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要命的少年
倦鳥市,月亮湖廣場。
黃昏的餘光籠罩着這個破敗的廣場,廣場上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層又一層,羅珊將連衣帽扣在頭上,也往人群里擠過去了。
“砰——”
那個少年摔在了羅珊的腳下,羅珊同自己身邊的人一樣,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就你?也配做我的對手?在我眼裏,你都不配稱為一名陣法師!”
對面叫囂着一個刺蝟頭的男生,那個男生腳下開着暗紅色的法陣,法陣上光芒極盛,那張揚的光芒似是在告訴所有人,它的主人不好惹。
摔在地上的少年艱難地爬了起來,他嘔出一口血,又怒吼着撲向了那個刺蝟頭的男生,他躬着身子死死抱住了男生的腰,好不給他機會與自己拉開距離。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刺蝟頭的男生用手肘擊着少年的背,又用膝蓋頂他的腹部,少年嘔出了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可他就是死死抱着刺蝟頭不鬆手。
“找死!”
刺蝟頭的男生怒了,在他看來,這個少年是在變相地“羞辱”自己。
這樣的人可不在少數,他們都是一些低等的陣法師,頂多會開個陣,並沒有多少戰鬥力,一些工會會利用他們去黑自己的對手,不論死傷,他們都會得到一大筆錢。
明顯,這個少年身上的舊衣服和破鞋子都在告訴這個刺蝟頭的男生,他就是干這個的——他明明不是自己的對手,卻非要激怒自己,讓自己把他打個半死不活,好讓別人看一場他們工會恃強凌弱的好戲。
人群里有人在喊了:“打死他!賤民一個!讓他知道就算他死了也不值幾個錢!”
“對!狠狠打!老子最討厭這幫老鼠了!”
可人群里也有別的聲音:“算了吧!人家也不容易,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會來做這個!都是一幫貧民區里吃不飽飯的餓狗!和他們計較什麼!”
“就是,既然知道他挑釁的目的,就不要上當了,他的命才值幾個錢?還是自己工會的名聲重要!”
這些人的話給了那個刺蝟頭台階下,他看看周圍的人,冷笑着:“也是!我怎麼可能給別人黑我們工會的機會呢!”
那個男生說完掐住了少年的肩膀,他手上一用力,少年慘叫一聲,隨後被丟了出去。
少年像一灘爛泥一樣跌在了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再沒有起來,可他的眼睛卻一直瞪着那個男生,似是在無聲地嘲諷他出手不夠重一樣。
刺蝟頭的男生拍了拍手,一臉嫌棄地看向了那個少年:“如果你還能站起來的話,別忘了向你的主子要錢去!黑市裏的醫生,要價高着呢!噁心的廢物!”
刺蝟頭男生收了自己腳下的法陣,他大搖大擺地往外走,看熱鬧的人群沒了興緻,也慢慢散了。
天邊的夕陽只留下一絲餘暉了,廣場上也只剩下了那個起不來的少年和羅珊。
羅珊退掉了自己的連衣帽,她站在了少年的身邊。
少年鼻青臉腫,他看看羅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羅珊的腳下張開了一張紅色的陣,紅色的法陣緩慢地轉着,同時它的中心也由羅珊的腳下移向了少年的身下。
少年又嘔出一口血,同時那張陣猛地一收,收在了少年身下,少年哆嗦了一下,失去了意識。
羅珊又戴上了自己的連衣帽,轉身離開了。
半夜時,一片急雨潑向了月亮湖公園。
少年被澆醒,他用頭頂着地面勉強坐了起來。
身上好像不是很痛,難道是他真的快死了,所以痛感也沒有那麼明顯了么?
那,他得趁着自己迴光返照的時間趕緊去把自己應得的錢要了,否則,那幫人會賴帳的!
“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哪兒啊?”
一個梳着羊角辮兒的小姑娘跑了過來,她穿着不合身的雨衣,也所以,雨水其實早把她也澆透了,她拿着手電筒四處晃着,隨着風到處亂撲的雨水讓她睜不開眼睛。
“菲菲?”少年也喊了一聲。
“哥?”小姑娘終於看到了在雨里坐着的少年,她忙衝過去扶了那少年一把。
胳膊不痛。
可白天的時候,他的雙臂明明被那個刺蝟頭的男生卸掉了,他以為自己的胳膊不能用了。
“哥!你怎麼傷的這麼重!快,快起來跟我回家!”小姑娘的臉上一片狼狽,也不知道那是雨,還是淚。
“不行,菲菲,你先回去,我得去要錢,過了今天晚上,我怕他們不認帳!對了,菲菲,你跑出來了,誰來照顧媽媽?”少年也問。
“有人照顧呢!我聽說,我聽說你又去了解神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又要做傻事了!”小姑娘哭的凶了起來。
“我沒事兒!你快去照顧媽媽吧!我馬上就回去!”少年催着,他也不想讓妹妹看到自己這幅沒出息的樣子。
解神堂。
少年跌跌撞撞地到了這裏,門口守着的人認得他,那人遠遠扔過來了一個小布袋,少年撿了,看了看裏面的東西,又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了。
雨很快停了,昏黃的路燈似是又打起了精神,比之前還亮了幾分,少年垂着頭看着手裏的小布袋,心裏想的卻是為什麼自己身上並沒有上次那麼難受。
前面的拐角處響起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巷子裏衝出來了三個拿着木棒的少年,那三個少年還帶着掉了色的劣質面具。
少年抬頭看向了前面。
“我知道你們是誰,雖說我不是人家工會正式成員的對手,可對付你們還是綽綽有餘的,如果不是為了手術費,我也不會去受這個罪,你們確定要搶我?”
“別聽他廢話,他白天都要被人家打死了,再加上他上次的傷,他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把他的錢搶過來!”領頭的少年揮着木棒慫恿着自己的同伴。
少年也有些害怕,因為對面戴面具的少年說的也是真的,他已經做過一次蠢事了,而且他上次斷了的骨頭根本沒有錢去接,這一次他們又來搶自己,恐怕自己沒有體力過這一關了。
可少年還是固執地開陣了。
讓他驚訝的是,這一次開陣竟是比平時順利許多,而且這次的感覺與以往開陣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就像是……就像是不管遇到怎麼樣兇險的局面,就算他不能掌控全局,最起碼他也能全身而退一樣。
那三個戴舊面具的少年舉着棍棒沖了過來,少年盯着他們靠近自己,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鎮定過、沉穩過!
“呼——”
少年紅色的法陣上泄開了一圈紅色的瘴氣,那三個混混在碰到少年的陣線時又立刻縮回了腳。
“這……沒法下手啊!我們又不是陣法師,踏上他的陣會被燙掉一層皮的!”
“我就說這個辦法行不通嘛!他在人家那裏是廢物,可我們在人家面前也是廢物呀……”
帶頭的混混沒說話,可他也不甘心離開,倒是少年,他並不想多事,只是轉身從另一條路上離開了——那三個人,他都認識。
可他不想怪他們,貧民區的日子本來也是人吃人,他們也只是想活下來而已。
再往前就是少年的家了。
青黑的牆面裂開了兩條縫,電線雜亂無章的絞在一起,外掛的鐵樓梯總是在吱吱呀呀的響,樓上還總是傳來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咳嗽聲。
少年的目光由二樓的窗子轉到了樓梯邊,他又看到了那個短頭髮的女孩子,她也看到了自己,還衝自己揮了揮手。
“哥哥!”
二樓上,少年的妹妹從窗子裏探出了頭來。
少年緊走兩步,他看看短頭髮的女生,示意她跟着自己上樓。
這是少年第一次帶女生回家,少年的妹妹比他都緊張,甚至卧室里的咳嗽聲還明顯收斂了不少。
客廳里有些潮濕,光線也有限,不過大體上是整齊的,而且還透着一絲溫馨。
少年給短頭髮的女生倒了杯水,他壓低了聲音問:“謝謝你幫了我,可你是誰?為什麼幫我?”
短頭髮的女生笑了笑:“我叫羅珊,前幾天才搬過來的,我們那裏發了洪水,幫你只是恰巧遇見了,我剛過來,並沒有什麼認識的人。”
少年反應了好一會兒。
這個他是知道的,聽說東南邊的一個小島受了颱風侵襲,島上的人被迫撤離了那裏,可是還是有好一部分人遇難了。
“咳咳……我叫耿凡,那是我妹妹耿菲。”少年也道。
羅珊往卧室那裏看去,耿菲正透過那個狹窄的門縫往這裏看。
“我覺得你人不錯,膽子也大,明天我要去倦鳥山撿漏,不如你和我一起去?你有什麼疑問的話,在那裏問我更合適。”羅珊歪着頭沖耿凡笑了笑。
耿凡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的疑問可太多了,可有些話,他不能讓自己的母親和妹妹聽到,他得趁明天的時候單獨問羅珊。
貧民區不分黑夜和白天,但凡能填飽肚子,人們就會像不知疲倦的倉鼠一樣在滾輪上奔跑。
耿凡起了個大早,他還想着在羅珊來找自己的時候,他能給她煮一碗素麵,不想羅珊早就在樓下等他了。
耿菲看着自己的哥哥收拾東西,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哥,你的傷真的沒事嗎?”
“沒事兒!哥身體好着呢!一會兒記得去交媽媽的手術費。”耿凡囑咐着自己的妹妹。
耿菲點點頭,看着自己的哥哥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