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衣社主
青州,城裏最大的酒樓天香閣頂樓的僻靜雅間裏,刑部總捕盧方正負手立在窗前,看着街上來往的車馬行人,臉上微微泛起笑意。忽然,身後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見過盧大人。”盧方回頭一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一身青衣正抱拳行禮,俊逸的面容中略帶着些儒雅的斯文氣息,眉宇間還有些鬱結和疲憊的感覺。
盧方連忙回禮呵呵一笑:“秦社主客氣了,自大明立國以來,盧某應該是第一位有幸見過在任青衣社主的朝廷中人吧?秦社主這個情,盧某記下了。”秦風微微一笑:“盧大人言重了,青衣社此次遭逢內亂,牽涉過大,鳳凰山莊內兩任黑衣刺靈的驚世大戰,青州的幾位捕頭也是在場的,只是那時,秦某還不是代任社主。”
盧方沒有想到秦風主動提及了鳳凰山莊的事,卻沒有接口,而是轉過身繼續看着樓下:“秦社主可曾好好看過這青州城的繁華?”秦風也來到窗前向外望去:“不瞞盧大人,秦某也是第一次俯瞰青州城。”
盧方笑了笑:“我也是青州人,只是自幼便離家拜師學藝,這一轉眼,離開青州已經三十載,如今看着街上的父老鄉親,分外親切啊。”秦風也微微一笑:“盧大人,不需繞彎子了,鳳凰山莊滅門一事,青衣社確實越過了朝廷的底線,只是,鳳凰山莊實際是江南綠林水匪的實際總舵,想必盧大人是知道了。”
盧方點點頭:“自然知道,你們留了山莊七個幼童的性命,我也知道。我此來,是奉上頭的命令,調查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秦風微微皺眉:“盧大人想知道什麼?”盧方呵呵一笑:“還是坐下說話吧。”二人落座,盧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問道:“我想知道,青衣社內亂究竟為何?如今又還剩得幾分實力?”
秦風略想了一想,簡要的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十年前,上任黑衣刺靈白天羽的孿生兄弟聯結上任左護法藍一成謀害萬社主和青衣首座蕭燼,之後藍一成當上社主,而白天明則冒稱黑衣刺靈白天羽,藍一成良心發現,救下白天羽的兒子白石,暗中撫養,前些日子,秦某將其找回,秘密訓練,打開了他天生具備的刺靈潛質,而後幫助他一舉擊殺白天明,也順便剷除了白天明依為臂助的鳳凰山莊,白石成為新一任的黑衣刺靈,而藍社主自感罪孽深重,自盡了,秦某在大家推舉下以青衣首座的身份暫時代掌社主之位,盧大人若要問青衣社還剩幾分實力,秦某可以保證,絕對還有九成以上。”
盧方邊聽邊點頭,有些事,他知道,有些事,他還真不知道,外界都傳言事青衣社內亂,藍一成死於火併,沒想到卻是自盡的,“那秦社主親自從鄆城縣大牢裏劫走的少年,便是你所說的現任黑衣刺靈吧?是叫白石?”秦風點點頭:“不錯,秦某知道,石頭在地主家受虐發狂的時候殺了幾個人,犯下重罪。只是劫牢的是秦某,清洗鳳凰山莊的也是秦某,盧大人能否就當那個發狂的小長工石頭已經死了,秦某願意跟盧大人回去服罪。”
盧方笑着擺擺手:“算了,江湖事江湖了,秦社主和白石先生替剷除了為禍多年的鳳凰山莊和白天明,就算將功折罪了吧,只是,鳳凰山莊牽涉眾多,和其他幾大幫會都有利益交錯,青衣社這次動靜太大,怕是會有些麻煩的。”
秦風笑笑:“只要官府不找青衣社的麻煩,其他的,秦某和兄弟們還應付得過來,說句託大的話,就算其他六大幫會聯合起來,青衣社也有一戰之力。”看着秦風眼中突然現出的精光,盧方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秦風這是在警告他不要打主意,笑罷,盧方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緩緩說道:“不知秦社主對漠北的戰事怎麼看?”
秦風有些意外,不太明白這盧大人為何問這些,卻還是認真的答道:“邊境安穩,是立國之本,草原各部賊心不死,我大明又遭逢水旱大災,內耗不斷,是以漠北勝負,直接關乎天下百姓安危!”盧方來了興緻:“秦社主也心繫天下安危?”
秦風正色道:“青衣社成立之初,本就是秉承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主旨,以韓龍之輩為楷模!”盧方盯着秦風的眼睛再次問道:“如果大明也遇上了與那時相同的局面,秦社主會當如何?”秦風朗聲答道:“若真有那一日,秦某自當效韓龍故事!”
盧方哈哈一笑:“好好好,盧某此次前來,也是奉命行事,所見所聞,自會如實回報,只是秦社主切記,今後還是盡量莫要越界的好。”秦風連忙施禮:“這是自然,青衣社一向是江湖地下秩序的維護者,絕不會代官府行事,此次確實情況危急才不得已行事逾矩,還請盧大人代為分辨幾句。”
盧方點點頭:“盧某明白,也定會儘力周全,可盧某始終只是沒有品級的吏員,有些事,還得看上面的意思。不過秦社主放心,我今天就讓守在青衣社總部周圍的樁子都撤走,今後,還是各行其是,只要你們不越界,依然是睜隻眼閉隻眼。”
秦風再次躬身施禮:“如此,秦某代青衣社上下多謝盧大人,也自會嚴加約束幫眾,絕不給盧大人添麻煩。”盧方點點頭,再次問道:“不知道青衣社和綠林可有來往?”秦風搖搖頭:“我知道前些年的山東綠林匪亂,外界都傳聞有青衣社暗中相助,秦某也再次向盧大人澄清,結交叛匪的,只有白天明一人,已經被青衣社清理門戶,其他人,絕無勾連。”
盧方擺擺手哈哈一笑:“這一點,盧某是相信的,正事盧某已經問完,其他的權當閑聊罷,不知秦社主如今作為七大幫會之一的掌舵人,對其他六大幫會如何看?”秦風自然明白,盧方大老遠從京師來到青州,不會是找他閑聊的,盧方此問,應該是試探青衣社對其他幫會的態度吧。
想了想,秦風娓娓說道:“我大明朝起於江湖,太祖建立大明朝後,明教改稱焱教,雖然實力大不如前,可單就國教這一背景,就穩坐天下第一幫,只是上任教主去世后,陛下一直沒有指定新的教主,而由左護法刑名監管教務,其中深意,秦某不敢妄自揣測。”
見盧方點頭,秦風繼續說道:“而輔助太祖皇帝趕走韃子的丐幫,一直雄踞北方,如今陛下將都城遷往京師,焱教卻是留守南京,對丐幫的眷顧之意已經不言而喻,加上這幾年那位號稱智囊的魚筐加入丐幫,年紀輕輕卻智計百出,隱隱已經是宋通老幫主着力培養的接班人,丐幫的繼續壯大指日可待,勢力範圍越過長江南下,也只是時間遲早的事。”
盧方還是只點頭,不插嘴,秦風也喝了口茶,在心裏斟酌了一下,繼續說道:“還有屬於太子殿下勢力的天機閣,漢王殿下勢力的天狼幫,從南京明爭暗鬥到京師,勢力盤根錯節,朝廷和各地文武官員多有牽涉,原本天機閣有老閣主葉隨和楚天王,到處都壓着天狼幫一頭,可自從鬼才蒙禹從草原遊歷歸來入了漢王麾下,天狼幫的杜宇就揚眉吐氣了,再加上老閣主葉隨病重,又想扶持不成器的兒子和楚天王爭位,此消彼長之下,情形自是大不如前。”
這次盧方終於哈哈一笑說話了:“說到那鬼才蒙禹,我也頭大得很,前日因為涉及天狼幫的一樁案子和這位仁兄打過交道,那是實實在在的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啊,算了,不說他了,還有剩下的兩個,秦社主怎麼看?”
秦風笑笑:“漕幫是沈萬三留下的勢力組成的,掌控着南北水運,財大氣粗自是不必說,只是因着和太祖皇帝那說不清的交情,朝廷多有鉗制,能發展到如今這般規模,實屬不易了。同樣是做生意的,那燕雲商會專做邊境貿易,財力卻反而是七大幫會中最雄厚的,據說大當家元朔豪氣干雲,還有個號稱女諸葛的二當家,我大明如果要在邊境有所建樹,估計還得多拉攏示好才是。”
盧方仔細聽着秦風說的每一個字,點點頭問道:“你那師弟蕭雲就在漕幫,可曾有聯繫?”秦風無奈的一笑:“當年蕭燼伯父被構陷謀害萬老社主,我們都信以為真,蕭師弟被迫逃亡,還好在藍一成的周璇下,青衣社沒有為難他,只是也徹底斷了聯繫,如今真相大白,還了蕭燼伯父的清白,我已寫信告知蕭師弟此事,他若願意回來,青衣首座甚至社主之位我都可讓給他,只是不知他能否原諒我們。”
說完,秦風長嘆一聲,眼中滿是落寞和愧疚,盧方這樣的老江湖,每一個細節都看在眼裏,也不多說,起身抱拳道:“與君一席話,收穫良多,只是盧某事務纏身,不能久坐,只能就此告辭了。”秦風也起身施禮相送:“盧大人請便,以後有需要秦某之時,吩咐下來便是。”
送走盧方,秦風走下天香閣,剛出大門,左右護法老吳和小六就迎了上來,一臉詢問的看着他,秦風微微搖頭一笑:“沒事,例行問詢而已,希望朝廷真的不會興師問罪吧。”小六點點頭,掏出未完成的木雕繼續邊走邊雕。老吳也點點頭:“總部周圍的明樁暗樁已經全撤了,我們的兄弟該如何,還請社主示下。”
秦風想了想:“告訴各堂口,最近暫時只做正當生意,等過了這一段的風口再說吧。”老吳點點頭,三人上了馬車向青衣社總部駛去,走出不遠,身為青衣社利器的黑衣刺靈白石也飄然落於車頂,四周一片安寧,可是,他們卻不知道,一個足以覆滅青衣社的危機,卻已經悄然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