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初出茅廬 第九十章 離去

綉絨山頂，夜色蒼茫，高空中兩道身影，在那如紗般籠罩朦朧月色下的雲層中穿行着。

兩人在半空中移動的速度並不快，正是月舞和天沐，兩人修為不深，因此飛行速度遲緩，並且靈力消耗會比較大。

沒過多久，兩人玩的倦了，累了，便在夜空下御空飛行，落至綉絨山頂。

山頂側邊靠近樹林那側橫放着一塊兒形狀不太規整的大石頭，可上緣卻異常平整，剛好適合落座。

天沐和月舞便坐了上去，男孩兒雙臂后擺撐着石塊兒，仰頭遙遙望向遠方，月色清冷，可吹在臉上卻是暖意融融的。

天沐額前髮絲隨風輕拂，臉上不自覺浮現出一抹笑意，女孩兒則稍掀裙擺，微蜷雙腿，單臂托腮，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時不時偷瞄兩眼天沐。

良久，月舞率先打破平靜。

“聽說你要和師傅他們去往南界聖風學院嗎？”月舞似是耳語般呢喃着說道。

“嗯。”天沐扭頭瞧了月舞一眼，點頭說道。

“這樣啊……”月舞露出一絲悵然之色。

“對了，怎麼這麼問？你難道不去嗎？”天沐很是奇怪，開口問道。

“我……”

“哥，我要走了，十分感謝四年來你的照顧。”月舞遲疑片刻，彷彿鼓起勇氣似的說著。

“走？去哪裏？”他看月舞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在開玩笑。

“回到我原本生活的地方。”月舞面無表情的說著。

“那你……你從哪來。”天沐追問道。

這次月舞沒有說話，望着遠處的月亮，只不住搖頭。

“好吧。”

“哥，你相信緣分嗎？”月舞說道。

“緣分？”

“嗯。”

“應該吧。”天沐覺得事到如今，他也非信不可了。

“哥，答應我，以後不要試圖找尋我的下落，也不要試圖來到我的身邊，希望你能明白，我們雖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同一片土地，可我們卻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月舞說著話，情緒很是低落。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希望看到你有任何危險，哥，你應該明白我的。”月舞滿是歉疚的說著，神色顯得有些恍惚。

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從前的畫面，兩人在樹叢中交手，月舞動作輕盈靈動，戰鬥之時頗有種別樣的美感。

天沐則更加註重實戰，他修鍊的時間更長，天沐也很高，所以，輕易便取得了勝利。

“不玩兒了，不玩了，你欺負人。”月舞一努嘴，耍起小性。

“誰和你玩兒了，這是修鍊，可馬虎不得，以後我不在，你得自己保護自己。”

“哦，知道了。”話雖如此，月舞心中卻還是不服氣。

“還有，你頭髮太長了，剪短一點比較方便戰鬥。”天沐突然想到了什麼，便開口說道。

“這還長，你倒不如叫我去做尼姑，又安全，又不用留頭髮。”月舞氣鼓鼓的說著，懟的天沐啞口無言。

“你？”月舞一瞪他，立馬說不出話來。

話雖如此，月舞還是剪短了頭髮，變為原本二分之一長度，剛剛蓋住一點耳朵。

想到這些，月舞不禁吭笑出聲。

“我明白。”天沐望着月舞愣了愣說道。

“你來歷不平凡。”天沐比之才剛又鎮定了幾分，思忖片刻說道。

“哥，你未來會更不平凡。”月舞微笑着，自信滿滿的說著。

“是嗎？”天沐扭頭問道，滿臉的好奇。

“當然，我相信我們是有緣分的。”月舞肯定的說。

“一定的。”天沐笑嘻嘻說道。

兩人並肩而坐，卻是靜默不語，可即便如此，卻絲毫不感到尷尬，彷彿也沒多少傷感，二人認識這麼久，這還是頭一次有找不到話題的時候。

“什麼時候走。”天沐說道。

“明天，一大早就走。”月舞訥訥說道。

“我去送你吧，李叔叔他們也會來。”天沐說著。

“好。”月舞回應着，言簡意賅。

“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天沐說。

“嗯。”月舞點了點頭。

穿行在一簇簇草叢和透過樹叢斑駁月光下的兩道身影，步調格外緩慢，那一刻似乎格外漫長，他們希冀着這條路走不到盡頭。

然而時間卻最是惱人，沒多久，他們便回來了。

“早點睡。”天沐說。

“你也是。”月舞露出甜甜的微笑說著。

回去的路上，天沐想了很多，手掌下意識的摸到了胸口那鳳形吊墜，心下暗暗有了盤算。

月舞心中卻空蕩蕩，只好像跟在天沐身後走，像丟了魂似的。

耳邊又響起了當年母親口中的話語，今天就是他十二歲的生日，他並沒有等到叫玉兒的女孩兒，可老天爺卻把月舞送到他的身邊。

但是，月舞明天就會離開，老天彷彿也和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天沐心中還是做出了決定，握着胸口前的鳳形吊墜，想着過去四年和月舞的點點滴滴，心中逐漸被那些美好的畫面填滿。

“哥，你在想什麼？”月舞突然停下腳步問道。

“我，我有東西要送給你。”天沐似是鼓起勇氣說道。

“給我？”月舞愣了愣。

“還是……不用了吧，今天你過生日，應該我送你的，可……我身邊也沒什麼好送你的。”月舞撓了撓小腦袋瓜說著。

“不，有樣東西我現在只想把它送給你，也只能送給你，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要的嗎？”天沐也停了下來扭過頭鎮定的對月舞說著，看起來格外的認真。

“哦，是什麼啊？”月舞也有些好奇。

“喏，就是這個。”天沐兩手向後一擺，將環在脖子上的棕色的線繩取了下來，中間掛着的，便是有着鳳凰圖案的吊墜，看起來彷彿平凡無奇，但拿在手中卻令天沐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怎麼能將這麼珍貴的東西送給我，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吧，而且，你不是說過要送給一位叫小玉的人嗎？”月舞有些錯愕的說道，她雖然索要過，但還是玩笑多一些，她還是知道這吊墜對於天沐的重要性的。

“是啊，你也說了，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既然是我的東西，那我就有權處理它，我現在就想把它送給你，不可以嗎？”天沐微笑着說道。

“再者說，我現在並沒有找到那位叫小玉的人，既然你喜歡，那就送給你。”

“那我就收下了。”月舞嘿嘿一笑，雙手接過男孩兒遞過來的吊墜，月光下彷彿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天沐站在一旁，看着月舞，拿到吊墜的月舞頓了頓，而後便笑嘻嘻的將吊墜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接着，天沐也笑了。

一夜未眠，一夜無話，很快，便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天沐，小石頭，李叔叔等人圍在月舞的身旁，將其送出去很遠，李叔叔對女孩兒的身份隱隱有着推測，所以沒問太多，天沐呢？大概仍有很多話想說，可忽然之間，卻好像不知道從何說起，因此，也就保持沉默，倒是小石頭多說了幾句。畢竟，事出突然，他知道的甚至沒有天沐多，而且，父親又不是多話之人，就算知道什麼，多半也不會說。

“月舞，你到底要去哪兒啊？”小石頭憨憨的問道，身旁李叔叔卻在後面拽他衣服，意思是叫他不要多嘴，要清楚什麼是該問的，什麼事是不該問的，可顯然，小石頭瞧不出李叔叔的意圖，仍舊追問着。

“家裏來人接我了，就在前面，你們不用送了，有機會自然會見到的。”月舞淺笑着回應，始終沒說自己從何而來。

“這……”小石頭臉上有着焦急，但更多的是疑竇，而天沐呢，面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向著月舞揮手，李叔叔站在兩人身旁，看着身旁的天沐，又看看向著遠方走去，逐漸消失在巷弄盡頭的月舞，眉頭微蹙，搖了搖頭，扶着兩人朝鐵匠鋪的方向走去。

小路的盡頭，兩道身影緩緩的浮現，赫然便是周叔叔和伊牧二人，顯然二人已經等候多時，可他們卻沒有絲毫的抱怨，彷彿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不僅如此，兩人的面龐還有着微笑浮現。

“太好了，您終於回來了。”伊牧興沖沖的說著。

“好了，走吧。”月舞淡淡的說著，面無表情。

周叔叔和伊牧兩個轉過身去，她手掌下意識的摸到緊貼胸口的鳳形吊墜，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接着，三人身影一陣晃動，轉眼間便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天沐三人也回到了鐵匠鋪，最近，張家剛發生了大事，官府的人下來人查，外面亂的很，李叔叔家畢竟有着雲凌宗的身份背景，因此，並不適合在這裏久留，於是就開始收拾東西商量着離開。

“師傅，距離南界聖風學院招生還有多久？”李叔叔和小石頭等人都在院裏屋內的忙個不停，天沐收拾自己的東西，見李叔叔經過，便開口發問。

“嗯？這都是不急，時間肯定是夠的，大概還有半年的時間，怎麼了，你有什麼事嗎？”李叔叔問道。

“我想……先和你們分開，獨自去闖蕩一番。”天沐鼓起勇氣說道。

“這……你現在修為尚淺，功夫尚不到家，這樣出去怕是有很多危險。”李叔叔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要是沒有危險的話，很難讓自己變得更強，以後就很難再和月舞碰到了。”天沐說著。

“你知道她的身份嗎？”李叔叔問道。

“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這樣也許未來會有機會相見，再者說，師傅也知道，我並非行事莽撞之人，不會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貿然出手，我從小生活的環境也教會我很多，在這個世界弱者的生存之道。或許，修真界當中的磨練在更適合我吧。”認真說著，彷彿這些話已經想了很久。

“那你還會來聖風學院嗎？”李叔叔問道。

“當然，到時候我們就在那裏匯合。”天沐說著。

“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我也就不必強求，你聰明伶俐，老實說我是不擔心的。”李叔叔欣然說道。

“對了，晚間師兄劍心啟會在老地方等你，別忘記。”李叔叔說著。

“知道了。”

今晚山頂霧氣很大，天沐四下張望，竟然瞧不到半個人影。

只天空那暈開的月光，指引着天沐大概的方向。

“你來了。”師傅站在那裏，似乎已是等候多時。

“師傅。”天沐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不用說了，我都清楚。”劍心啟說著。

劍心啟背對着天沐，仰望星空，良久說道：“你相信緣分嗎？”

天沐嘻嘻一笑，卻沒有說話。

“笑什麼？”師傅問道。

“沒什麼，只是月舞也問過同樣的話，倒有點不知道怎麼答。”

“當時是怎麼說的？”

“相信，可，卻又怕見不到。”

“天沐啊，只要你們還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同一片土地上，總有一天你們會遇到的，你信不信？”

“要是有人死了呢？”天沐沉思片刻說道。

“哈哈，就算這樣，死後你們還會埋葬在同一片土地之中，也會遇到，是不是。”師傅雖然在笑，可回答之時卻很是認真。

“弟子受教了。”天沐雖聽得似是而非，可心中卻好像射入了一道光，似乎一下子驅散了他心中的憂愁，因此說道。

“那就好，今天過後你我便不再有任何關係了。我有我的事要做，你也有你的事要做，或許，我們是同一種人，都不希望別人來打擾，對了，為師再送你最後一句話，要小心皇室中的人，皇室中有着錯綜複雜的權利關係，那不是你能夠應付的，望你不要陷入太深，切記。”

“是師傅要走？怎麼走的這樣急？”天沐着忙問道。

“希望為師今天所說的話，能夠對你有所幫助，從今天起，你我便無任何瓜葛。”師傅也不理天沐的問詢，掐指一算說道。

悠悠的聲音好似從頗為遙遠處傳來，等天沐趕上前時，早已不見師傅身影，只留天沐一人待在原地，心思悵然，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