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番外一

婚後番外一

新帝登基,除異己封功臣,改年號為順昭。

順昭二年八月,立后。

此後大夏風調雨順,連年豐收。

坊間有關真龍天子的流言,終作了真。

***

雪白的軟絲帕子搭在手腕上,劉太醫把手指搭到帕子上,診脈片刻,手指捏着帕子一起收回來,微微抬眉對朝霧說:“皇後娘娘,調理了這些日子,您身子已經大好了,若是還不放心,微臣再開副葯給您繼續調理調理。”

朝霧把手腕收回袖口裏,“那就再調理調理吧。”

劉太醫領命挎起藥箱去了,身後隨着出去的,還有一名小宮女。

如今春景嫁到了幕府,朝霧這坤寧宮又新進了不少宮女,年齡大小不一,但做事都算妥帖利索,平日裏沒叫她費什麼心,把她伺候得甚好。

秋若至今也無嫁人的心思,朝霧也隨她,並不隨意挑選個好不好的就把她嫁了。這終歸是她自己的終生大事,若是就不想成婚,逼了她出去,那才是不好。

因為是朝霧身邊最得臉的紅人,秋若平時也不用做什麼,得其他宮女尊稱一聲“姑姑”,她有事吩咐別的宮女做就成了。她平日裏,就是陪着朝霧打理打理後宮的事務,在李知堯忙的腳不沾地的時候,陪朝霧閑坐院裏,綉繡花說說話。

今一日春景又來宮裏看她們,坐在羅漢榻下的頭把玫瑰椅上,等劉太醫一走,就開口對朝霧說:“娘娘別著急,聽我婆婆說,這事兒就這樣,你越想要啊,偏就越要不上。等那不想要上的時候,稀里糊塗就有了。”

朝霧笑笑,“哪裏是我急着想要,我還不想生呢,那罪豈是容易受的?”

說著落一下目光,看一眼春景的肚子,再抬起來看向她的眼睛,“你怎麼樣呢?最近是不是不舒服,見你往宮裏來的都少了,也不想我和秋若了。怎麼你婆婆對你好,就忘了我們了?”

“要是敢忘了,娘娘直接把我腦仁兒取了罷。”春景忙也接話,臉上也笑笑的。

知道朝霧在跟她說玩笑話呢,她接着便又道:“可不是難受么,沒日沒夜的就是想吐,膽汁兒都快吐出來了。今兒好一些,所以趕緊進宮來看看娘娘和秋若。我記得娘娘當初懷殿下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怎麼到了我,就這麼難過呢?”

朝霧把手掖在裙面上,“這不是說各人有各人的胎氣么,同一個人懷不同的孩子,都還不一樣呢。我當時要像你現在這樣,那順哥兒怕是落不下來。”

想想當年朝霧所經歷的一切,真要是懷得辛苦,只怕是真熬不下來。現在一切都好了,那些事也過去很久了。再提起當年的事,已沒了鬱結不忿的感覺,只當是一段尋常過往罷了。

春景忍不住感慨,“當時我和秋若跟着娘娘的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坐在這種地方說話。想想還跟做夢似的,一路走來真是不容易。”

秋若這時在旁邊開口道:“我比你們大約好些,你們兩個齊心啊,有什麼都只給彼此知道,什麼都瞞着我。都是實在瞞不住了,才叫我知道,害了吃了不知多少驚。每次一發現事情居然是這樣,我都要反應一兩天,懵懵懂懂就過來了。”

聽秋若這麼說,朝霧和春景默契地笑起來,都看着她。

春景道:“誰叫你是裝不住事的性子,膽子又小又愛哭。若是什麼事都叫你知道,跟着我們一起承受,怕你當時承受不了。事後叫你知道了,不用擔驚受怕,不都是為了你好嘛。”

秋若笑着斜一下眼,“那秋若可謝過二位姐姐了。”

春景忙道:“既是做姐姐的,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朝霧看這兩人拌嘴,也並沒有因為她當了皇后就拿她生分,嘴角忍不住勾笑,心情還是很好的。她在這世上親近的人有限,也就格外珍惜剩下的這麼些個。

春景和秋若拌嘴拌了一氣,忽又要吐了,忙抬手捂住嘴。她就怕見了朝霧,這個樣子怪麻煩的,所以最近才沒往宮裏來。然今天狀態好些,她沒吐出來,吃了些酸棗兒又給壓下去了。

吃完舒服了些,她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擦手的時候忽又想起什麼,把帕子掖回袖袋裏,看向朝霧說:“娘娘,我這裏有件事,一直想着要不要跟您說……”

朝霧看她說話吞吐,覺得大約也不是什麼好事,卻還是道了句:“有什麼便說罷,我們之間沒那麼多避諱與顧忌,有話直說就行。”

春景輕輕吸口氣,又端了杯白開水,送到嘴邊吃下半杯。放下杯子后,她平平氣息看向朝霧,慢聲道:“厘夫人去幕府找過我幾回,說是想見您,我怕您不想見,之前就沒跟您說。前些天又找我,找了我約莫四五次了,我就想着,要不還是跟您說了罷。”

聽到“厘夫人”這三個字,朝霧臉上的神色瞬間便斂了斂,語氣也平了些,像對這事全然沒興趣一樣,只簡單問了句:“她找我做什麼?”

春景就知道提這事會影響朝霧的心情,但她總不能一直壓着不說。再怎麼說那都是朝霧的親娘,親爹已經死了,眼下就剩這個娘了。

她輕吸口氣,看着朝霧,“厘夫人憔悴了很多,只說想跟您當面道個歉,想得到您的原諒。”

朝霧臉上還是那副表情模樣,無有一絲波瀾,也不再有半分笑意,聲音仍然平緩中夾雜一絲絲冷意,“他們沒有做錯什麼,又何來的歉可道,哪來的原諒可得呢?”

對於厘夫人來說,想要跟朝霧道歉求原諒應該都是發自內心的。畢竟當初是厘侯爺下的命令讓她死的,厘夫人捨不得朝霧死,還悄悄留了她一命,只不過表現得過於心狠。

朝霧是李知堯侍妾的時候,在京城偶遇厘夫人,厘夫人連認都不願認,看到她轉頭就走,之後話也說得句句往朝霧心裏扎。狠得過於徹底了,把朝霧的心也就傷透了。

再後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厘家大姑娘沒死,她就是厘家大姑娘,可厘家仍然不願意鬆口認她。流言只是流言,只要厘家不認,厘家大姑娘就是死了。

之後出發蠻州,她對京城沒有半分留戀。等她跟着李知堯從蠻州再回到京城,李知堯做了皇帝,她入住坤寧宮,厘侯爺的做法是以死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當時也因為厘侯爺做法過於極端,把李知堯惹得怒極。

要不是朝霧,那厘家必然是被抄家滅九族的命運。但李知堯最終壓住了怒氣,只把厘家的爵位給削了,罰沒田地莊子部分財產,全部貶為庶人。

厘夫人如今找朝霧求原諒,這其中,不免也就摻上了一點其他的心思。厘家那麼大的家族,沒了官爵,家裏上下那麼多口人,根本就是養不活的,大約很快就要散了。

春景都是看着這些事發生的,也想得通這裏面還有其他因素,猶疑着說:“可能……還想要娘娘幫幫厘家吧,這厘家……眼看就要樹倒猢猻散了……”

朝霧還是還不動容,她早記不清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心硬心狠的了。之前動容過一次,是聽到厘侯爺辭官自殺之時,當時心裏異常複雜鬱結。但鬱結過去之後,心就更涼了。

她抬手給自己斟了杯茶,端到鼻邊聞了聞茶香,“厘夫人這樣做,厘老爺豈不是白死了……”

吃一口茶落手放下茶杯,杯底碰到桌面,咚的一聲響,“厘老爺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再被氣活。到頭來,厘家還是低了頭,還有什麼氣節名聲可言,一盡都毀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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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甌鎖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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