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鍋里掄馬勺
柳生生使勁攥了攥手,擠出個難看的笑來,“吃飯吧。”
“等等,柳同志。”李彎月又想起另外一個事,還使勁白了崔潤山一眼。
崔潤山很詫異,李彎月這是咋了,她要是以前就能說出這話,柳生生也住不進家裏來,他沒叫李彎月對柳生生那麼委曲求全。
“柳同志,以後咱別在一個鍋里吃飯了,你看看我家還有兩個孩子要養,柳同志是知青,不會佔我家便宜是吧?”
李彎月想直接把柳生生攆走的,可是柳生生是她叫來家裏住的,她直接叫柳生生滾蛋不好。
“彎月,你這是咋了?”柳生生要過來試試李彎月有沒有發燒,她覺着李彎月跟撞了鬼似的。
“沒咋,我就是轉過彎來了。我跟崔潤山甭管咋說,都是兩口子,他就該掙工分用來養我和孩子,就是我們過不下去一拍兩散了,他也得養孩子,孩子是跟他姓崔。”
李彎月就把話擺在這裏了,甭管過得下去過不下去,崔潤山分的糧食,就得自己和兩個孩子吃。
當初說好的,吃完了家裏的糧食就吃柳生生的,可柳生生的從來沒動過,吃的都是李彎月家的,“李彎月”和兩個孩子忍飢挨餓,人家兩個呢,吃的飽飽的。
柳生生還把自己分的糧食,都換成了細糧,包餃子做饅頭,就她和崔潤山兩個人吃,光餃子一月就有兩三次。
那餃子裏的肉,還是“李彎月”去鎮上買的,之前的“李彎月”傻,可她不傻。
李彎月已經知道了,那個女人也叫“李彎月”,現在是七三年。
柳生生被李彎月說得臉漲的通紅,一扭身跑了。
崔潤山也跟出去了。
呸,一對狗男女!李彎月在心裏罵,這一早上,話都是她說的,是個人都會覺着她在欺負柳生生,可她是為“李彎月”抱屈。
憑啥自己家,供個外人當菩薩,她成了這個“李彎月”,就不會繼續受這個氣,一天也不行。
“娘,爹沒去找她。”春麥跑到門邊瞅了一眼回來說,柳生生是往東跑的,爹是往西走的,不是一個方向。
崔潤山不是去追柳生生,李彎月覺着這男人還有救。
“娘,爹對我和哥都好的。”春麥忍不住為崔潤山說話。
“他對你們好?”李彎月懷疑,自己吃細糧,叫孩子吃粗糧,這叫好?
該不會這兩個孩子也是傻的吧?
“娘,你給爹以前留的好飯,爹都分給我和哥了。”春麥是聽着李彎月說轉過彎來了,才敢說這話。
以前,她把爹給的吃的給娘看,娘就打她,還罵她不懂事。
崔潤山偷偷給孩子吃的?那他還算是個人。
“你爹給,你就拿着,吃不了就給娘,不准你給那個女人,也不準叫她生姨。”李彎月叫閨女記着。
“生姨”,柳生生算是哪門子的姨!不過這也是以前的“李彎月”叫孩子這麼叫的,對外,“李彎月”也說柳生生是崔潤山的表妹。
當初,“李彎月”和崔潤山成親沒幾年,崔潤山就下鄉插隊到了龍灣村,柳生生也到了村裡,本來兩人都應該住在知青站,是“李彎月”站出來,說一個是她男人,一個是她男人的表妹,把人領回了家。
“李彎月”跟崔潤山這親成的是稀里糊塗,就是崔潤山家出了錢,在村裡請了幾桌,不說崔潤山的家人一個沒到,崔潤山也沒到,村裡人都說“李彎月”一家子都是棒槌,城裏親家壓根不認這門親事。
成親后,“李彎月”戶口還是農村的,就人去了省城住,糧食還得從家裏拿,後來有了兩孩子,柳生生就出現在了崔家,“李彎月”才知道自己是個後來的,崔潤山早就有相好的。
城裏成親得扯證,可“李彎月”和崔潤山沒證,她怕被攆,就窩窩囊囊的在崔家當牛做馬,對崔潤山和柳生生的事,也睜隻眼閉隻眼。
等崔潤山插隊,正好來了龍灣村,就成了這樣,這“李彎月”太可憐了,也可恨。
“娘,你想啥呢?”春麥拉拉李彎月,又趕緊縮回了手,她手太涼,一碰娘,娘就不高興。
“沒啥。”李彎月回神,拉起春麥的手,給搓了一會,才有點熱乎氣,看來得給閨女補補。
“李彎月”這個崔家的媳婦,唯一一點好就是崔家會給她些錢,雖然不多,但也夠她買些東西了。
“你哥呢。”李彎月問,從起來,兒子就不見人,現在也沒見到。
“娘,哥快回來了。”春麥低着頭說,娘剛才給她搓手,以前從沒有過。
石頭在道上等着他爹,崔潤山沒給他吃的,問他:“那些吃的哪來的?”
“墳地拿的。”石頭對着崔潤山,一點不敢撒謊。
“誰叫你去的?”崔潤山冷冰冰地問。
石頭渾身一哆嗦,“是娘。爹,娘是想叫我和妹妹吃飽。”
石頭大着膽子為李彎月說話。今早上李彎月那些話,叫石頭相信娘心裏有他和妹妹了。
石頭是在門外聽到的。每天他都會早早起來,在這裏等爹,把爹給的吃的拿回去和妹妹分了。
在家裏,叫娘看見,要挨揍的。
“回家。”崔潤山說。
“爹,沒吃的?”石頭跟在後頭問。
“爹還沒吃呢。”崔潤山出來,就是叫兒子回家吃飯的,以後一家人可以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了。
兩人到家,李彎月和春麥已經吃上了,看到兩人,李彎月說了一句,“你們爺倆趕緊。”
她身邊有一根凳子,崔潤山過去就要坐下。
“你自己找地兒坐,這是給我兒子坐的。”李彎月瞟了崔潤山一眼,他想就這樣翻篇,從此老婆孩子熱炕頭,美的他!
起碼,他得和柳生生劃清界線!
崔潤山頓了一下,默默在李彎月身邊坐下,破天荒說:“我還要上工呢,別鬧了。”
誰跟他鬧了,李彎月瞪了他一眼,這一眼叫崔潤山有些渾身燥熱。
李彎月很潑辣,可偏偏對着他,一副受氣樣兒,一句不問自己和柳生生的關係,不光不問,連柳生生的氣都受,崔潤山就煩她。
她把自己推給別個女人,崔潤山就如了她的意。
如今李彎月轉過彎來了,崔潤山也覺着該做些什麼了。
“石頭,吃完跟爹一起把麵缸抬回咱屋去,至於柳同志,你要是膈應她,就讓大爹叫她回知青站。”崔潤山悶聲說。
這些都是李彎月想做的,沒想到崔潤山現在說了,“你干,這些事本來就該你拿主意。”
“嗯。”崔潤山沉悶地答應了聲。
“你去找大爹,我不會說。”李彎月可不想做惡人。
她大爹是大隊長,這知青住哪,都是他管的。
崔潤山點點頭,算是同意了李彎月說的。
這一頓飯,是石頭和春麥吃的最像是家的一頓飯,他們能上自家桌子了,以前娘都是帶他們兩個到姥爺家吃。
“對了,你以後別帶兩孩子回爹家吃飯了。”崔潤山放下筷子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