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愛信不信
龍岩峰被拖走之後,那個豬頭也擺駕回宮了。
回到宮裏第一件事就是召御醫治傷。看到他的臉青一塊紫一塊腫跟個豬頭似的,那些御醫嚇得肝臟都要爆開來了,拿出渾身解數,又是敷藥又是用雞蛋燙,里裡外外忙個不停,那陣勢,不小心還以為正在張羅着做換心臟手術呢。
沒辦法呀,天子是萬金之軀,平時掉根頭髮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現在居然鼻青臉腫的跑回來,那還得了?而且治這種皮外傷可以說是一點風險都沒有,正是大獻殷勤的好時機,這幫御醫自然是抓住機會努力表現,試圖讓豬頭陛下另眼相看,從此簡在帝心,平步青雲啦。
正忙着,外面有太監通傳:“皇后駕到————”然後就是一片請安聲,只聽到環佩叮咚作響,儀態雍容的皇后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看到豬頭那個狼狽樣,嚇的連禮數都忘了,上去就問:“皇上,你這是怎麼了?這是誰下的毒手把你給打成了這樣?”
豬頭一臉鬱悶:“別提了,剛才朕到御花園裏欣賞牡丹,不想腹中不適,便蹲在地上緩一口氣,誰料到一個太監跑過來,在背後照着朕的屁股就是一腳!還連打帶罵的,朕氣不過,便跟他打了起來,然後就變成這樣了。”他越說越來氣,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跳起來罵:“真是豈有此理,肚子疼蹲在地上休息犯法嗎?不犯法呀!他憑什麼打朕,而且往死里打?真是太可惡了!”
皇后頓時無語,那張俏臉扭來扭去,也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堂堂天子跑到自家的御花園裏賞花,肚子疼了蹲地上方便一下,居然讓一個看管御花園的太監暴打了一頓,這種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不過自家男人挨了打,做老婆的肯定要幫他把場子找回來,不然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呀?她柳眉倒豎:“那個狗奴才連皇上也敢打,簡直就是罪該萬死!皇上,臣妾這就讓人去打他押到午門凌遲處死,給你出這口惡氣!”
豬頭本來想點頭,但是猶豫了一下,又改變了主意,他說:“那個小太監並不知道朕的身份,他也沒有歹意,凌遲處死的話不妥當。”
皇後生氣的說:“不管他有沒有歹意,打了皇上就是不對!天子萬金之軀豈容一個狗奴才輕辱?就算不千刀萬剮,也要把他杖陛,教他知道什麼是天子之威!”
豬頭說:“其實朕也把他打得挺慘的……”想到龍炎鋒那鼻青臉腫的鬼樣子,他不禁笑了起來。他身在帝皇之家,毫無自由可言,一生下來身上就戴着無數無形的枷鎖,不許做這個,不許做那個,就連走路快了一點,說話聲音大了一點,都會招來一頓數落。每時每刻都有無數人在提醒他,他是龍子龍孫,要時刻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萬萬不可失了禮儀,這無疑讓他非常壓抑,別說跟人打架了,就連跟人吵架都是少之又少……登基以來倒沒少跟大臣吵,但根本吵不過,每次吵架都是以他被罵得狗血淋頭告終,別提多憋屈了。今天莫名其妙的跟個小太監打了一架,打完之後只覺得神清氣爽,渾身通達,平日裏積下來的鳥氣消散了一大半!在皇宮裏敢跟他爸爸出手的人,有生以來這是第一個,這麼有趣的玩具,他可捨不得就這樣剮了。
皇后摸不准他的脈,便問:“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理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太監?”
豬頭說:“朕自有分寸,皇后就不要瞎操心了。對了,昨天陝西巡撫送來的奏摺在哪啊?朕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呢。”
皇后輕車熟路的在一堆奏摺中翻出一份遞給皇上:“這不是在這裏嗎?”
豬頭拍拍自己的額頭:“在那裏呀,怎麼就找不到呢?”
皇后又給他翻出了好幾份:“這是山西巡撫送來的,這是寧夏巡撫送來的,這些宣大總兵送來的,都非常緊急,皇上儘快批閱吧。”
豬頭皇帝點了點頭,揮手讓御醫們下去,拿起筆來開始批閱奏摺,皇后則站在一邊,不斷幫他找出急需處理的公文奏摺,兩個人配合默契。
慢慢的豬頭的眉毛擰成了一團,看着一份奏摺,臉色越來越陰沉。
皇后輕聲問:“怎麼了?”
豬頭把筆往桌面一擱,神色鬱郁:“全是壞消息!四川土司作亂,湘西苗人作亂,邊關敵人犯邊,遼東女真人作亂,沿海倭寇死灰復燃……四處都生煙冒!火該死的,怎麼那麼多人作亂,就不能讓朕過幾天太平日子嗎?”
皇后默然不語,這種國家大事,她一個女人家是不能插手的,說的越多錯的越多,要是落了個後宮干政的罵名,她就徹底完了。但是見皇帝的眉頭越皺越緊,她有些心疼,輕聲說:“要不就上朝,召集群臣商討對策吧?”
皇帝哼了一聲:“上朝能有什麼用?哪一次朝會最後不是演變成吵架的?朕算是看透了他們了,平日裏一個個指點江山口若懸河,好像一切盡在掌握,可真要干點實事,卻沒幾個能用的!他們最關心的就兩件事:扳倒同僚和罵朕!逮着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一通亂罵,朕越生氣他們越高興!上朝跟他們商量事情,那簡直是自己找不自在!”
皇后說:“那該怎麼辦?這些事情總要處理的。”
皇帝嘆了一口氣說:“先讓內閣拿出個章程來吧。”說到這裏,他的眉頭不禁皺的更緊,想到整個國家紛亂不已,朝臣又只會跟自己作對添堵,絕無半點要幫他分憂的意思,他越想着越惱火,招來一位老太監說:“去把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太監帶過來,朕要揍他一頓出出氣,現在就要!”
可憐的龍岩峰,已經被他當成沙包了。
龍沙包現在正老老實實的呆在冷宮裏,宮中就他一個人,劉氏也給攆出去了。外面上百名侍衛圍了個水泄不通,劍拔弩張的,連只鳥都飛不出去,所以他只能老老實實的呆在裏面,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讓那些侍衛給剁成了肉醬。
闖大禍了,肯定闖大禍了。
回想起那個莫名其妙挨了他一頓打的那個傢伙的話,還有這些侍衛如臨大敵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誇張緊張,他就算是豬腦子也知道自己把誰給打了。他叫苦不迭,我滴個乖乖呀,老子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把皇帝給捶了!?這下可完蛋了,這是古代,天大地大沒皇帝大,堂堂天子豈是一個小小太監能冒犯的?那位仁兄沒有當場讓侍衛將他剁成肉醬,已經算得上是仁義之君了。但他的下場肯定好不到哪裏去,把皇帝給打了耶,還想活命?只怕要被安一個罪名押到午門去千刀萬剮,最後被活生生割成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子了。一想到這裏他便不寒而慄……凌遲啊,這可是最可怕的酷刑了,打死他他都不願意嘗試一下。
所以還是想辦法逃跑吧。
只是宮門緊閉,外面侍衛環立,他怎麼逃得出去呢?
鬼使神差的,他想起了自己那輛大貨車。這宮殿的門夠大了,大廳也夠寬敞,他要是把這輛大貨車放出來,然後開着它撞開宮殿大門衝出去應該不成問題吧?這些古代的土鱉面對一輛咆哮着衝過來的大卡車,應該會嚇得魂不附體,四散逃竄吧?他不熟路,開着它一路衝出皇宮是不大可能的,但要製造混亂卻綽綽有餘了……到時候他再趁亂逃跑,是不是有機會溜掉呢?他越想越激動,跳起來拿那個布袋,十根根小指頭哆哆嗦嗦的解開扎住袋口的繩子,把手探進去一摸!
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心都涼了,仰天咆哮:“混蛋,你居然拿一個空袋子來糊弄我!?”
耳畔傳來一個神秘的聲音:“愚蠢的螻蟻,你不會抖一下袋子啊?”
還要抖一下?
龍岩風半信半疑,抓着袋子的底部使勁一抖。
然後一團白光閃過,他那輛可愛的大卡車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難想像他此時的心情是多麼的激動,他歡呼一聲撲過去,撲在車身上就是一陣猛親,都顧不得髒了。他闖了塌天大禍,隨時可能被拉到午門去片鴨子,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這輛大卡車給他帶來了逃生的希望……絕處逢生的狂喜之下,他頭一回發現這輛卡車竟然是如此的親切可愛!
一連親了幾口,親得滿嘴泥巴,他總算冷靜了一點,打開車門爬了上去。
一進駕駛室,他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駕駛室里一片焦黑,儀錶什麼的全融了,就連方向盤也扭成了一團麻花,駕駛室裏面的空氣充斥着燒焦塑料的惡臭。那道雷不光把他給劈成了灰,連帶的把卡車的駕駛室也給報銷了。就算是白痴都知道,這輛大卡車算是徹底報廢了,至少他沒有這個能耐將它修好。他趴在方向盤上,無語凝噎,發自內心的想死————
那個混蛋神仙只是誠心想坑死他呀!!!
耳邊又傳來那個混蛋神仙的聲音:“把車上的東西送給皇帝,你就可以化險為夷。”
龍岩峰有氣無力的說:“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混蛋!”
混蛋神仙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你愛信不信,混蛋!”
說完這個聲音就消失了,而且是徹底消失,直到龍岩峰死都沒有再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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