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大病一場
“來者可是欽差大人?”丞相迎上前去,對駕車的小廝問道。
“回丞相,是的。”小廝躍下馬車,微微掀開車簾一角,露出婢子小蘭與半卧在她懷中精神不佳的白玥然。
“既然欽差大人已到,出發!”丞相登上馬車,小廝長鞭一揮,馬車緩緩駛出城門,在官道上飛馳。
“行慢些,別光顧着趕路,好歹還得顧及下公子的身體不是?”女子掀開車簾,向小廝瞞怨道。
“小謾姐,我知道。”小廝指指前面漸行漸遠的馬車,輕嘆道:“可是不能再慢下去了,如果再慢下去,恐怕就追不上丞相一行了。”
“小謾,我身體無礙。”半卧在小蘭懷中氣色不佳的白衣男子睜開翦水秋瞳,緩緩撐起乏力的身子,淡笑道:“而且皇命在身,耽誤不得,趕路吧!”
“是,然公子。”小廝應道,他一鞭抽向馬背,馬兒長嘶一聲,撒開蹄子向丞相一行狂奔而去。
車中白衣男子似是受不住身體的倦乏與一路的顛簸,不過片刻便偎在身旁女子懷中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漸行漸緩,終於在一處山坡上停了下來,幾人圍坐在篝火旁,烤着山中打來的獵物。
“小蘭,你上去看看公子醒了沒有。”小謾用力掰下兔腿,又咬了口手中鮮嫩肥美的魚肉,叮囑:“如果公子醒了,你就扶他下來暖暖身子。”
“嗯。”小蘭三兩口吃完手中雞肉,輕巧的登上馬車,從后將他攬入懷中。
“唔……”似是尋到天寒地凍中僅有的一絲溫暖,懷中白衣公子微顫的身軀不由得貼得更近。
“呀!”輕觸他的額頭,小蘭不禁驚呼出聲,早上剛退下的高燒經過一日的折騰竟然再次複發。
“小蘭,你怎麼哭了?”似是無形中被尖利刺耳的驚呼聲嚇到,白衣公子如扇般纖長濃密的睫毛輕顫,睜開霧氣氤氳的鳳眸,眼前的小蘭流着淚,杏眼中溢滿心疼和自責。
“我……我沒哭。”她抹去臉上淚痕,牽強的笑道:“既然公子醒了,奴婢就扶公子下車。”
“嗯。”白衣公子任由身旁女子攙着,緩緩移到車口,眼尖的小廝見自家公子身虛體乏,一個箭步衝上前將他抱起,放他在離篝火較近的樹下靠着。
“公子醒醒,吃點東西再睡!”小蘭跳下馬車,接過小謾手中尚有餘溫的兔腿,走到他身旁坐下,輕聲喚道。
“嗯……”他睜開無神的鳳眸,輕輕咬下遞到唇邊的兔腿,食不知味的咽下。只食數口,他便閉上雙眸,偎在她懷中再度昏昏沉沉的睡去。
次日,天還未亮,馬車已在崎嶇的山路上前行。
不知睡了多久,白衣公子在一陣嘈雜的叫賣聲中轉醒。
他睜開如朗星般璀璨的鳳眸,瞥見身側女子仍在熟睡。他輕輕掀開輕而暖的狐裘披風,略顯吃力的緩緩撐起自己仍顯虛乏的身體坐起。
微微掀開車簾,正午溫暖的陽光直撒在他的身上,街道兩邊人來人往,已看不出是經過一場洪澇洗禮的模樣。
“徹,不枉你我辛勞一場,總算保住了這洛城的繁華。”“嗯。”
“玥兒……”突見不遠處一抹白色倩影,那道熟悉的倩影正是自己唯一的親人,白玥然不禁脫口而出。
“然哥……然哥……”正在着手為未出世的寶寶挑選長命鎖的白玥鑰突聞一聲呼喚,他丟下手中之物驀的轉身,不顧懷着七八個月的身孕向前狂奔。
“玥兒,你去哪裏?”寒徹買下玉鎖,施展輕功在空中飛掠,瞬間飄至白玥鑰身前,一下將他禁於懷中,急切的道。
“徹,是然哥,我聽見然哥在叫我。”白玥鑰在寒徹懷中微微掙扎,央求道:“徹,放開我,我要去找然哥,讓我去找然哥。”
“玥兒!”寒徹大喝一聲。
“我要去找然哥,讓我去找然哥!”懷中之人似是受到驚嚇,他下意識的掙脫寒徹的束縛,一步步的退至牆角,瞪大那雙如紅寶石般絢麗的赤眸直勾勾的盯着寒徹,口中反覆說著同一句話。
“你清醒一點!”他不顧白玥鑰抗拒下的精神失常,用力搖着他的雙肩,吼道:“白玥然死了,他早在七個月前被皇兄以謀逆之罪處斬,如今又怎會出現在洛城?這定是你出現幻覺。”
“不,那是然哥!”白玥鑰突然猛的推開寒徹,向著人群狂奔而去。
“玥兒……咳咳……”眼見馬兒抬起前蹄,轉瞬就要踹上白影的后心,白玥然一聲哀凄的呼喚,隨後噴出一口血向後栽下。
“公子!”二女同時驚呼,小蘭順勢將他托住攬入懷中,隨後探了探他的額頭,急切的道:“小謾,你醫術好,快看看公子怎麼了,為何會吐血?”
“公子並無大礙,只是急血攻心,休息一陣也就好了。”小謾執起白玥然白皙柔滑的素手,細細的為他把脈。
“公子你怎麼了?不要嚇奴婢呀?”夢中的他不知正經歷着什麼一直揮舞着雙手,不過片刻他好似中邪般突然挺起腰身,隨後卻好似迫於千軍萬馬般不停抽搐。
“玥兒……玥兒……”白玥然哭喊着從夢中驚醒,他睜開淚目,強忍着一呼一吸間空氣壓縮肺葉的劇痛,氣若遊絲的道:“小……蘭……玥兒……呃……他……怎樣……”
“公子,誰是玥兒?”小蘭和小謾兩人面面相覷,皆不知他口中玥兒是何許人也。
“就是……就是……”白玥然忽的張口一陣急喘,接着便僵直着倒下不醒人事。
“小謾你說說,公子只是受了風寒,理應不會如此,可如今公子的病情突然急轉直下,這病來得也太奇怪了。”小蘭心疼的看着懷中淡雅如菊的男子,紅了眼眶道。
“我不知道。但按脈相來看,公子的病情趨於痊癒,絕不會出現病情加重的情況,或許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公子在無形中中了邪術,說不定就與公子口中的玥兒脫不了關係。”
小謾掀開車簾,吩咐道:“四兒,追上前面的馬車,我有些事同丞相商量!”
“好勒,小謾姐,坐穩了,我這就追上去!”小廝一抽馬鞭,馬兒撒開蹄子向前狂奔,不過半刻便追上前面的一車一馬。
“丞相大人”,小謾掀開車簾,簡單的向丞相敘述了白玥然的病情,心情頗為沉重的道:“還請大人體量婢子的難處,先行去晉王府,以便調養公子病體!”
“荒謬!”丞相斥責道:“你且顧好你家公子,吾等還需趕去吏州查看災情,今夜在吏州府衙暫居,明日再去晉王府!”
“是,大人!”小謾放下車簾,神色黯淡的進入廂內,對小蘭搖了搖頭。
大約又行了將近一個時辰,馬車進入泥濘的小道,車速漸行漸緩。掀開車簾一角,舉目望去處處皆是殘垣斷壁,湍急的河水漫過塊塊兒農田。
行過泥濘小道,轉眼間便進入吏州,吏州雖不及洛城四分之一,卻貴在富足有餘,而如今雖有些許耗損,卻仍能看到村民農耕養織,足以說明吏州不懼洪災,在晉王的領導下重獲新生。
“誒,我聽鄰家張嫂說她起夜時無意中看到金龍吸水,那洶湧的洪水在一夜之間悄然退去,真的神呼奇神!”
“那可不是?還有比這更玄的,我聽說晉王剛到吏州時,原本的狂風暴雨在傾刻間退去,片刻便迎來艷陽高照。”
“這晉王果然是不同凡想,堪比金龍之資,老夫卻是小看他了。”丞相一捋長髯,頗為動容的道。
“您不是一直主張削弱晉王在朝中的勢力么,為何如今又……”輔宰大人放下車簾,轉頭不明所以的道。
“此一時非彼一時也,現在朝中上下皆對皇上不滿,而反觀晉王在洛城乃至吏州,民心之所向,若在此時仍打壓晉王,必定會勢得其反!
如今之際,吾等只得拉攏晉王,既可保住國之根本,亦可防其犯上作亂,如此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還是丞相想得周到!”
不過片刻,一行人行至李大人府邸,命人備好客房,小蘭便服侍白玥然睡下。
夜已深,小蘭與小謾都已睡熟,白玥然卻再次被同一個惡夢驚醒,他猛的坐起,卻被突如其來的錐心之痛迫得倒回床上。
“小……”他想叫人,卻痛到連呼吸都覺困難,不過片刻他便失去了意識。
“然公子,謾姑娘,蘭姑娘,奴婢送早餐來了!”門輕敲了幾下,接着一個清脆的聲音細聲細氣的道。
“就放在門口吧!”一向警覺的小謾驀的睜開雙眼,她轉頭看看身側仍在熟睡的白玥然,為他細緻的掖好薄被,輕手輕腳的走到梳妝枱前,對着銅鏡梳理自己柔順的長發。
“小蘭,起來伺候公子穿衣洗漱!”小謾打好水,轉身繞到床尾,她輕輕拍打小蘭面頰,呵斥道。
“是是是,大小姐我這就起!”小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對面前女子無可奈何的小聲道。
“呀!”她起身下床,拿過搭在架子上的白色錦衣,上前掀開他覆身的薄被,不禁驚呼出聲。
“小蘭?”原本正背過身瓢洗方巾的小謾忽聞這聲驚乎不禁回頭望去,卻看見令她揪心到無法想像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