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風雪洶濤涌
“趙曦瑤!趙曦瑤!”宋微歌向前飛快地奔跑兩步,剛剛蹦下擂台,迎面就又飛來一劍。她利索地扭身閃避,手中一劍抹向那人的脖子。
血珠飛濺。
然而再次抬頭望去,那群挾持粉衣女孩的黑衣人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宋微歌睜大雙眼,腳底仿若是被凝固住了一般無法動彈。片刻后,她緩緩往回邁出一步,轉身朝許家主方向走去。而右手輕顫雲歸劍,染血的箭刃重新光澤起來。
“微歌!”慕凌淵從黑衣人中脫身,躍身上了高台來到女子的身邊。他側頭順着方才女子的目光望去,蹙起一對峰眉:“那些是恩怨閣的人?”
“對。”宋微歌木訥地在許家主身邊蹲下身子,兩根指頭齊並按壓住中年男子的腕脈,停頓幾秒開了口:“許家主並未傷及要害,但還是趕緊叫府上大夫先來止血吧。”
“好,好……”許家母哽咽着抹把眼淚,推着身邊的許凝濯讓她趕緊叫人。
宋微歌疲倦地眨下眼睛,直立起身子。她面容痛苦地單手揉上面頰,長嘆口氣,大聲喝道:“念一!”
“屬下在!”隨着話音地起落,一席黑衣的暗衛恭敬地現身,俯首跪在女子的面前:“請主子恕罪!念家暗衛已追上去,但恩怨閣人數眾多,來勢兇猛,似是有備而來,我們……”
宋微歌深吸口氣打斷了他的話:“好了,恕你無罪。”她微一偏頭,嘴角的冷意竟然讓慕凌淵感到后脊發涼。只聽他眼中的白衣女子厲聲威嚴道:“讓念七給我查!細細的查!把全城恩怨閣的探子都揪出來!另外,通知念八盯緊了,我片刻就到!”
“是!”
念一走後,宋微歌等到府中家丁將許家主抬進院落,這才急急忙忙別好雲歸劍,披上斗篷往外走。
剛邁出沒兩步,手臂就被一人不知好歹的抓住了:“你要孤身一人去?”
“一人?”宋微歌好笑地低聲道,“你說錯了,是本王喜歡親力親為,不喜歡旁人跟着。更何況若不把瑤兒安全帶回攬月城,且不說趙雲逸會活剝了本王,就是本王心裏都瞭然愧疚!”她垂眸瞄眼被抓住的胳膊,警告他:“放開。
慕凌淵蹙眉,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牢了:“我和你一起去。”
“慕凌淵,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宋微歌勾唇眼中卻不見一點笑意,“你是大夏的鎮國將軍,是大夏人不是后宋人!什麼時候我大夏的事輪得到一個外人插手了?”
“不是外人!”慕凌淵焦急的打斷,“我與你何時分的那麼清了?”
“你與我不過只認識短短几月有餘,能讓你跟着來樊陽城已是我的限度,不能再多了。”宋微歌冷眼瞪着這位俊朗的男子,“所以你我分的不能比這再清!此事與你無關,別再跟來!否則休怪我不顧情面!”
宋微歌直挺的身板明晃晃的映在慕凌淵的眼中,刻在他的腦海里。樊陽城雪地里的這抹背影,孤傲又冷寂,堅強到惹人心疼。慕凌淵在以後曾不止一次的回想過這個女子的背影。雖是女子,卻也是個芳齡二九的姑娘。大好年紀卻給了“江都王”這個爵位,他心疼她,心疼這個女子。
別人女子在這般年紀已是嫁作人婦,亦或是待嫁閨閣。而這位后宋的女王爺卻整天身陷朝廷糾葛,江湖恩怨。
慕凌淵活了二十載,頭一回在宋微歌的身上碰了壁。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何宋微歌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靠近?明明他的心意已經擺在了明面上,就算他是大夏的鎮國將軍,提親提到后宋的女王爺頭上有何不可?慕凌淵附手立在院落之中長長嘆口氣,一時迷茫起來繼續留在此地究竟是對是錯。
另一邊,白衣女子出了許府大門便一路狂奔。天空中不知何時揚揚再次飄起了雪花,冰涼的棉雪伴隨着陣陣冷風猛然灌進女子隨着奔跑而暢懷的斗篷里,也吹落進女子的領口,緊緊貼着灼熱的皮膚化作雪水。涼意使宋微歌的頭腦愈發的清晰,她驀地剎住腳步,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宋微歌漂亮的眸子一轉,轉向了旁邊燭火搖曳的客棧。這個正是念十與若蘭君暫居之所。她秀眉豎起,剛要重新扭回頭繼續前進,哪料一隻袖箭自客棧而來,直直擦過她的眼前,釘在身邊的小木攤上。
不好!宋微歌腦海一炸而過,立刻飛身準備踏上客棧二層外敞的窗子上。然而腳尖剛剛觸碰到窗沿,屋內就刺出一柄銀亮的劍刃。劍尖竟然是墩的!沒有穿透宋微歌的肩膀,卻點到肩膀窩內,硬生生地讓女子的手臂一陣麻木,腳下也亂了分寸,當即從窗子上跌落下去。
落地的一瞬間她被隨身暗藏的念一一把扶住,才在地上站穩腳跟,而上方的窗子突然“砰”的響起巨大一聲,一個人影從內飛落在外面的地上,重重摔在宋微歌和念一的身側。
“怎麼是念十?”念一聞音聽到熟悉的悶哼聲,十分驚訝。
“王爺?”念十咳出一口血,聽出身邊是什麼人後,利索的翻身而起:“王爺,是恩怨閣的人。”
“你可有事?”
“屬下無礙,只是若蘭君……”
宋微歌看到念十這欲言又止的模樣,心生不妙。果不其然,二層的瓦片被恩怨閣的人翻了個底朝天,“乓”的巨響竟然將客棧的屋頂爆出一個缺口,四五人從底躍出,踩着瓦片霹靂乓啷地跳到了客棧的後面。
念一見狀立刻鬆開扶住宋微歌手臂的手,抬腳欲要追上去,怎知女王爺伸手攔下了他的動作,對他說:“別追了,追上去也無濟於事。”
暗衛想頓,頷首退了回去。隨後宋微歌沉聲問念十:“怎麼回事?”
受傷的女暗衛急忙伸出手背蹭去嘴角的血跡,喘口氣道:“這些人忽然冒出來,身手狠辣,若蘭君又傷勢未愈,我一人一時大意,招架不住……被他們鑽了空子。”
“恩怨閣的人自從上次若蘭君逃出來后便一直追逐,現今定是回到了他們的老巢。”宋微歌扶起念十,將她交置給念一,囑咐道:“送她回許府。”
“可是主子!”
“別說了!你送她回去。”宋微歌整理好方才打鬥弄亂的衣衫髮型,正視着面前這二人:“你先送她回去安頓再來尋我。方可放心,念八在那,況且想必現在念五也追到了那裏,我不會有危險。”女子忽而頓住轉身離去的身形,扭頭又吩咐道:“讓念七查到什麼,一律格殺!我不想在樊陽城再見到恩怨閣的人!”
“是!”
街頭深處,念八奉命一直藏身在那鑲着異獸面具的衚衕周圍。而今日忽然有了異動,無數人影彷彿從天而降,紛紛踏入黑漆的小巷。隨後片刻念八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他剛要探出藏身的地方,肩膀被一隻手牢牢握住。
念八心驚,下意識地抬臂揮壓下去。
“誒呦!老八,你作甚?”
念八聽這聲音不對,驀地回頭,只見念五抱住頭縮成一團,生怕那隻胳膊落下來砸到他。
“怎麼是你?”念八疑惑問道。
“怎麼就不能是我?”
“其他人呢?”念八皺眉。
“本來念七與我一道前來,可剛剛收到念一傳來的消息,讓他去搜查全城恩怨閣的眼線。”念五呼呼的吹兩口氣,悄悄探出頭望向那條黑漆漆的巷子。
念八繼續皺眉追問:“發生了什麼?我方才見……”
“誒呀,我也瞧見了。”念五毫不留情地一掌拍下去,“今日許府給許小姐比武招親,咱家王爺代打,可誰知半途竄出來一群人將郡主擄走了。”
“什麼!?”聽到這,念八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跑進那巷子裏,幸得念五及時拽住了他。
念八回頭斥道:“擄走郡主,你怎的還在這雲淡風輕?”
“急什麼?我既然已經追到此地,難道王爺會放任不管?”念五氣呼呼得甩開拖住念八的手,“王爺已然忍無可忍,念一傳信給念七時王爺正朝此地趕來。”
念八聽后平舒下急促地呼吸,忍不住扭頭又望向那深邃的巷子,死死盯住彷彿片刻便有猛獸飛撲出來似的。
遠在萬花谷中的喻雪墨此時此刻還未收到來自任何一地的鴿書,因此並不知曉此時樊陽城和攬月城發生的種種。
谷中大雪紛飛,男子卻只單披薄衣獨身坐在白亭中,一口一口緩飲着杯中的熱茶。盡眼望去是茫茫無邊的凍湖。湖面結了冰層,在白日裏晶瑩,襯着漫天飛舞的雪花,宛如是舞姬的花台。
可這花卻不艷麗,而是冰涼刺骨,也孤寂寥落。
而望的更深處就瞧不見了,一片霧蒙。這雪下的是極大的。男子搖搖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手輕輕扑打身上沾染着飄進來的雪花,手指冰涼。
恰在這時,身後傳來稚嫩卻穩重的聲嗓:“大師兄,午食備好了。”回眸一瞧,發現是師父身邊的小侍童。
這侍童小小年紀,卻整天板着一副深沉的面孔。溫潤男子頓了片刻,笑了:“我知道了。你告訴師父,我片刻就來。”
小侍童再一輯身,並不多話,轉身離去回稟。
這男子望着小男孩漸漸遠去的身影,淡笑一番,扭頭繼續望着眼前這看似無邊無際的雪景。他將茶杯蓄滿,端起仰頭飲盡,擱下后攏攏衣衫站起了身。
一頭墨發柔披腦後。待面孔轉過來時,才發現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喻雪墨。男子身姿似仙,彷彿一觸即散。他淡淡拿起石桌邊立着的一把傘,修長的手指將其推開,就這樣執着一把素傘踏入雪地里。
已經好幾日未曾收到微歌的來信了,也不知那邊現在是何種情況。喻雪墨攥緊垂下的衣袖,悠悠喘口氣。瞧見寒氣從口飄出,像極了前路渺茫。
男子踏着谷中的積雪慢悠悠地向前走去。腳下的雪並不似大夏的積雪那般“咔滋”作響,踩下去擱腳,這雪反而綿綿絮絮的,讓人彷彿是踩在了雲端的感覺。
這時,前方朦朦朧朧跑來一個人影。這人影越跑越快,僅管積雪**腳背也沒能阻止他靈活的身形,漸漸的喻雪墨便看清了是何人的身影。
他淡漠笑了:“怎麼了?這麼匆忙怎麼又回來了?”
來人便是方才離去不久的侍童。年齡還是尚小,費着體力跑來,已然是氣喘吁吁。他雙手呈上一盞書信,喘道:“谷、谷外有人、有人給大師兄傳、傳信。”
這不,剛念叨這幾日沒收到消息,此時可便來了。喻雪墨想后卻發現了一個問題:“是怎麼個傳信法?”
奇怪,之前聽雪樓傳信除密令外向來是親自馴養的白鴿,他到谷中收到的信件均為白鴿所傳。那這今日的信件……
侍童見大師兄收下信件,立起身道:“有人騎馬到達谷外,揚言要傳與大師兄。”
騎馬送信?喻雪墨當時三兩下迅速拆開,白紙黑字,句句道出此時京城的現狀。信是聽雪樓加急派人送來的,落款有樓中印刻。白鴿怕誤了事,於是選擇最傳統的形式。黑字寫了趙鄺珏迷戀美人罷上早朝與選秀一事,同時也三兩句道出宣王的異常。
喻雪墨忽然折上信紙,面露凝重。不妙,此事出在趙鄺珏身上。誰都知曉趙鄺珏對微歌有意,他也就是看在微歌的面子上才屢屢接觸帝王家。趙鄺珏能為微歌將后位留置那麼多年,怎麼會突然寵幸上別的女人,還為了她幾番不上朝。再者是宣王……宣王沒理由不在這個節骨眼上無動於衷,府中竟然無一絲動靜傳出。
怕是趙鄺珏這位后宋帝被人下了套。可是誰有這麼大膽子敢近身帝王還不被發現?此時此刻微歌也並不在城內,她幾日未來新情況……不過這女子身邊有暗衛護着,又是身懷絕技,他難免放點心。可是趙鄺珏的后宋是微歌計劃中的重要籌碼,萬萬不能讓別人耍了去。
侍童見他久久不發聲,看面色自道定是有大事發生了。果然,喻雪墨叫住了他:“去告訴師父,午食后我便啟程回攬月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