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半月後,張總敲定新戲女主角,正是徐皎。連日提心弔膽的胡亦成總算鬆了口氣,徐皎也跟着喘了口氣。

第二天就要去簽約,前一晚徐皎莫名有點緊張,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臨近十二點胡亦成發來消息,提醒她明天穿好看點,可能會有記者在現場。

老闆要拍戲搞投資,找記者放風聲是常有的事,哪怕不是正經的發佈會,選在類似酒店套房這種地方也是合理的,可以佈置化妝間、換衣間,以及採訪間。徐皎面無表情地看完之後,拉開燈坐起了身。

聯繫人列表裏的數字與日增加,卻沒有一個人會再陪她玩無聊的“拍一拍”遊戲。她不斷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強迫自己不去點那個熟悉的頭像,可還是沒忍住點了進去。

想着看一看就好,於是看了又看。

看了又看。

人的心大抵就是在一場場自欺欺人的騙局中淪陷的吧?她覺得好笑,竟然只是看着空蕩蕩的聊天界面和一點生機也沒有的頭像,也會覺得喜不自勝?不知不覺中眼淚再次打濕了臉龐、已經記不清是第幾個這樣的夜,這樣重蹈覆轍,打濕了,乾涸,再打濕,再乾涸。

她不想繼續下去,急急按了燈關掉手機,拉起被子逼迫自己睡去。

在她沒有看到的地方,已經黑掉的屏幕上忽然出現一行字——

我拍了拍章意:我要怎麼辦才能不想你。

第二天下午三點,徐皎如約來到皇冠酒店。胡亦成堵車還在路上,讓她拿了房卡先上去,徐皎在前台登記好信息后,按照房卡的指示來到十八層總統套房。

不知道裏面來了幾個記者,有沒有架好錄像設備,她心下不安,對着鏡子整理衣服,確定胡亦成已經到了地下停車庫才稍稍定心,敲了敲門。

很快裏面響起一道聲音:“進來。”

徐皎深吸一口氣,揚起笑容推開門。張總正在不遠處翻看雜誌,不經意間抬頭看到她今天的裝扮,頓時滿面春風,快步朝她走過來。

“徐皎,你今天很漂亮。”

徐皎低頭道謝,餘光在左右看了看,除了他們沒有別的人。她納悶道:“張總,不是有記者來嗎?”

“記者?”張總先沒反應過來,很快想到什麼,“哦,都在路上了,你說這什麼事?居然還要我等他們,你先進來坐一坐。”

徐皎站着沒動:“成哥馬上就到了,我在這裏等他一會兒吧。”

記者堵在路上,可工作人員都去哪了?化妝師呢?張總還穿着拖鞋,難道不需要正裝出鏡嗎?一連串的疑問閃過徐皎的腦海,讓她下意識想往外退。

說時遲那時快,已經察覺到她意圖的張總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往裏拽。

“我不知道胡亦成怎麼跟你說的,不過他今天不會來了。徐皎,簽約合同就擺在這兒,想要的話是不是得拿出誠意來?”張總笑眯眯地從後面摟住她,“你放心,只要你肯乖乖聽話,我一定好好對你。之後還有幾部戲要上,男主角可都是大腕兒,讓他們給你搭戲,你離飛黃騰達就不遠了。”

他的手胡亂在身上遊走,徐皎拚命躲閃,大喊道:“成哥說他已經在下面了!您別這樣,不然、不然我就報警了。”

張總一聽頓時沉下臉來。

“徐皎,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胡亦成已經把你賣給我了。”

“不可能!”她立刻打斷了他。

“不信的話你給他打個電話。”

張總哼笑一聲,退開兩步讓她找胡亦成求證,電話里標準且冰冷的女音提醒她“對方已關機”,徐皎的手不住顫抖,強自鎮定下來。

眼看她還不死心,要給胡亦成發消息,張總劈頭就將手機奪了過去。

“實話告訴你,這份協議已經生效了,胡亦成收了錢,這會兒指不定在哪裏逍遙快活,怎麼可能還顧得上你?你今天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說罷他一把撕開徐皎的裙子,將她推上床,按住她的雙臂。

徐皎才要抬腿踢他,就被捏住手腕,骨頭髮出移位的咯噠聲。她疼得青筋暴跳,臉色煞白。

張總說:“徐皎,我勸你乖乖就範,別做無畏的掙扎。這種事你怕是第一次吧?沒事,我會好好疼你,不會傷着你。”

他嘴裏說著柔情蜜意的話,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毛巾,一把捏住她的下顎,塞進嘴裏,堵住了她的叫喊聲。

徐皎發不出聲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她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逐漸流失,身體彷彿被一頭碩大的老鷹銜住了。他鋒利的喙咬得她體無完膚,周身散發的雄性氣息讓她想幾欲作嘔。她無法看見他的眼睛,卻能感受到他的注視,那是一種醜態畢露的垂涎與急色,讓她如置光天化日之下,一絲不掛。

她盯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白光,那束光從遙遠的地方投向她,射進一個名為理想的地方,叫她兜住眼淚,放下顫抖。

就在這時,“哐”的一聲巨響將她拉回現實。在張總失控大吼“你們是誰”的時候,一件衣服蓋到她身上。

她的視線從白光中抽離,看清面前的人。

是她。

“江、江……”

“別說了,沒事了,我先送你去醫院。”江清晨俯身抱了抱她,問她還能不能起來。

徐皎把眼淚咽回去,咬住牙齒說:“我可以。”

旁邊孔佑一記鐵拳重重甩在張總臉上,讓本就傷痕纍纍的張總再次翻了個跟頭。他捂着臉大吼:“我、我跟你們沒完。”

孔佑亮起手機:“你剛才所做的一切我都錄下來了,有本事你就跟我沒完。”說罷他揚起一旁的簽約協議,當著張總的面撕了個粉碎,“至於這玩意,就當不存在,你要是再敢騷擾徐皎,我就……”

他佯裝揮起拳頭,嚇得張總直往後縮,本能地捂住腦袋。

孔佑這才敢把眼睛往徐皎身上看,上下打量了一眼,發現她的臉上有幾道指痕印,氣得又上去補了幾腳,直到江清晨叫停才作罷。

“剩下的事讓律師跟你談。”說罷,他們護着徐皎一路下到車庫,前往醫院。

張總確定人都走了之後,齜牙咧嘴地倒抽了幾口氣,扶着床尾艱難起身,屁股才剛挨到床尾,冷不丁又進來兩人,嚇得他差點摔地上。

他趕忙穩住身形,搖搖晃晃地直起腰桿:“你們又是誰?”

律師關上門做了自我介紹之後,就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前面的男人開口。然而過了很久,男人始終沒有開口,只是與張總遙遙對視。

張總越看越沒底,腳底直發軟。就在他打算叫人進來幫忙的時候,一記重拳再度朝他臉上揮了過來。他像一隻充了氣的豬,被掀到半空中翻了一圈才落地。不知撞到什麼地方,安靜的套房響起一聲清脆的“咔嚓”。

他敢說這一拳比之前任何一拳都要重,重得他毫無反彈之力,就這麼躺在地上,徒勞無力地仰望着面前高大的身影。

律師適時背過身去,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

男人上前一步,俯身靠近張總耳邊。

“我好多年沒打拳了。”

他的聲音沉啞,帶着一絲涼意,彷彿正撕裂某種平靜的表面,讓壓抑了數年的怒意噴薄而出。

“你……”他越靠越近,聲音沉而緩,“踩過界了。”

有一年,寶珀Ville

et系列推出世界首款中華年曆表鉑金限量版,全球僅有20枚,致敬中國文化。當時許多客人找到章意想要買這塊表,他權衡再三,最終把唯一一塊表賣給了一個導演。

導演告訴章意,他想要在新戲裏用這塊表彰顯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章意信了。事後戲未能如約進行,導演來找章意,借口女兒生病急需醫藥費救命,問他願不願意收回這塊表,章意再次信了,以高出原價的價格收回。

不久之後,他在戲中看到這塊表,而自己早已被導演拉黑。活脫脫一隻現世白眼狼,師傅們都笑他傻,明明知道導演滿嘴跑火車還是願意相信他,弄得自己兩虧。

他沒覺得有多虧,得回一塊好表,還讓表文化得到傳播,於他反倒是幸事。“狼來了也未必會吃人,坑蒙拐騙圖謀小利,只要不至實質傷害,我可以吃這個虧,就當苦中作樂。”

“可如果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了呢?”

“那叫給他一個教訓。”

誰知後來傳出導演挪用公款、中飽私囊的消息,製片方負責人是個濃眉大眼的東北女孩,親自找上門來。這塊中華年曆表一下成了“贓物”,傷了不知多少真心想收藏此表的愛表之人的心,後來他通過合法途徑追回那筆被導演私吞的公款,中間差價用作表文化宣傳,導演從此銷聲匿跡。

這段往事一度在圈內流傳,甚至還傳出了他“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佳話,只是其中真假無人得知,也無人關心。他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你甭看人家風花雪月煮酒烹茶,以為那就是手藝人的全貌,錯了。

走近了看,那是五彩斑斕的萬花筒。

而我們所見,永遠只是一角。

徐皎也永遠不會想到,在她離開之後章意會出現。他不止出現,還第一次動手打了人。強忍着沒有對和渣滓沒什麼兩樣的導演動手,卻怎麼也忍不了對欺負她的人動手。他完全控制不住理智,也絲毫不想用法律進行約束,在黑與白的邊界,他只是一個最俗爛的男人。

當他揮出那一拳的時候,他突然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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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不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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