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情絲入心懷
二人一躺一趴,在惟帳的朦朦朧朧間,惹人想入非非。
身上女子的體香格外誘人,不似大夏京城內那些官家小姐身上帶着熏香,也不似花樓里的胭脂粉味兒,更不似許凝濯身上那股可以花灑的氣味……宋微歌身上,是真正讓他着迷的淡香。
這淡香撲朔迷離,時有時無,離進了鑽進鼻子裏竟然讓他忍不住想要往前探,想要獲取更多。
他或許還沒這麼近距離觀察過一個女孩……女子的身姿是柔軟的,皮膚吹彈可破,不像是練武之人經得住的風吹日晒,可手上五指肚上卻擁有厚厚的繭子,足以應徵一切。她的髮絲飄柔,頭上不似其他小姐那般有任何累贅卻高貴艷美的發簪用以修飾,高高紮起的利落馬尾足以顯得整個人英氣勃發。
這女子,完全與閨閣小姐不一。她是獨特的,是一支適合開在塞外疆土的野花,而不是養在金碧輝煌的溫室里的嬌花。
慕凌淵嘆慰一聲后,手上收緊摟着女子的勁道。
而宋微歌卻突然發現,慕凌淵其實在她眼中沒有那麼的差。
這男子毫無疑問是優秀的,俊郎的,才華橫溢的。他或可文或可武,是個文武雙全的好兒郎。他擁有一副不凡的樣貌,明眸秀眉,眼中時常存着星火,偶爾也泛着銳利。若不相熟的人瞧見,一定不能將他與久經沙場,驍勇善戰的大將軍聯繫。
這男兒來的是那樣的火熱,她差點也受不住自己的心。
難怪難怪,如此一表人才,難怪會讓那麼多女子為他傾心。
宋微歌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牢牢攀在男子的肩上,而腰上傳來的陣陣暖意讓她一度的羞紅面容。
女子又氣又羞,一怒之下手掌握拳狠狠地錘了下去:“慕凌淵!你給我鬆手!”
“嘶!”這次,慕凌淵是真的倒吸一口涼氣,忍着傷口火辣辣的疼痛,也是氣的想怒罵:“宋微歌!你怕不是想謀殺!”
“我呸!”女子用力去掰男子的手,誰知身下這人竟然不固傷口地疼痛,反而將她摟的愈來愈緊。
“慕凌淵!你快放開我!”
“你休想!”昔日的鎮國將軍今日竟然為一女子登徒子了一次,手下不緊沒松,他還微微探起上半身,埋在了女子的秀髮之間。
淡香撲鼻,他舒服的想要低鳴,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就在這時,懷中的宋微歌找准破綻,猛一用力溜出了他的懷抱,身子騰輕向後略去。等在地上站穩腳跟,她怒瞪着從榻上慢慢起身的男子,什麼也沒說,就突然往窗戶邊跑,縱身一竄便滑了出去。
慕凌淵心中一揪,等他略去朝外尋找人影時,只瞥見一角消失在其他窗子的紅衣。
這女人,被嚇跑了是誰的窗都可以進!?
而宋微歌剛剛踏進那間房間的地板,眼前的黑衣女子便伸手穩穩扶住了她,好奇的問:“主子這是……被何人所追?您的斗篷呢?”
“一個不要臉的登徒子罷了,等會兒見着了不要手下留情,閹了便是。”宋微歌冷漠的吐出一句,恢復往日冷清的姿態,昂首理了理衣領了衣袖。
趕摸她的腰,還不是第一回,這男人是真的想葬身在後宋!
“公子的情況現在如何?”女子瞥眼榻上躺着的人,轉而坐在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就這樣邊吹邊問道。
“回主子,屬下按主子所說復將大夫請了回來,此時親自在樓下煎藥,說按時服用不出幾日便可恢復。”
“有說何時醒來?”
念十想了想:“按理說不出兩日。”
“好。”宋微歌點點頭,“這幾日,我便守在客棧了。何時若蘭君醒了,你去告我一聲。”
“是,主子。”
宋微歌仰頭喝完茶水,又道:“念八回信了嗎?”
“還未有回信,不過念八一直守在那地,不曾動過。”念十垂眉,“主子您……沒見到念八?”
“去的路上,被人打斷了。”宋微歌回想起那音功之人的身手,皺起秀眉:“路上遇見了樊陽城的花魁,哪料她竟然擁有和大夏九公主一樣的樣貌,而又被一位音功之人救走了……我想,定與恩怨閣離不了瓜葛。”
“音功之人?”念十呢語,停頓了好一瞬,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抬頭道:“王爺,屬下忽然想起,屬下還在聽雪樓時,曾接過一情報……”
“——有人散與聽雪樓,說那五字十經流水詩會中,善詩琴的四人皆會音功!”
宋微歌頓時睜大眸子,原本面色還有些范潮,此時是盡褪下去:“所言可確切?”
“屬下不敢有半句假言……這事過早,屬下沒能一時記起,望主子恕罪!”
“無妨。”宋微歌擺擺手,面色嚴肅:“這江湖之中,音功極其神秘,而會這音功之人從不曾輕易露面,為此這音功更成為眾人的口頭之說……呵,這可倒好!本王一下子碰上了兩個!”
女子扭頭拎起茶壺,慢條斯理地為自己又斟了一杯:“若要照你來說,這兩位會音功的,極有可能是流水詩會的人。”
“屬下也只是枉自揣測……不過若要真理,卻如主子所說,極有可能是其中二人。”
“這就奇了怪了……這方鴻軒與若蘭君,明看着就是在尋流水詩會的人,怎的還被自己人反殺不成?”宋微歌嘲笑着唇角勾起一個弧度,搖搖頭抿了口茶水。末了,她輕輕晃動手腕,瓷杯里的茶水也隨之左右蕩漾:“本王知曉了。這事兒越想越蹊蹺,本王還是先待公子醒了親自問罷了。”
“是,屬下明白。”念十頷首。
宋微歌低垂眼瞼,握住瓷杯的手緩緩移至朱唇邊,純白的瓷杯邊緣不巧磕在女子紅潤的唇片上,卻讓她整個人一驚,飛快扭頭沖女暗衛道:“你即刻着手讓人去查這件事,務必確鑿此事真假……本王還要一份流水詩會的名頭,到要看看那四人究為何人!”
“是!屬下這就去辦!”念十一聽立刻警覺,頓時頷首領命便轉身要推門。然而待她剛剛將客間的木門打開一條縫,身後坐着的女子便又叫住了她。
“主子還有何吩咐?”
宋微歌蹙眉,在想到底應不應該給自己房中那位送傷葯過去。她垂頭想了片刻,念十就一直站在門口等着女子發話。
紅衫女子眨眨眼,四周不知為何突然寂靜,只得聽見一旁柜上的蠟燭火光搖曳的聲響。她突然想起方才被男子摟住腰肢的曖昧場景,面容竟然不由自主地再次緋紅一片。
“主子?”站在門口的念十察覺不對勁,出聲喚道。
這一喚,讓宋微歌驀地抬頭,啊啊地張嘴卻不知怎的道出來,氣惱之下指着門口喊:“先給本王拿一打傷葯過來!”
怎的說,那人方才雖輕薄了自己,但她好歹也非那些矜持的官家小姐,並且那人也是為了自己才受的傷……如此一來,這傷葯還是得送。
念十被這一聲失態給喊的一懵,立即領命,帶上門轉身往下跑。腦中還不停地詫異,主子今夜怎的如此失常?難道真出了何事?
確實出了事兒,這事兒還不小。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說什麼大夏的將軍輕薄后宋的王爺……這可如何收場?
宋微歌坐在房中緩幾口氣,才壓下去面上不正常的紅暈。她煩躁的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末了撂在桌面上,看也不看右手又朝着桌上的茶壺伸去。誰知這一碰,手下卻感覺到一處柔軟,驚得女子立馬站起了身向後看。
身後一席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黑衣男子,正悠哉悠哉地斟茶。一人一杯,剛剛好。
“你你你!”宋微歌頓時氣的,指着他語無倫次。
“我什麼?”慕凌淵嘆謂,笑道:“方才可是江都王撲在在下身上的……要真論起來,可是在下吃虧。”
“大夏的人果真是好不要臉!”宋微歌聽后壓低聲音怒斥。
慕凌淵一笑而過,只當她是氣話。一口仰盡杯中茶水,指着一旁榻上的人影道:“你一介女子,翻窗還翻進人家公子的房中,嘖嘖,這要是傳回去,不知怎麼說江都王呢!”
“慕凌淵,你休要胡說!”宋微歌氣的青筋一跳,“若蘭君身受重傷,是我暗衛帶他來此,醒了還有話要問!”
若蘭君?慕凌淵一愣,微微傾斜身子朝榻上望去。那榻上躺着一位男子,此時闔着雙目,也依舊能感覺到醒着時的風華。
頓時,男子黑下了臉。他這邊受的傷都還沒處理,宋微歌可就轉念想着別人了!
慕凌淵收回目光,冷笑一聲,晃晃悠悠地坐在雕欄圓凳上:“呵,這是怎的?還要江都王親自守着?敢情這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宋微歌深呼吸一口氣,咬碎了牙根才忍住沒對他出手:“慕凌淵!你這是發的什麼瘋!”
“你還知道我在發瘋?”慕凌淵頓時揚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樣子讓宋微歌微微收斂了瞳孔:“江都王好興緻啊!救命恩人都不顧,就上趕着跑來照顧旁人了?真令人心寒。”
“慕凌淵!把污言穢語給我收回去!”
“怎麼,這是還惱怒了?”
“呵,我為何要惱怒?”宋微歌雙手搭在臂彎處,皮笑肉不笑地模樣讓慕凌淵心中更是埋怨。只聽女子繼續道:“將軍所言句句是在蒙蔽眾人,沒有一句真話,我為何要為了這種謊言而生氣?”
黑衣男子瞪着一雙好看的眸子,俊俏的臉龐此時因着心中的怨意而麵線緊繃。他緊緊盯着宋微歌故作放鬆的姿態,將她從頭頂到腳底狠狠掃了一遍,才突然輕哼一聲,撇過了頭不作答了。
女子一懵,敢情這會兒怎的這麼妥協了?
慕凌淵沖宋微歌對着個腦勺,柔順的墨發服服帖帖的披在背上。宋微歌看在眼中覺得很礙眼,可心裏卻感嘆不已
——這廝當真是器宇不凡啊!她若是個尋常家的姑娘,說不定早已傾心於他。
慕凌淵可不知道宋微歌心中竟然是稱讚他的,他左手死死捏住瓷杯,杯中的水隨着他的用力而微微顫漾。另一隻手擱在膝蓋上,隔着衣物捲曲着三指,食指微微弓起弧度,一下一下往膝蓋上點着。
身後,紅衫女子朝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嘖了兩口,抱臂也轉過身背對着他,盯着榻上的若蘭君一動不動。雖說是盯着,可那眼珠子還是不停的滴溜溜轉,耳朵似乎也一直往後聽着動靜。片刻后,女子稍微一偏頭,回過目光繼續瞅着榻上。
怕是若蘭君此時醒來,又得嚇暈過去。
小小的卧室內寂靜無聲,偶爾有微小的衣服娑娑聲,撓的二人心頭紛紛煩躁。
宋微歌輕輕按住越跳越快的胸口,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方才男子的氣息彷彿仍然纏繞在鼻尖,竟然惹得她緩不下心中的躁意。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妙,宋微歌大喘幾口氣,忽然恍惚起來。
從沒有傾心於誰的她對這種感覺很不真實……當年尉遲旭在大夏時,她偶爾會有這種心跳加快,卻又因不順心意而煩躁的感覺……可每每來的快消的也快。
這種感覺她說不上來是何,但約摸着也有點數……怕不是,她動心了?
何為動心?宋微歌活了十八載,愣是不知道其中的真意。十五豆蔻前她無憂無慮,十五及笄后她每天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與之交臂的,呼吸相雜的,均是那一把把不知何時會突然落下的銀刃,帶着她的靈魂,下到陰曹地府去見“失散”的親人。
而此時此刻,這種感覺帶給宋微歌的,除卻一點點憧憬外,更多的危險。
她怕——三年來做了無數次噩夢,躲了無數次刀光劍影——每天的提心弔膽,讓她怕這一切都是美好的浮光掠影。她更怕,因為她自己的原因,而對周遭的人帶來殺身之禍。
她已經失去過親人一次了……她不想再體會到那冰冷般的孤寂。溫暖的情感總是美妙的,這讓任何人都痴迷,更何況她一個僅僅二九年華的少女?
抱臂的雙手不知不覺間握成拳頭,越攥越緊。女子沉沉閉上雙目,倏而又睜開。她覺得,“感情”這種美好的事物,或許終究與她無緣。上天若是憐惜她報家國之仇,就不該一次又一次的戲弄她。
此時此刻,宋微歌心中消退了那股河水般的波瀾,仿若已經靜止如湖。
背對着女子的男子閉閉眼又睜開,總覺着他這莫名的撇頭有些說不過去,竟那麼的像與丈夫鬧矛盾的小怨婦似得。他曉得宋微歌為了趙曦瑤日日奔波,雖說不知這若蘭君到底和他們有何關係,但宋微歌終究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他方才確實有點無理取鬧了。
想通了,他就忽的揚起頭,剛要扭身開口,門外便傳來了一陣“**扣”地敲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