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紅顏惹禍水
樊陽城的小道上,三人疾馳,在旁人眼中不知追趕着何方人物。一時掀翻了攤位,一時又踢倒了竹筐,惹得百姓罵聲連連,又不忘分心去瞧遠處檯子的煙火。
紅衫女子腳底生風,步伐飛快,輕功一下子竄出十幾步,末了還不忘回頭瞅一眼。念七緊隨其後,步步緊逼,後面是宋微歌和慕凌淵。
“站住!”念七突然呵斥,驟然伸手握住了女子纖細的手臂,猛然往下一拽。女子心叫糟糕,只覺自己身體重量倍增,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制服。
暗衛手下暗自用力,扭過女子纖細的臂膀,硬生生地將她施壓已至彎了腰肢,活像一條垂春柳。紅衣女子氣憤地咬牙,瞅着遠處的人影還未追到跟前,她的另一隻臂彎宛如滑溜的魚兒般,竟然從念七的掌控下順利解脫,緊接着反手猛劈,朝着男子的門面而去。
念七震驚,怎麼也想不到這位女子竟然可以掙脫他的控制。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偏頭側過的同時,再一次抓住她的胳膊。這次,暗衛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不敢大意,竟生生將女子的那條手臂以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翻轉,緊接着就聽見她慘烈的高呼。
竟然是將胳膊給折斷了!
趕來的宋微歌聽到聲音堪堪停下步伐。她蹙眉注視了一會兒疼的發抖也不坑一聲的女子,隨後將目光移向念七。
暗衛不知是被這股目光弄得心虛還是怎地,總之就是避開了不見。宋微歌見狀只得嘆息,隨後她蹲下身子,與那位就差點要匍匐的女子平視了。
宋微歌對着她那一張掛着面紗的臉細細打量,末了輕輕抬起右手,飛快的將面紗從她臉上扯開。
面紗飄飄然,如破碎的蝶祗。
身後的慕凌淵震驚地瞪着這個女子,就連宋微歌也驚悚地瞪大了雙眼。
面紗下的臉,與宋微歌有着八成相似。只不過她施了粉妝,畫了花鈿,鳳眼勾挑也凜冽,更加的傾國傾城。
可想而知,若是微歌也如她一般細細梳妝,可會潦倒眾生。
女王爺和怒斥雙目的紅衣女子對視了數秒。半響,宋微歌回過神,呵出口氣,冷聲質問:“你是何人?為何要扮成我的模樣?”
“哈哈!”女子彷彿聽見了世上最搞笑的事情。她微微偏側着頭,額上緩緩淌着因劇痛留下的汗珠,嘴上的話卻乾脆利落:“民女自小便是這副樣孔,江都王何來‘扮成’一說?”
宋微歌心中警鈴大作,飛快的直起腰身,左手攀上面孔后才確認到她今天是真真沒戴金面。
江都王日常以面具示人,除卻府中心腹與貼身伺候的人,根本無人知曉她的真面目……這女子,一上來就認破了她的身份,此女不可大意!
立即,紅衫女子破笑出聲:“江都王?江都王坐鎮攬月城——你亂認個什麼?”
“哈哈,終究是不是本尊,江都王心中怕是再清楚不過了!”
“閉嘴!”身後,念七眉頭一擰,手下再次施力,疼的女子喉嚨里擠出一抹呻吟。
胳膊被扭斷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宋微歌聞后皺着臉注視着這位女子,過後,她揮手止住了念七的動作,又一次蹲下身與她平視。
“這位姑娘,你不是大夏人。”聲音細小肯定,密語只有兩人能夠聽見。宋微歌眯起雙目,這副樣子在女子眼中,不作答便算是承認了她為“江都王”的身份。
然而宋微歌心中好奇,這女子為何頂着她的面孔,上演大夏雲歌公主的故事……她的另一重身份,除卻趙鄺珏和殷孑,后宋裏面就唯有喻雪墨知曉了。這種密情連她的貼身暗衛都不十分清楚,她一個外人女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或者說,她背後的勢力,又是如何知曉的?
紅衣女子聽聞后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被宋微歌狠狠抓住。
“王爺這是何意?”女子很快收住眼底的情緒,勾唇傾城的同時還不忘瞪圓雙目。她不會密語,只得壓低聲音與微歌咬耳根,咬牙切齒的語氣帶些嘲諷和憤意。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讓她不曉得這位女王爺到底有什麼密謀。
宋微歌看她神色,心中瞬間瞭然,抱臂起身,好笑道:“姑娘只然一身在外,千萬別一口一個‘王爺’的喚,小心災禍上身啊。”
她瞬間改了口,撇開之前差點暴露的身份。
女子一怔愣,滿臉驚奇地看向宋微歌。主子說江都王與她現在的面孔有着八分接近,但此刻她卻又有些不太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本尊了。
難不成把別的人吸引了過來?這女人根本就不是江都王?不然怎麼道出的話如此的出乎意料。
宋微歌輕輕搖頭,伸手附在女子面龐精巧的輪廓線上細細摩挲,細嫩的指度擦着女子姣好的臉龐,傳來陣陣癢意。
女子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陰嗖嗖的。她不自在地往後縮了縮,抬簾的瞬間正巧對上宋微歌那雙彷彿洞悉一切的眸子。
她心中都不由地感嘆。此類女子風華奪冠,難怪能迷的了世人的眼,也難怪惹得那麼多人忌憚。
然而就在紅衣女子失神的一瞬,宋微歌心中卻不這麼輕鬆。
奇了怪了,這姑娘臉上沒有一絲臉皮貼合的痕迹……難不成她真和自己生得八分相似?
“我再問你——你在後宋第二大城上演大夏皇室密情,就不怕惹來殺身之禍?”宋微歌冷笑。
“這話簡直好笑!王爺不妨打聽打聽,這方圓百里,大夏公主的事迹早就人盡皆知,哪裏還算得上‘密情’?”女子似乎是鐵了心認定她就是江都王,末了還倒吸口涼氣,瞪着自己身後的男人,彷彿能鑿出來一個洞似得。
“呵!”宋微歌呵出口氣,似乎覺得她這句話未免太過純真:“據我所知,大夏當今聖上是篡了位上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屠了前皇滿家……姑娘,你這樣公然上演,難道不就是為了吸引大夏那方的注意?”說到這,她眉目驟然凜冽,卻沒注意到身側慕凌淵別有意味的眼神。
這樊陽城是后宋的第二大城,夏北毅若是有野心,必然時刻關注着這邊的動向。而這些日子恩怨閣頻頻出沒在樊陽城,雖說她還沒揪住他們的尾巴,但現身的證據已經確鑿。
宋微歌或許已經猜到了。恩怨閣想藉助她這個“江都王”引人忌憚的身份去挑起戰亂,其一必然要得到大夏那邊的目光——夏北毅是無論如何都忍不了前朝嫡系子孫來威脅到他皇位的事情,而後再憑藉著后宋皇對江都王的寵信,到那時定然是護着她的。得此,雙方必然會因不合而挑起戰爭。
而這些的罪魁禍首,就是大夏發現了后宋內,廣為傳頌的“雲歌公主”……而這位公主,卻還是江都王“順水推舟”的傑作。
——看來恩怨閣着實下了不少功夫,是註定要把她往千古罪人的道路上推。宋微歌盯着面前這位或許是恩怨閣派來的女子,心中自嘲。
“哈哈!若是江都王,此番確實是為她準備……若你與江都王無關,那此事又如何作管!?”女子咬住下唇,小臉緊緊擰在一起,似乎是想來個魚死網破:“恩怨閣從不怕與人為仇!此番大事主人勢在必得!江都王註定要成為兩國推搡的利器!”
宋微歌微微張嘴,很想笑一聲說無功自破、自不量力,卻還沒來得及彎起唇角,耳畔霎時一道尖銳的笛鳴,兇猛地衝擊着他們的耳膜!
許府的嫡小姐主卧內,待黑衣公子走後,裏面沉寂了許久。直到外面一陣敲門聲才打破了這壓抑的氛圍。
“濯兒?”許家主沉穩厚重的聲音穿過緊逼的門窗,讓榻上靠坐的女孩狠狠一抖。
許凝濯趕忙用手背在面頰上胡亂的抹着,過後才輕聲出口:“爹爹……”
木門隨之推開。男人陰沉着面孔,重重關上房門。
“爹爹?”許凝濯詫異,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一抹似乎被自己忽略的事,但怎麼就抓不住。
“濯兒……”許家主眯起雙眼緊緊盯着她,半響才坐在她的對面:“濯兒感覺如何了?”
“爹爹放心,濯兒感覺已經無礙了,完全可以再揮槍舞個十八式!”女孩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貝齒,風景不是一般的好看。
“哼!是嗎?”許家主冷笑一聲。
“爹爹?”許凝濯見狀,小心臟猛然地一跳,一股子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濯兒,你娘和爹爹就你一個女兒,從小就捧在心尖上寵着……但你也太胡作非為了!”
許凝濯一下子被嚇住了:“爹爹,您在說什麼!?”
“事到如今,你仍是不知悔改?”許家主“啪”地將什麼東西拍到一邊的桌面上。
許凝濯的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紙包,腦海中飛快運轉着自己究竟是在何處出了差池。
她明明把這包東西藏好了啊,怎麼……
許家主恨鐵不成鋼,點着她的面孔手指發顫:“我看就是太過縱容你了!讓你養成了這個嬌縱的性子!你可知道,方才你娘是多麼擔心你?你到好!簡直枉費我們的一番教導和苦心!——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女孩一愣,“啪嗒”一聲,嚇得掉了一滴淚。
“濯兒,你實話告訴爹,這種劣質的毒你是從哪來的!”許家主裝作沒看見,似是今日鐵了心的。這位女兒他們夫婦二人是從小就寵慣着,又仗着自己樊陽城許家大小姐的身份,口無忌言,曾經闖下來不知多少事。可今日這件,若是再這麼放縱過去,哪天這妮子依着性子惹來殺身之禍,許家能保的了一時,卻保不了一世!
許凝濯從來沒見過自家爹爹這般的嚴厲,嚇得眼淚止不住的流,雙手緊緊攥住被布,語調都帶着哭腔:“爹!您怎麼能凶女兒呢!”
“我不凶你,你是不是改天就跟着那個姓慕的小子私奔了!”許家主實在憋不住,氣的大吼:“你中毒這事來的蹊蹺,誰知竟是你一手作孽成的!你可為你娘想過?若是真一命歸西了,你讓你娘和我怎麼辦!”
“這不是好好的嗎!”許凝濯抽泣着,埋頭嘀咕一句。怎料耳尖的許家主照聽無誤,氣的一掌拍向桌面,聲音大的讓榻上的許凝濯再次一顫,隨機又哭了起來。
“爹!您幹嘛啊!”
“你簡直——簡直是不可教也!”許家主氣的滿臉通紅,熱血直涌:“什麼叫‘好好的’?萬一要是慢了一步,你沒救回來,這許家豈不是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你說你娘能挺得過去?!”
許凝濯嘟嘟嘴,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爹,女兒知錯了……”
“知錯?呵!”許家主揚唇冷笑,“你要是知錯,這後院的豬都能上樹了!”
“爹!”女孩一口咬碎后牙,狠狠拍了一掌被褥,開始和男人叫板:“女兒不過就是——”
“不過什麼?不過就是看上了那慕家小子?”許家主一口奪過話語權,“你說說,那小子有什麼好?——是,為父承認,那小子玉樹臨風,文武雙全,確實是世間奇才……”
“對啊!爹你看,你不也這麼認為嗎!”許凝濯一聽,立即沾沾自喜,“女兒的眼光還是挺好的!”
“好個屁!”男人瞪得雙目通紅,又把女孩給嚇怕回去了:“之前為父覺得,你有一個心悅之人確實不錯,也省的去比武招親了……那小子是回涯子弟,又救過你,自然是好的,原本為父還想找他談談——但這幾日為父可是全看在眼中的,那小子的目光恨不得貼在微歌的身上!你若跟了他,吃虧的可是你!”
“宋微歌宋微歌……怎麼全是宋微歌!”許凝濯紅着一雙眼睛,瞥着頭不滿地盯着自己的爹爹,彷彿是將怨氣都散發到他的身上:“爹爹你為何要認那宋微歌!她究竟有什麼好!?不近人情,不解風情,身為一介女子着實太過無趣!慕哥哥怎麼可能會喜歡那樣的人!?”
許家主這次倒是被自己的女兒唬住了。
“……好吧,就算慕哥哥喜歡,一廂情願最終也會竹籃打水……我就不信!我許家小姐許凝濯,會得不到他的真心?”
“所以,所以你就給自己下毒!?想引起那小子的注意!?”許家主聽后,雙眼一翻,差點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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