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燈火闌珊處
是夜的花燈節，應數玉花街最為熱鬧。不僅風流地多，小攤販又常聚此地。微歌站在了府外，小廝才跑來告訴她方公子早一刻鐘便出了門。
“公子還真是迫不及待啊！”微歌無所謂地笑笑，便領着身邊唯一的暗衛和念嵐上了街。
“小姐……方公子這住的時日也怪長的，您好歹也是位女子啊！”其他暗衛要不跑出去打探消息了，要不領命去監視人了……念五是此時唯一能護在她左右的。
微歌眉毛一撅，沖道：“明明晝日還叫我帶上公子……怎的，現在又說起別的了？”
出門在外，最忌諱的便是暴露身份。屬下的稱呼變了，她自己的稱呼也變了。
念五悻悻住了口，捅捅身邊緊跟着的念嵐：“小妹啊，你猜猜……今個公子是不是穿的也是紅衣？”
清高如念嵐，以往是不會搭理他的。今日破天荒白了一眼說著：“你當是什麼？公子還是配白衣如仙的好看……小姐也是這麼認為的。”
兩個貧嘴的！宋微歌走在前頭，後面的話語不停地傳來，惹得她是又氣又惱。她府上的都是些什麼人？要不平日花嚼主子，要不就斜着眼明媒良人……乾脆一鬨而散算了！
走了沒幾步，終於不再是人涌的狀態。在那最高拱的磚橋上，真如念嵐所說，一席白衣不食人間煙火。
這四座拱橋是玉花街連接四條大道的必經之路，月色下也是有情人談笑的好地方。四周四季都盛開着不同嬌花，微風拂過，頭頂的柳枝還會搖擺身姿。
月色下又是另一道風景。微歌從來沒月下來訪，今日見了不由得暗自驚喜。
皎皎月光彷彿柔撫着每一位的臉龐，朦朦朧朧，甚是醉人。
白衣公子像是有所感應般回過頭，只一眼他便認到了擠在人群中的明媚女子。
女子眉眼中的英氣，是誰也學不來的，真真是太好認了。
喻雪墨不知為何，竟在微歌的眼中瞅到了濕意。他心驚，急忙小跑兩步，朝她伸出手道：“怎麼，可是有何煩心事？”
女子一怔，隨即搖頭笑開：“能有何事？只是從來沒如此自在過了……”
喻雪墨明了。她在深宮多年，能有幾次是夜間出遊的？又是有幾次可以放下一切謀划，逍遙在外？他不忍這樣的女子整日裏都在為國家大事所焦額，如今的太平，便讓他儘力為她尋找一時的歡樂罷。
男子抓緊微歌的柔夷不放，處處溫和：“花燈節在後宋兩年一度……微歌，今日可是湊巧了。”
“那小女子便十世有幸了！”她聽聞笑嘻嘻的，露出的背齒讓她整個人尤為亮眼。
“衣服可還合身？果然，微歌就數紅色最配！”喻雪墨替她批好綢緞，變戲法樣掏出了一柄精緻的圓扇。扇面上鑲着奼紫嫣紅，惹出女子面頰上的緋暈。
“快看快看！小姐的臉多麼通透！”念五在遠處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剛要繼續捅自家小妹，就被主子的眼神狠狠剜記。
“快來看看嘍，自家釀的桃花釀！”
一輛馬車顫顫悠悠地進了城門。慕凌淵在路上行了小半月，率先後面的禮節部隊到了后宋國度。
攬月城，真不是一般的熱鬧啊！
“將軍，屬下打聽過了。今日恰好趕上后宋的花燈節。”
“花燈節？”慕凌淵撇頭，“那是什麼？”他見前方已經擁擠的騎不了馬，轉而下了地，改為牽馬而行。
他身邊的侍衛雲天撓撓頭，有些不知所措：“這個……屬下也不沒來過後宋啊。大夏並沒有花燈節的傳統。”
還沒等慕凌淵開口，街道邊的一位女子便眼疾手快地撲上來咯咯嬌笑道：“兩位公子！看這架勢……不是本地人吧？要不要奴家陪着逛逛今夜呀？”
“不用了，姑娘。”玄衣男子展開眉毛，對風流女子搖搖頭，拉下她纏着自己手臂的白皙。
“誒！公子！別著急走呀！”人流又開始涌動起來，似乎前方出現了巡遊，瞬間把那後面的妖精給隔開了。
雲天撮着手臂不自在：“這，這后宋，女子如此的奔放！”
“因為那女子一看就不是好端端的人家。”慕凌淵攥緊馬繩，時不時注意着百姓的攢動，還要扭頭對侍衛道上幾句，真是麻煩。
突然，一道四射的煙花從不遠處的湖面上騰升而起，炸響在天際，瞬間照亮整片夜空。雲天獃獃地抬了頭，感嘆道：“將軍啊，后宋可比大夏有趣多了……”然而一轉頭，卻不見了自家主子的身影。
焦急的呼喊淹沒在人流中，雲天懊惱地拍打着大腿。
街道的另一邊，宋微歌不知從哪摸來了一頂面具，忽的扣上身邊男子的面上。她自己也拿起一面，戴了上去。
“好看嗎？”女子的眼中轉動着星光，湊近的面具狐狸的圓鼻生生頂上喻雪墨的鼻尖。
男子呵呵一笑，伸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又替女子調整好角度，滿意的點了點頭：“微歌天生麗質，宛如人間精靈。”
墨發女子有些不滿他的敷衍，稍作賭氣的回聲沖攤主喚着：“這兩個，本姑娘要了！”
“微歌，這不太妥吧……”喻雪墨沒來的急攔下她，尷尬的捏着手中的面具，和那貓樣的大眼瞪小眼。
“有何不妥！本王都戴着呢！”微歌豪邁一揮手，嘻嘻笑着向前跑了幾步。
白衣男子只得無奈的彎起了嘴角，依她的低頭戴上。再次抬眼，心中猛然一涼。
宋微歌不見了！
身後的念五和念嵐早就不知跑去了何地討歡喜，自己出門也沒帶上什麼人……現在憑一人之力，如何在這人山人海中找人？
慕凌淵暗罵著，不見那雲天的半絲身影，氣得差點翻身上馬。
“找到了定要他出不了大夏的門！”玄衣男子怒氣閃現，憤憤地往前走。不過話說回來，后宋確實要比如今的大夏要熱鬧……看這自營的攤位，看那英氣的身影……
慕凌淵漸漸停下腳步。幾步開外，女子背對着他往前走，左顧右盼像在找什麼人。
一瞬間，嬌小卻不失風範的背影和他夢中念念不忘的女子逐漸重合。慕凌淵按耐住狂喜，眼中的喜悅不比今夜的氣氛低。
自己離她已經越來越近，心中的砰砰快要蓋住了敲鑼打鼓。慕凌淵伸出的手腕上，玄黑的護腕閃爍精光。
倏而手臂一沉，慕凌淵皺眉望去。一袖白衣已經牢牢的掛在了他的手臂上。袖子的主人睨着目光，驟然冰冷。
他聲音中沒有一點溫度，稍一頷首：“這位公子，動手動腳的，可着實不是君子所為啊！”
前方的女子聞到聲音，回頭的面孔上狐狸面具已經歪到了臉側。一雙畫過的眉眼，粉唇嘟囔。
慕凌淵一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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