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打拖油瓶
馮俊彥的家在萊辛棉紡廠,距離萊辛第二中學中等距離,正常騎單車大概要十分鐘左右。今日馮俊彥心裏有事兒,所以回來的稍稍晚了些,在整段路程上差不多墨跡了二十分鐘,不過,過了飯點再回家,會受到老媽喋喋不休的嘮叨,甚至有挨餓的機率,所以馮俊彥雖然心底不想這麼早回去,可肚子的抗議、精神的壓迫還是使得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衝進家門。
“媽,我回來了。”馮俊彥支下車子,對着廚房喊了一聲。
這個時代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諸多的轎車橫行,人口在計劃生育的嚴格執行下也不臃腫,算得上是地廣人稀。而馮俊彥的家便是一個面積巨大的獨立院落。
當年馮俊彥父親下海前在廠子裏是銷售主任,檔次和待遇都不錯,分房子時無論地界兒還是面積都很好。一排連體的宿舍大瓦房最東面的一個院子,有三大間正房,對面是連排的四間小南屋,被兩面院牆圈起來組成了一個大的院落。院子很大,有將近六十平。這還不算房子後面被馮父幾年前開出來的‘荒地’面積,那地方比院子還大,足足一百多平。
“怎麼回來這麼晚?飯都涼了。”廚房裏馮母袁翠萍語帶埋怨地問道。
“哦,學校里有事,下課晚了一會兒。”馮俊彥隨口敷衍了一句,顧不得將書包放回屋裏,趕緊跑到院子東南角的水龍頭上洗了下手,鑽進廚房裏。
馮母正站着盛飯,扭頭看馮俊彥進來,催促着說:“趕緊坐下吃飯,洗手了么?”
“洗過了。媽,你不吃?”馮俊彥望了一眼小桌上的擺設,閃過一絲失望和無奈,但又緊接着恢復正常,輕輕地問道。
小桌子上擺着一盤清炒白菜,一個咸雞蛋,兩個饅頭,還有老媽剛剛彎腰放下的一碗面粥。
“我剛才吃過了,你吃完飯記得把碗兒洗了。”馮母心不在焉地說完,推門出去。馮俊彥苦笑一下,從門口拿了個馬扎坐下,他知道母親着急着去幹啥,一天的花銷需要登記造冊,明日花銷的計劃也需要提前安排。
馮俊彥不喜歡媽媽這樣。馮父在深圳打拚,這兩年6續寄回來的錢也不少了,具體金額馮俊彥不知道,但前段時間普查過去后,別人都說自家是廠子裏唯一的萬元戶,使得馮俊彥這幾日走出門便能感受到諸多叔叔阿姨嫉妒或羨慕的眼神。
初一的孩子不小了,母親一個月也有幾百元,足夠一家兩口花銷的,可母親還非要這麼省啊省的,真不知道這罪什麼時候能熬過去。馮俊彥心裏喃喃了幾句,拿起饅頭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起來。
‘站崗’相當於體力勞動,比之腦力勞動耗費更多的脂肪和能量,經過一個下午的壓榨,馮俊彥現在已經餓得飢腸轆轆,頭昏眼花了。此時在他的眼中,再清淡的飯菜也變成了美味佳肴,不多時,兩個饅頭,一碗兒白菜,包括那碗面粥和咸雞蛋都丟到馮俊彥的肚子裏。
打了個飽嗝兒,馮俊彥蹣跚着起身,刷盤子、碗筷,然後將吃飯的小桌子收起來放到門后,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從廚房裏走出來。
書包還在院子的自行車後面放着,馮俊彥拎起書包,小心翼翼地推開屋門,輕輕的走進去。
“吃完了?”馮母拿着個小本本在客廳的沙上,就着茶几記啊記的,馮俊彥進門聲音不大,可馮母還是扭過頭,皺眉問了一句。
“吃完了。”
“刷碗沒?還有,那個廚房打掃了嗎?”
“都打掃完了。廚房窗戶我也關上了。”馮俊彥面對媽媽的追問,心裏掩不住升起一股莫名的顫慄,估計是這幾年來‘鞭策、毆打’所造成的陰影。
“行了,去你屋裏做作業吧。”馮母見事情沒有遺漏,淡淡的點點頭,又再埋頭整理起自己面前的小本本來。
“媽,……”馮俊彥猶豫了一下,諾諾地張口喊了句。
“還有什麼事兒?”馮母被馮俊彥打斷有些惱火,隱隱已經在火的邊緣了。馮俊彥也知道每當自己的老媽算賬時不喜歡被人打擾,可算完賬后老媽要出門,自己八點就要睡覺,除了這個時候也沒其他時間交代班主任的任務,只能硬着頭皮開口,期望今日老媽的花銷不大,脾氣不會太暴躁。
卻不想事與願違。馮俊彥感覺老媽即將爆,從氣氛中猜測其火力密度,渾身不由地冒着冷汗:“時辰不對,運氣不佳,看來,今日老媽花錢不少,我這才剛剛開口就差點惹火她了。”
馮俊彥一邊心裏揣摩着,一邊硬着頭皮接口:“我……,我……班主任讓您明天去學校一趟。”橫豎都是一頓,既然躲不了就強忍着吧!馮俊彥暗自咬牙,將一句話完整地敘述完。
“什麼!?你再說一遍!?”馮母柳眉一瞪,聲音頓時高了一個八度,嘶喊聲恐怖之極,響徹整個院落,包括那空蕩蕩的百多平空地上,都飄揚着這股煞氣逼人的聲波。
“我……”馮俊彥說完話就緊閉雙眼,埋頭蜷縮在門口角落,根本不敢看老媽此時的樣子和表情,只盼着待會兒無論丟過來的是啥,都可以用手中的書包抵擋一部分,減少自己所受的傷害。
“你什麼你!?”馮母果然怒火暴漲,噌地一下竄起來,尖銳刺耳的聲音再上一層樓,怒視着門口怯懦無比的馮俊彥高吼道:“你又惹什麼事了?你這個死孩子,一天天的竟會給我惹麻煩事。就覺得今天給李梅家花的那錢雖冤枉,可也不至於這麼憋得慌,沒想到啊,原來是你這個死小子在外面給我惹了禍,這一下子還不知道又要攤進去多少錢呢!我咋就生了你這麼個敗家子!我造什麼孽了我……”
馮母越說越火,門后牆角的馮俊彥此時的心撲通撲通跳着,心裏算計着:“老媽的火氣差不多夠了,這會兒就要動手上武器了!老媽手裏有鋼筆,茶几上有茶壺,有小本子,會用什麼呢?”一邊猜想着,一邊惹得自己更加心驚膽顫。
最恐怖、最難熬的不是挨打,而是等待打上身體的第一下。因為馮俊彥閉着眼睛,外界環境此時的狀態不甚明了,第一下被打也沒有預兆,無論身體還是心理都無法起到決定性的防禦措施,所以,一般第一下打到身上,不僅是疼痛,還有驚嚇!此時可憐無助的馮俊彥就正在承受這種空前壓抑的煎熬。
“忍過第一下,剩下的就好挨了……”馮俊彥憑藉著這幾年累積的經驗不斷的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可,他卻並不清楚,所謂凡事都有個例外哩!萬一這偷襲而來的第一下忍不過去將怎麼辦呢!?
馮母罵的興起,血氣上涌一陣火大,憑着一貫毆打兒子的習性,馮母隨手抓起一物,朝着馮俊彥就丟了過去。
砰!——砰!
丟一件東西換來兩聲響!
聽到幾乎重疊回饋過來的響聲后,馮母不由稍稍一愣。打眼向著門口兒子的方向看去,頓時心驚慌亂起來。
原來馮母隨手抓起的這件東西是暖壺!滿滿一壺水的暖壺,第一聲響是沉重的暖壺砸在兒子頭上撞擊,第二聲響,是兒子倒地砸在門后洗臉盆架上時的響聲。
馮家的洗臉盆架可不是一般的臉盆架,雖不是祖傳,但也是馮父一手一手用鐵疙瘩壘起來的,不但堅固耐用,關鍵還頗有分量,雖然用了這麼多年有些生鏽,但還是那樣堅固穩當,保守估計,正常使用的話能再活5oo年!
馮俊彥雙手抓着書包護在胸前,躲在門后旮旯等待老媽的衝擊,卻不想此次老媽沒按常理出牌,隨手抓起的東西不但新穎,而且砸的部位也標新立異,胸膛沒事,腰、腿都沒事,只有毫無防備的腦袋,和毫無防備的意識在暖壺親吻額頭的一剎那間——崩裂!
昏倒!——是馮俊彥的額頭與暖壺碰觸后唯一的作為。可昏倒的下一秒後腦的猛烈撞擊卻又讓馮俊彥痛醒后再次昏倒!昏迷與清醒之間短短一秒內數次交替變換,只嘆匪夷所思。
馮母慌亂地跑過來拉起馮俊彥,剛才的那股子氣兒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一條人命!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馮母腦海中完全懵了,一手抓起馮俊彥,另一手就向馮俊彥後腦摸去。
“呼!幸好,沒破。”馮母心裏長出一口氣,緊繃的心舒緩下來。想了一下,又將手指放在馮俊彥的鼻孔下,感受到微微的呼吸,此時馮母的心裏便更加酌定了。
“這個死孩子,就知道連累我,我怎麼攤上這麼個拖油瓶的!唉!真是倒霉透了。”馮母喃喃地說著,突然感到後背一陣涼颼颼的,原來是剛才一驚一乍,再加上慌亂之下大幅度的動作惹了一身汗。
感到自己被嚇了一大跳,馮母心裏對馮俊彥的怨恨更加深了,眼睛裏不厭煩的神色毫不猶豫地掃視着,良久,馮母嘆了一口氣,拖起馮俊彥,將他放在屬於他的小床上。
“不行,這個家沒法過了!小彥這個死孩子隔三差五就鬧騰鬧騰,啥時候是個頭啊,現在越鬧越大,再不想點辦法,這點家底兒早晚被他折騰沒了。不行,我可再也受不了了。嗯,對了,明天就給馮建軍打電話,這個死孩子,我是不給他帶了!他愛咋樣咋樣去。”馮母氣喘吁吁地看着床上緊閉雙目昏迷不醒的馮俊彥,恨恨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