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漫漫仙途,初踏修行 第六章 蜀山劍仙
為什麼要阻止?
急於在張繼面前彰顯自己的聰明才智?出於同情心作祟的緣故?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丁勉張了張嘴,愣是沒崩出一個字來。重生之後,他的三觀漸漸偏離了前世的範疇。人也好,陰邪也罷,都是這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人心有時比之陰邪更為可怕,因為它不僅善於偽裝,並且出手的方式以及速度亦令人防不勝防。
起初,丁勉的目標很明確,那便是為了寒山寺的兩件佛寶。
自他被張繼拒之山門之外的那一刻起,他無時無刻不在算計着如何補全魂魄。至於陰差一事,只不過是摟草打兔,順手而為之。
然而,琴心三疊赤子心的凝結,給丁勉帶來的不僅僅是音律上的感悟,更多的則是來自心境上的變化。正所謂心乃體之門戶,門戶大開,則豪情自來。
他心裏非常清楚,瓊花公主身上幾乎快消失貽盡的怨氣,已經對他們構成不了威脅了。
可當看到寧溪海惱羞成怒,欲要斷送瓊花公主輪迴之時,他的內心好似燃起了一抹星星之火,大有火燒燎原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無論是寧溪海暗恨他搶其風頭,亦或者瓊花公主被他兩曲抹平了身上的怨氣,此事皆因他而起。若不出手阻止寧溪海的行徑,恐怕他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最主要的是,寧溪海已經對他起了殺心。前世之殤,讓丁勉領悟出一個道理:以直報怨!
在丁勉心中已然把寧溪海列為了必殺行列,以金剛護體功目前的威能來看,他與寧溪海勝負只在五五之數。可若是拼起命來,丁勉有七成把握將其抹殺。
魂魄的缺失,不僅是丁勉的劫難,也是他的機緣。尤其是《金剛般若真鑒》分離出的妖猿之識,代替幽精之魂填補魂缺只是其一,更令丁勉欣喜的則是它可以分離出體,化作遠古巨猿助丁勉一臂之力。
以丁勉此時剛剛踏足佛道的修為,猿識出體,每日尚能使用一次,每次限制為十息,十息過後,它則自動沒入丁勉的識海。倘若用得恰到好處,不失為一方制敵保命的絕世神通。
礙於張繼在此,丁勉雖不能直接幹掉寧溪海,但是出手震懾一下對方還是可以的。
“都給我住手!”張繼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正氣凌然的寧溪海竟會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只是怒火中燒的寧溪海哪裏會聽進張繼的勸阻,但見其手腕一抖,倒提三尺青鋒一躍而起,而後劍若奔雷般削向丁勉的喉嚨。
來的正好!
丁勉不由冷笑一聲,當即念頭一轉,識海中的妖猿之識如流星划空,從其頭頂飄飛而出,眨眼之間便化為了一方三丈之高的滔天巨猿。
那一塊塊隆起的肌肉,以及密密麻麻宛若箭矢的毛髮,似乎都印證着這不是妖識,而是一隻有着鋼鐵軀體的撼天巨猿。
“吼…”
巨猿直立而起,揮舞着擎天巨柱般的前肢仰天狂吼不已,猿啼之聲如平地驚雷,聲震九天。
緊接着巨猿前肢撐體、躬身伏地,而後後腿猛然一踏地面,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地面赫然多出了一方半丈深的大坑,而其巨無霸般的鐵塔身姿如高不可攀的山峰,硬生生阻斷了寧溪海的進攻之路。
“不好!”
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寧溪海被這憑空出現的巨猿,嚇得是亡魂皆冒,再想抽劍欲退,已是為時過晚!
“嘭…”的一聲,巨猿大手一揮,連人帶劍,一併被它拍飛了出去。
“吟…”
就在此時,方才盤旋於丁勉頭頂的那條紫玉蛟龍,竟然也探出了紫光閃閃的龍爪,攜無上龍威狂嘯着朝倒飛出去的寧溪海俯衝而下。
“嘭嗤…”
尚未完全清醒的寧溪海,好似一個飄飛的蹴鞠,被龍尾抽得又斜飛出很遠。
在承受了巨猿一擊和紫玉蛟龍一尾后,寧溪海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吭嗤…”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噗…”,一口鮮血登時噴洒而出,寧溪海整個人好似一朵枯萎的野花,神色逐漸萎靡了下來。
“吟…”,紫玉蛟龍在空中游轉一圈后,張開血盆大口,再度向癱倒在地的寧溪海衝去。
巨猿眼見“獵物”被搶,也毫不示弱的怒吼一聲,一隻擎天巨手如秋風掃落葉般,夾雜着陣陣風嘯之聲,朝寧溪海所在的位置狠狠掄了過去。
“這…這巨猿也太兇猛了吧!”
此刻,丁勉被巨猿搞出的動靜,驚得是合不攏嘴。如果巨猿這一巴掌拍實了,他毫不懷疑寧溪海會被當場拍成肉餅。
丁勉雖然很想殺了寧溪海以絕後患,但絕不是現在,因為張繼是不允許寧溪海出事的。
而那條忽然暴走的紫玉蛟龍,竟然也跟着湊起熱鬧來,難不成它還想以寧溪海的性命當做投名狀不成?
念及此處,丁勉急忙沉侵心神,將僅剩三息便可自動回歸的巨猿,提前招回了識海。而紫玉蛟龍此時還沒有真正與他識海相連,根本不受丁勉的控制。
不過如此也好!他巴不得寧溪海被紫玉蛟龍幹掉呢!反正此事與他干係不大,即便是張繼那裏也挑不出什麼過錯可言,畢竟紫玉蛟龍非他所控,寧溪海死了也只能說是命運不濟。
不只是丁勉,在場所有人,皆是一副吃驚的表情。白猿之巨大,紫蛟之狠辣,無不衝擊着眾人的視野與心神。
瓊花公主身形不由晃動了兩下,雙眸隱隱有霧氣升騰,“李朗,這便是你的大手筆嗎?”
“阿彌陀佛!怪哉!怪載!這兩件佛寶一遇到此子怎會變得如此怪異?難道…此子還身負了什麼神魂修鍊之法不成?”
張繼略一蹙眉,隨即一張青灰色的臉陡然變得紅如硃砂,丁勉給他帶來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片刻之後,他忽然才意識到了不妥,“不好!要出事!”
情急之下,張繼渾身青氣爆出,不要命的向其兩指夾着的陰司令涌去。頃刻之間,漆黑如墨的陰司令便被一層層的青色細絲所覆蓋。
張繼這是在以燃燒自身神魂為代價,將渾身碧血全部調度到了堪比法器的陰司令中。
一旦陰司令脫手而出,他的神魂便會徹底切斷與肉身之間的聯繫,而他也會在這一擊之後,落得個形神俱滅從此再無輪迴可言。
陰氣令雖可招納四方鬼將前來助陣。然,地府行事向來只管擾亂陰陽秩序的陰物,對陽人之爭從不插手!既然催動陰司令解決不了問題,那麼他也只能退而求次,將之當成法器祭出,只是這其中所付出的代價卻是慘烈無比。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張繼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守護心中的那份情意,如此,他也算給至交好友一個交代了。
一念之此,張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而後手腕一翻,在其正欲擲向紫玉蛟龍之時,四周忽然掀起了一陣狂風。
“吼…”,一隻通體如雪的白色吊睛大蟲突然從天而降,但見其粗壯無比的四肢順勢向前一撲,堪堪擋住了紫玉蛟龍的動作。
“轟隆…”,龍虎相爭,必有一傷。一股狂暴的氣浪,將四周沖得是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丁勉被這股氣浪吹得是連連後退,瓊花公主亦是不由自主的飄到了瓊江亭內。
氣浪過後,一龍一虎赫然失去了蹤跡,唯有一串晶瑩剔透的紫色佛珠和一柄金色大劍懸浮在了空中。
寧溪海身邊不知何時站立了一位濃眉大眼、滿臉絡腮的中年大漢。
此人身負一方紫色劍匣,四隻樣式不同、顏色各異的寶劍齊齊插於劍匣之內。一身青色玄袍被風吹得咧咧作響,再配上那一頭隨意披肩的長發,簡直一活脫脫劍神在世。
隔着很遠,丁勉都能感覺到一股凌厲剛猛的劍氣撲面而來,這中年大漢絕對是個危險級人物。
來人隨手一揮,金色大劍好似乳燕歸巢,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而後“嗖…”的一聲,投入了劍匣之中。
紫色佛珠也在此時向後漂去,在臻至丁勉頭頂之時,突然垂直而落,直勾勾掛在了他的右手上。
毫無心裏準備的丁勉,右手猛然向下一沉,險些栽倒在地。
嘶…好恐怖的力道!
丁勉連忙雙手發力將之託住,隨即脊柱大龍猛然一挺,又站了起來。
“原來是燕居士,貧僧有失遠迎,還望贖罪。”眼見寧溪海已無性命之威,張繼當即袖袍一甩,碧血之氣以及神魂已然回歸到了本體。
“呵呵!燕某人只是路過此地而已,當不得大師如此客氣!”中年漢子洒脫一笑,伸手便將寧溪海攙扶了起來。
“阿彌陀佛!”張繼雙手合十,向對方道謝一聲,隨即將目光轉向了狼狽不堪的寧溪海,一抹失望之色頓顯其臉,“世侄,你着相了!”
“世叔!我?”剛剛脫離險境的寧溪海,右手捂着胸口,掙扎着便要辯解,卻被張繼一揮手制止住了。
“靈台起火,邪念侵心,你身上的包袱太重了。若不及時放空身心,日後恐生事端!唉…言盡於此,你自求多福吧!”
寧溪海聞言,好似抽空了全身的氣力,身子一攤,便要跌倒在地。忽然,一隻孔武有力的手瞬間抓住了他的胳膊。
“如此好的苗子,竟然被大師說得這般不堪入耳,我看是大師你着相了才對!”
中年漢子面帶笑意的拍了拍寧溪海的肩膀,遞給後者一個安心的眼神。
寧溪海嘴角微微抖動了幾下,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張繼的那番話,已經宣佈了他的“死刑”。宏觀而言,他有負恩師重託,狹義來講,他失去了一方魚躍龍門的機緣。
這讓寧溪海難以接受,若不是丁勉從中作梗,他現在怎會落得這般田地?一股恨意,慢慢在其心田滋生,丁勉不死,他一輩子都將活在心結之下。
寧溪海的變化,自然瞞不過中年男人。他之所以出手救下寧溪海,一方面是出於俠義之心,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寧溪海的純粹劍心。
若將其帶回蜀山,不出十年,後者定會成長到與他比肩的地步。只是此時寧溪海心結暗生、劍心隱晦,他必須出手阻止這一切發生。
其實在中年漢子心中,還隱藏着一個瘋狂的計劃,一個足矣顛覆無垠仙朝格局的可怕計劃。
想到此處,中年漢子將目光瞟向了張繼,後者眼神突然一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隱隱閃過一絲不忍與掙扎。
半晌之後,張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握着念珠的手猛然一重,而後不着痕迹沖對方點了點頭。
後者會意,隨即面部陡然一寒,眼神冰冷的掃向了瓊花公主和丁勉。“哼…陰邪便是陰邪,本不該在此出現,若我出手,任何人膽敢阻撓,一併滅之!”
中年男子話音剛落,袖袍一晃,道道虛影隨之顯現,一股凌厲剛猛的劍氣透指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向了丁勉、瓊花公主二人。
“不好!”丁勉心中咯噔一聲,還未等其反應過來,一股直擊心神的劍氣,剎那間便洞穿了他的一隻胳膊。
“嘶…”,丁勉只覺右臂登時一麻,而後失去了知覺。
“啪嗒…”一聲,晶瑩剔透的琉璃紫炎珠重重跌落在地。
“啊…”一旁的瓊花公主陰體頓時冒出了濃烈白煙,盞茶不到,便已趨於透明。
“你?”張繼哆嗦着嘴唇,顫抖的指着中年漢子,憤怒道。“如此行徑,你蜀山派與邪魔外道又有何不同?”
“呵呵!邪魔外道?我看這小子才是,哼…助紂為孽,殘殺同胞,廢他一隻手臂倒是便宜他了!至於這陰物,早不該存留於世了!”
中年漢子譏笑一聲,一柄火紅長劍瞬間從紫色劍匣彈出。而後,迎風而長,片刻之後便長成了一方丈余長的火紅巨劍。
看到丁勉被廢掉一條手臂,寧溪海一張面無血色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前輩高義,晚輩佩服至極!”
這是在示威嗎?
丁勉眯着一雙眸子,靜靜地看着這一切,而其左拳的關節處,卻是被其握的甚白。
這一刻,憤怒、惋惜、不解與不甘,一股腦的全朝其心頭匯聚而去。
形勢比人強,在沒有絕對的實力自保前,一切的屈辱都只能深埋心底。
君不知,先當孫子再當爺,沒有卧薪嘗膽的狠勁,莫去追求那與天平齊的高志。
“人過留名,雁過留名!閣下可否留下姓名!”無論是從閱歷亦或者年齡而論,丁勉都應該稱其一聲,前輩。
可這會他卻稱對方“閣下”,其心之所念,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