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
肖道幹活的時候,夢婷就在旁邊乖乖地待着。房間裏面傳來哭聲,夢婷的小短腿邁開,向房間走去。
看到床上躺着的兩個小女孩的時候,夢婷幾乎是驚呆了,這,這不就是她的姐姐,和妹妹小時候的樣子嗎?
正在哭的那個人是妹妹,夢婷脫掉她破破爛爛的鞋子,爬到床上去,用她的小短手,半擁着那個比她更小的孩子。那個孩子長的真像寧寧呀,夢婷不由自主地拍着孩子的背,“寧寧乖,寧寧乖,不哭呀,寧寧。”
結果那個小孩睜開眼睛,眼睛裏面還有淚水,不解地看着夢婷,她問,“姐姐?”
“你說什麼?”
“姐姐。婷姐姐?”
夢婷的瞳孔放大,她真的真的有些難以置信,因為這個家真正的三兒,是不知道婷姐姐的,因為她們都是被大丫頭、二丫頭、三丫頭地叫着,沒有名字的。
“你是寧寧嗎?”二姐抓這個小丫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你是寧寧嗎?”
“我是,我是。”
兩個姐妹抱在一起哭。這時候肖道進來了,“三兒,咋啦了,醒了,感覺怎麼樣了,不哭不哭呀,爺爺給你糖吃。”
寧寧不解地看着姐姐,眼神裏面帶有一些恐慌,這個人長的和葛成那個禽獸,太像了。
“不怕不怕,那是爺爺,是爺爺。爺爺對咱們特別好。”
“你們姐妹就是好,爺爺不認得,姐妹倒是認得的,三丫頭醒了就好,二丫,你陪她說說話,爺爺去拿粥過來,給三丫頭喝。”
“那個真的是爺爺,他,他和葛成太像了。”
“寧寧,你是知道葛成的?”
“那個禽獸,被毒死,算他運氣好了,他那種人,就應該是過的生不如死的。”
“寧寧,聽姐姐說,現在,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這裏是萬城,我們現在在萬城。”
“萬城?”小丫頭好像限速了遙遠的回憶裏面,“萬城。”
“乖寧寧,姐姐也是剛剛才醒來的,不太清楚,既然咱們都回來了,估計晴姐姐也回來了,這肖家的大丫頭,應該就是咱們晴姐姐。”
“我看看。”小丫頭爬起來,卻沒有什麼力氣,又倒下去了,這時候肖道進來了,“哎呀,我的小姑奶奶,先別猛地起來。這多頭暈呀,來,先慢慢起來。二丫頭,給她的枕頭弄起來一下,我來給她喂粥。”
夢婷趕緊幫忙弄好了,“爺爺,我來喂。”
“這個碗很燙的,你小孩子手那麼嫩,拿不住,爺爺幫三兒餵了粥,就直接去把碗洗了,不麻煩。”
夢寧被一個長得很像欺辱過她的禽獸,但卻又那麼溫柔地喂她吃飯的老男人喂飯,心裏面覺得很奇怪,但是這個自稱是她爺爺的人。好像真的是對她好,對她姐姐好,估計是她們佔用了人家孫女的身體,也得到了這份子孫情吧。
餵了飯,肖道去把碗拿出來,然後拿來一碗黑漆漆的葯,“三兒,你喝了這個就好了,啊,喝了,就不難受了。喝了呀,爺爺給你糖吃啊。”
小時候的寧寧怕苦,不喜歡喝葯,可是現在的寧寧,是那個病入膏肓、死於肝癌的寧寧,什麼葯,她沒有喝過。她雖然是在庵堂裏面住着的,王家已經和她沒有關係了,但是在她還受寵的時候,提攜過的鄭家卻一直記着她的恩情。
鄭家家主鄭天還在王家手下幹活的時候,不敢明目張胆地照看她。但是生意場上,很多時候是風水輪流轉的,鄭家,在她去世前,已經是能與王家對抗的一個大家族了,但是這時候夢寧的身體,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就算鄭天帶着她去國外用最先進的技術治療,在民間尋找各種中醫、巫醫,都是無力回天的。
不過夢寧還是很感謝鄭天,在她生命的最後,讓他的小孫子陪着她,讓她有一種還有人牽挂着她的感覺。
那個小孩那時候才三歲,看到夢寧不想喝葯,皺起眉頭的時候,都會說,“婆婆,你乖哦,喝了葯,阿森給你糖吃。”
這樣,夢寧就會乖乖地把葯喝了。
夢寧乖乖張口,“咕嚕咕嚕”地把葯給喝了。
就剩下一些沒有濾乾淨的藥渣。
“今天我們三兒真乖,來給你糖,家裏面的糖果什麼的,快沒有了,爺爺現在出去給你們買,還有什麼想吃的沒。糖葫蘆不行,這個要等你們好一點了,爺爺自己做給你們吃。”
“我想吃蘋果。”夢婷說,她知道這個老頭兒還是有點小錢的,雖然說不多吧,而且他是很願意為三個女娃娃花錢的,一點都不會重男輕女,就像她的父親,李仁一樣。讓他去買蘋果,是希望他能多出去一會兒,這樣,她們兩姐妹,才有空說說話。
“哎,好,有想吃的東西就好,爺爺馬上出去給你們買,等你們好一些了,爺爺再帶你們出去玩,你們最喜歡出去玩的了。”
“謝謝爺爺。”夢婷和夢寧同時說。
肖道走後,夢婷拉住夢寧小小的手,問她,“你,你後來怎麼樣了。”
“我,我被王錚群帶走了,你知道王錚群嗎?就是那個王管家。到了港城,那裏也亂,但是因為各方勢力的牽制吧,還是相對於穩定的,在哪裏,只要膽子大,會鑽營,是有可能打拚出什麼來了。在我四十多歲的時候,港城王家已經是在港城排的上號的了。”
“這樣也好,姐姐最怕你受苦了。”
“呵,”夢寧苦笑一下“的確,也沒餓着,也沒怎麼樣,不能算是吃苦,但是這個王錚群,也不是什麼好人,大富大貴之後,我這樣,他就看不上了,我後來去當尼姑了,雖然我總覺得我六根未清凈,我還是喜歡大魚大肉,喜歡金銀珠寶,但是如果我不好好守着那個庵堂,估計得個全屍都挺難的,王錚群這個人呀,寧願我死在庵堂裏面,也不放過我,他那樣霸着我,有什麼用呢,這種人呀,就是心裏面有病。”
二姐心疼地摟住夢寧。“現在好了,不怕不怕了,現在這裏,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是,比起戰亂的時候,已經是好太多了,而且這家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很好的人。咱們會過的好的。”
夢寧點點頭,她說,“姐姐,你有沒有覺得那個祖父,長的有點像葛成?”
“是呀。剛剛開始看到的時候,我真的是,真的是嚇到了,但是他肯定不是葛成,他是一個不錯的人,會做飯,會洗衣服,還會哄着咱們吃藥,葛成那個敗類,他除了奉承那些那些人,還有往女人堆里鑽,他還會什麼呢?”
“對呀。姐姐,你這些年過的怎麼樣了?”
“姐姐過的很好,姐姐去過很多的戰場,幫助過很多的人,雖然死在戰火中,但是為這個國家犧牲的,姐姐很光榮。”曾經的痛苦,夢婷覺得是不必要講給妹妹聽的,那些痛苦已經升華成為一種光榮,夢婷以此為榮。
“這樣真好,不知道這裏躺着的是不是大姐,大姐什麼時候能醒。”
“她的燒已經退下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我去倒杯水過來,給你喝,也給她喝。”
夢婷手腳麻利地爬下床。
去客廳拿了一個搪瓷杯過來,裏面裝的是之前肖道已經燒好的溫開水,自己喝了一口,試了試溫度,然後給妹妹喝。
夢寧是真的渴了,那杯子還挺大的呢,夢寧一個人就喝掉了大半杯。
夢寧和夢婷齊心協力把這個“大姐”扶起來,拿着搪瓷杯慢慢地喂她水喝,喝倒是喝進去了,但是人還沒有醒。
夢寧和夢婷就在床上,說著話,心裏面有些許的着急,她們多想,三姐妹能夠團聚呀。
“大姐”一直沒有醒,但囈語聲從她的嘴巴裏面發出來,夢寧和夢婷也聽的不是很真切。
“大姐”開始冒汗,表情有些痛苦,夢婷用力地掐着她的人中,讓夢寧掐她的虎口。
“大姐”突然驚醒,坐了起來,把夢寧和夢婷嚇了一跳。這時候肖道回來了,“二丫頭呀,爺爺可是跑了老遠才遇到有賣大蘋果的,這蘋果看着就味道不錯,這次削皮嗎?要是削皮的話,爺爺現在就給你們削了。”
“爺爺,削皮。”
突然驚醒的大姐還有些懵,她好像好像夢見了一個小姑娘的小時候,沒有錦衣玉食,沒有成群的僕人在服侍,甚至經常會被一個很粗野的女人罵,但是過的還算快樂,因為有很好的父親和祖父。
大姐還在夢裏看到了一個玉扳指,她就拿着那個扳指在玩,那個扳指,好像是好像是她父親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個。
一切很混沌,很模糊,醒來的時候,心裏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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