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犁地來我撒糞
“你跟柳同志一起去知青那裏干。”李建軍公事公辦地說。
以前彎月干男人的活,他幫不上忙,既然彎月乾女人活了,就叫她去崔潤山身邊。
李彎月這身份特殊。她嫁人了,只是有個村裡戶口,平時能掙工分分糧食,可村裡分肉啥的,都沒她的份。
她這工分是想掙就掙,不用跟別人似的,不上工還得找理由。
李彎月裝滿一簍子牛糞,挎起來就去了知青的地里。
柳生生還在裝糞呢,她從昨天到今早上,一口飯沒吃,氣都氣飽了,可身上沒勁兒。
“你看看她,那是在繡花?還進步呢,我看她不退步就不錯了。”有拔草的婦女瞅着柳生生那嬌氣樣就說風涼話。
反正隊長不在,沒人管。
柳生生咬牙挎起簍子,搖搖晃晃去了地里。
可李彎月已經跟在了崔潤山後頭,柳生生只能跟着另一個男知青方學良。
村裡對知青很好,還找了老人指導他們該怎麼犁地,撒糞。
崔潤山上手挺快,李彎月就跟在他後頭撒糞。
“唉,在這裏撒糞,哪有婦女羨慕我?”李彎月長長嘆了口氣,說完自己都笑了。
兩把糞撒出去,手套就成了黑的。
崔潤山一下犁歪了。
“崔後生,你犁到別人地里了。”指導崔潤山的老頭小跑過來,一煙袋抽在崔潤山腦袋上。
他這剛跟幾個老哥們說崔潤山學的最快,崔潤山就出了這種事,太給他丟臉了。
“六爺,使勁打。”
抽崔潤山的老頭叫李老六,輩分高,李彎月得叫他“六爺”。
“我看你也得抽!他在前頭不知道,你在後頭也看不出他沒犁直溜,你幹啥呢?”李老六連李彎月也罵,還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彎月這丫頭能幹着哩,就是從省城回來,跟村裡人生分了,他都有好久沒聽到這聲六爺了,該打!
“哎呦!”李彎月吃痛地叫,想叫六爺知道她疼。
結果招來的是崔潤山,給她摸摸,吹吹的。
“崔潤山,行了,這麼多人看着呢。”李彎月鬧了個大紅臉,六爺根本沒使勁。
李老六抬起頭,唱着戲走開了,現在的年輕人真大膽。
另一壟地里的柳生生把糞當成了李彎月,使勁一揚……
方學良在五個男知青裏頭,數他犁的慢,落在最後頭,他這正使勁呢,一把糞揚到了他頭上。
“柳同志,你往哪揚呢,叫你揚地,你揚我?你有本事朝着李彎月揚去!”柳生生對崔潤山的心思,方學良也知道。
“你!”柳生生又要哭。
方學良打小就不懂憐香惜玉,他爹教他,女人嗎,能用就行。
“別你我的,你能不能使點力氣,拿不到工分,我吃你的口糧去?”方學良不耐煩聽,繼續悶頭犁地。
這活是按最後種好了多少地算工分,犁的地多沒用,還得後面那個揚糞的跟上,揚上糞再用腳把土蓋回去,他慢,柳生生比他還慢!
柳生生臉都氣白了,她這生着病呢,方學良就這麼罵她,她一下摔在了地上。
“柳生生摔倒了!”方學良扯開了喉嚨就喊。
“把她扶到陰涼的地方。”李老六朝五個女知青說。
五個女知青都不靠近柳生生。柳生生不光看不起村裡人,也看不起她們,她們可不敢動她。
“都愣着幹啥?”李老六沒辦法,自己過去扶柳生生。
把柳生生扶到了樹底下,李老六去找了大隊長來。
“送衛生站。”李建軍怕柳生生出事,到時候村裏有麻煩。
“我叫人趕牛車。”李老六轉身去找人。
“大隊長,牛車是公家的,別為我耽誤隊裏的活。”柳生生終於醒了,整個人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濕淋淋的。
李建軍知道這麼放着柳生生要出事,沉聲說:“那用車子載你去。”
這回,柳生生沒說旁的。
方學良說她時,柳生生是故意摔的,她實在看不下去李彎月和崔潤山在前頭親熱,而且全村就李彎月家有車子,就崔潤山會騎,她就摔了。
“柳同志,你坐車子能穩當?”李建軍又問了一句。
柳生生點點頭。
李建軍親自去叫人了。
柳生生看着李建軍到了崔潤山身邊,死死壓着內心的狂喜,終於她能跟崔潤山獨處了,身旁沒有礙眼的李彎月!
低着頭,柳生生怕被人看出來。
“柳同志,走吧。”李彎月過來,老大不情願地說,她家車座子給柳生生坐,她嫌髒了車座子。
柳生生愕然抬頭,恨恨地看着李彎月,“大隊長我不叫她送。”
她寧肯死了,也不叫李彎月送她去衛生站。
人稱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柳生生就要爭這口氣,不叫李彎月送。
“柳同志,俺也不想送你去衛生站,潤山更不行,他要掙工分,俺家還有兩個孩子要養呢,再說,俺帶俺家兩個孩子去鎮上都沒出事,帶你柳同志也出不了事。”
李彎月當著崔潤山都連名帶姓的叫他,當著柳生生她偏要叫“潤山”。
柳生生氣的臉白成了紙,看着隨時都會昏過去,“大隊長,我不叫李彎月送。”
“柳同志,彎月說了,崔同志不能送你。彎月說能把你送到衛生站,就能送到。”李建軍粗聲說。
彎月願意送柳生生就不錯了,她還挑啥,難道真跟彎月說的,她想叫崔潤山送她?
整個龍灣村都得圍着她柳生生一人轉,她想得美。
“柳同志,你說句痛快話,你不去衛生站,俺可得去幹活了。”李彎月一口一個“俺”。
柳生生不是覺着她土嗎,她就土給柳生生看,偏偏崔潤山就稀罕這麼土氣的她。
“大隊長,我不用去衛生站,回家歇歇就好。”柳生生虛弱地擠出一絲笑。
李建軍不是那些見了柳生生,就邁不動步的男人,也不看她,只叫她趕緊回去。
“柳同志。”李彎月叫住柳生生,“鑰匙在大石頭底下,你別忘了。”
李彎月敢這麼笑話她,柳生生恨不得撓爛李彎月的臉,可她不能,“我記着了,彎月。”
李彎月不理她,只跟李建軍說:“隊長,我回去幹活了。”
“快去吧。”
為了柳生生,把彎月叫來,結果柳生生這個那個的,李建軍轉回頭看柳生生就沒了好臉,“柳同志,你自己能回去吧。”
“我能。”柳生生一步一步挪着走,聽見後頭傳來笑聲,她回頭一看,是李彎月和崔潤山兩個人在笑。
賤人,別得意,潤山哥那是利用你!柳生生這麼在心裏說,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走。
她不從田埂上走,專從地里走,又收穫了一堆罵。
“柳同志,你是瞎,這剛犁好的地,你在裏面走?”
“可不瞎嗎,柳同志的眼睛就長在男人褲腰帶上。”
柳生生用手背擦着眼睛往家跑,手背上也有糞,“嘔”,柳生生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