫囂要和她的雙生子比高低;最後連陳茵都出馬:“老大你到底藏在哪裏,所有人都在找你你卻躲清閑,你再不出現我辭職不幹了哈。”
黃雪又把陳茵拉出來了。沒辦法,她只信任長期相處的人。三年過去,她只用一個阿姨,只交往友珍一個朋友,只相信列文一個人的品性。
也只愛過,一個最是獨一無二的男人。
上完課回到家,阿姨已做好飯菜,兩個孩子也收拾得乾乾淨淨,可就是這份乾淨讓黃雪備覺異樣,她總覺得,家裏好似有人來過。尤其是去到卧室的時候,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感益發明顯。
好像被人偷窺。
問阿姨,阿姨只說友珍和男友來過;問兩個孩子,喬治依然是一臉的不配合,而安琪兒則奶聲奶氣告訴媽媽:“叔叔給我買了很多玩具,還有冰雪奇緣的積木。”
黃雪放下心來。她只是有些疑惑,家明怎麼會跟着過來,他對黃雪的生活,一直保持禮貌疏遠的距離。
黃雪給友珍電話:“亞歷山大的事打聽的有結果嗎?”
友珍似在咀嚼東西所以說話有些吞吐:“這邊的人沒細說,只說不是個壞人除了脾氣有些古怪。”
黃雪心說他的脾氣關我何事,我只想知道他的膚色;可也知道友珍如此說必是沒探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便嘆口氣不再多言。
晚上睡覺的時候,那種被偷窺的感覺越發明顯,讓人如芒在背。後來黃雪乾脆起身,仔細檢查屋裏的每個角落,卻沒有發現任何電子眼。她拍拍胸口,覺得自己一定是累壞才這麼疑神疑鬼。喝了點安神補腦湯后,重又回床上躺着。
安琪兒就睡她旁邊的小床,這兩天身體不舒服,鼻子堵得死死的,所以總是睡得不踏實。以往的時候,每次只要黃雪剛閉眼她便哭醒;但這一晚很奇怪,小小安琪兒竟一覺睡到天亮。起來時還對母親說:“媽媽,昨晚克里斯托弗抱着我睡覺,拍我背給我唱letitgo,他還告訴我,他和安娜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輩子。”
“小傻瓜,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黃雪愛憐地親吻女兒,她以為是女兒白天玩《冰雪奇緣》的緣故,安琪兒還是第一次接觸這個童話故事難免印象深刻。說實在的,她這個媽媽當得並不太稱職,她教別人的孩子識文斷字,詩書禮儀,自己的孩子卻甚少陪伴。
除了這裏的義教,她還擔負著名下數個基金及電影公司的運轉,雖說陳茵、還有陳茵帶出來的人幫她分擔了大部分,但很多時候還是須自己坐鎮把關;這也是陳茵強烈要求她回去的原因。三年來,陳茵運用一切反科技手段試圖定位黃雪的所在地,但均被就黃雪攔阻在外。
孤身帶着兩個孩子生活,黃雪早以草木皆兵。
不是沒想過回去,只是一想到回去就勢必要面對王子翼,黃雪便覺得自己,好像還沒徹底整理好,該以怎樣姿態面對。
以沉默,以眼淚,還是以等待和告別?
黃雪不知道。
她已重生,卻一直不曾放下。
她有些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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