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外面很冷。
朱驍此時要去的地方似乎尤甚。
那位殿下今晨一早突然喚他前去,朱驍心頭沒來由,有種強烈的預感。
他還記得自己前不久對寶莘說過的話。
那是提醒,也是告誡,但他卻不知寶莘有沒有聽進他的話,有沒明白他話里委婉的意思。
畢竟那也只是他的猜測而已。
不過若是今日,他這預感成了真,那之前那些猜測,便就不會再是猜測了。
回想起那位殿下自南王守境處凱旋歸來后,對寶莘便愈來愈不同以往,不經意間越來越令人膽戰心驚的某些逾矩舉動,朱驍細直的眉攏在一處,偏白的日光下,面容更顯冷了幾分。
即便是冬日,禁宮深處某些地方依然庭木荏蕤,朱驍在宮人的引領下穿過宮中花園,走進東宮大門,再走過對稱植着兩株蒼勁古樹的庭院,終於站在了東宮正殿的殿門前。
領路宮人無聲無息的對抄着手躬身退下,朱驍站在廊上,視線往右望,只見前方雕漆窗扇大開,檐下隔着一定距離恭敬垂首的站着一列宮人,個個皆着深青色服,安靜無聲,如尊尊雕像。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樣,此時在廊邊,亭中古樹枝幹伸展到的地方,也有幾個青衣宮人或墊腳或躬身的在侍弄着掛在樹枝上的金絲雀籠。
籠中關着不少彩羽雀鳥,偶爾上躥下跳的嘰鳴兩聲。
朱驍這一眼並沒花多少時間,可能僅一兩秒,他很快將視線收回準備邁步進殿,卻在邁步前,視線不經意掠到了房檐邊上結成的薄薄一層冰凌上,冰凌硬而剔透,折着光,有幾分刺眼。
還有幾分冷。
確實是冷,雖然這幾日並沒下雪,但也不妨礙寒流肆虐。
不過朱驍卻知,殿內定是與外間不同的,是溫暖的。
畢竟這是太子宮,裏面那位是新近上位的東宮之主,誰也沒想到會上位的東宮之主。
朱驍提步進了大殿。
正殿明間內無人,朱驍立時往屋內右側方向看去,神色一凜,徑直往右走到了與明間通敞相連的梢間內,站在寬敞的屋中朝前方一人恭敬行禮道:“殿下。”
因面前人曾溫和的告訴過他私下裏可不必行君臣跪拜大禮,所以朱驍此次只是躬身垂首的行了禮。
耳邊聽得人回應,極溫和的聲音,似乎帶着點溫柔笑意,一如平常。
“來了。”
朱驍抬起了頭,見面前人此時正站在窗邊的一張高几前,几上擺置着一個雀籠,面前人正偏頭逗弄着籠中的一隻白玉鳥。
人一身白衣便服,頭束金冠,黑髮垂肩,側臉精緻又溫潤。
此時他正手托鳥食,在親自餵養着籠中雀鳥,神情專註,未看他一眼,也未再說一句話。
朱驍安靜候着。
前方屋角的紫檀香案上,一個金制獸形香爐正緩緩溢散着煙絲。
伴隨着牆角漏刻走時細微的聲響,朱驍有點耐不住了。
他想知這位殿下今日傳他來到底是何意。
朱驍便斗膽的逾距開口道:“……不知殿下今日叫臣來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前方人神色一直安和寧靜,聽了這話,他視線緩慢從雀籠上移開,唇邊似有笑意的轉過身來,身後早已有宮人端着鎏金銀盂伺候。
朱驍見人在銀盂中凈了手,然後拿過一張錦帕擦拭。
金絲滾邊的袍裾輕動,人緩步到了他面前,站定,對他道:“也沒什麼——”
微笑了笑,又聽人溫言道:“只是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朱驍心頭咯噔一下,先前那種預感陡然放大,他神色有一瞬的僵硬。
——
兩刻鐘后,朱驍已跨出了殿門,此時正站在雕樑畫棟的廊檐下。
他抬頭看眼檐上垂下的冰凌,凌上已化了些水,正一滴滴的往下緩慢滴落,朱驍抬手接住一滴,透骨浸涼。
視線不自主又回到庭院中古樹上掛着的不少金絲雀籠上,回想方才那人說要跟他商量的事,朱驍眉宇間籠上鬱郁。
那人哪是在同他商量,分明,就只是在知會他一聲而已。
眉上陰雲積得更深,朱驍握着冰雪的手收得更緊,寶莘不久……恐怕也會成這人的籠中雀了。
只是有人,還愜愜自樂,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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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乃楔子,給大家預個警,長大后表面溫柔,內里病嬌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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