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
霧,並不完全白而迷離,朦朧時有陰陽濃淡。
霧,讓遠近的漁船燈火頹唐闌珊,雖橋邊船頭有薪柴點燃,卻什麼都看不清,只有歸航的金鼓可聞。霧色初如溟濛,漸而充塞,然後上接高天,下垂厚土;渺乎蒼茫間,似浩乎無際。若鯨鯢出水時升騰之波瀾,又如蛟龍潛淵須臾之吐息。
伸出五指,看它漸漸隱於梅霖收溽春陰釀寒之中。
霧,像化不開的淡淡的惆悵,不知不覺間,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在霧中穿行而過。身邊的,是上升的水,還是瀰漫的冰?是消失的質樸,還是昨日的溫情?
靜靜地走過了不寒不暑不春不秋的三載春秋。
季節之外,誰的歌聲以經典的旋律飄渺?
霧中一處,漸漸變得深沉,顯現出了水面,彷彿光在褶皺里打出的黑色影子,那樣的熟悉。
於是伸出手,彷彿下一秒就可觸摸……
忘,其實是件很玄妙的事,由你的大腦處理卻不由你的大腦控制,而且總是和你的心思背道而馳。不想忘記的事總是容易忘,想忘記的事越想忘卻記得越牢。
要忘記是件多麼容易又困難的事?人有多無奈,總是執拗地記着那些其實還是忘掉比較好的事,卻忘記了那些曾經以為會記住一輩子的話語。
那時的他們還只是比陌路好一點的夥伴,沒有值得回味的回憶,如果只是這樣,一直這樣下去,那麼那些無論怎樣想忘記的東西是不是就不會在噩夢之後充斥心房,折磨着自己曾下定的決心和快要被黑暗悔恨淹沒的情感?
如果沒有那些亮色的記憶,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在每次從慰靈碑前回去的時候,不會感覺到猶豫不決,依舊像以往一樣,漫不經心得活下去。
失敗多少次,被傷害多少次還是割捨不下,每一次每一次摸住左胸隱隱作痛的地方,在慰靈碑前,將曾經的一字一句緩緩從腦海里拉扯出來牽起全身痙攣般的疼痛?
回憶起初次相見時候的針鋒相對,回憶起日後合作的默契合拍,來來回回翻來覆去回憶同一個場景,象極貪心的小孩子,吃了一塊糖,還要吃還要吃,不停地吃
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甜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快樂;甜而憂愁,像忘卻了的惆悵。
其實他一直在給自己找解釋,為什麼會這樣?
可笑嗎,可笑啊,這……就是以前暗部時,大家在一起八卦放鬆時間時,出現頻率最高的……“戀愛”嗎?
暗戀嗎?
單戀嗎?
到底算什麼?
什麼也不是!
身上縛得那根看不見的鋼絲,突然收緊,緊到肉里去。
越想掙脫,就越縛越緊,將渾身都緊緊綁了起來,無法掙扎。
有些人可以相遇相識,但卻偏偏註定無法相知相戀。
相識的時間,從一開始算起,不過10年而已,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夠杵磨人。
相識相愛相擁相吻,然後再因為種種而分開,且可堂而皇之的稱失戀了分手了。
可是他這樣,到底又算是什麼?
前者可以人前人後痛快地傷心痛快地發泄,而他,卻連這個權利都沒有。
他在水面,她在水中,他想去觸摸,卻掀起一片漣漪,於是她的面容扭曲模糊消失,路過的人問他為何手上濕漉,他卻不知該答什麼。
然後,他憶起了之前在接任務之前,守在病房那一夜的經歷。
病房裏乾淨整潔,空氣中飄着淡淡梔子花香。
只是,躺在床上的人,如果不是因為胸口還有些微的起伏,真得會讓以為,那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如水月光撫過她的每一寸輪廓,一半清醒,一半朦朧,無比輕柔,無比寂靜。
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在他的眼前受傷,掙扎,然後再次站起,驕傲倔強卻又無比冷凝高傲。
而他,什麼都不能做。
只能看着她在他所無法到達的地方,獨自一個人硬撐着一切。
那一天有血一樣的夕陽,裹在他的周身。
那顏色分明深沉熱烈,然而他能感覺的,也只有冰冷無比。
那個傍晚的光芒紅得異樣,濃重如血漿。
他幾乎覺得自己就快要被那種粘稠凝滯的力量攜帶着撕扯着沉下去沉下去。
整個世界都是紅的,光是看着也覺得歡快而熱鬧,彷彿火焰在噼噼啪啪的燒,可他只是冷,宛如所有度過的26個冬天疊加在一起襲來,最鮮艷的紅色也掩飾不掉的滿目荒涼。
即便是第一次見識血流成河的戰場,也不曾有過這樣快要被滅頂的感覺。
因為那個時候,他在木葉醫院的急救室外,而她在內。
但是,他無法干涉她的決定。
因為她從來沒有干涉過他的決定,有的,只是瞭然與支持。
真的要過很久,才能體會那是種什麼樣的尊重。
因為是最重要的人,所以尊重他的所有選擇。
聽君自便,任君選擇不管自己心中究竟想法如何。
只要你覺得滿足,我便可以保持沉默。
不能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那麼至少,要讓你保有選擇自己要走的路的權利。
看不下去那個平日雖然安靜,但是該毒舌的時候卻絕對不會放水,眼中總是閃爍着眩目光彩的人,躺在床上一派了無生氣的模樣,於是選擇了衝到火影辦公樓,一口氣接了所有在他能力範圍內的任務。
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腦子,空不下來……
又或者該說,是為了讓大腦即使空了下來,也沒有那個精力去回憶去思考什麼……
喜歡,可以喜歡一個人……到什麼樣子的地步呢?
如果換成以前,自己應該會是嗤之以鼻吧?
曾經以為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隨着那刻在慰靈碑上的名字而去,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看透到對任何的事情做到無動於衷。
卻不曾想,自己,竟然還會有着現在的狀況。
只是看到背影,腳步就會急促起來;只是面對那帶着淡淡微笑的臉孔和彷彿看透了一切的目光就會覺得安心;只是聽到那一貫平穩而淡定的音調對自己說話就會想要微笑;只是手指在那柔軟的髮絲間穿過時,就會不由得從心裏感覺到溫暖……
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注意一個人到這種地步。
但是一切,卻又似乎那麼順理成章。
順利到幾乎沒有多少反抗,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到讓他感覺到些許驚詫的地步。
最初的認識她的時候,是在16歲出任務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她,是個清麗卻又優雅的剛出茅廬的孩子,而自己,竟然還以為她是一個長得太過秀麗的男孩。
再後來因為任務而接二連三的接觸后,感覺她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戰友,雖然有點貪財,有點毒舌,但是……真的很可愛。
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宇智波家的小鬼,也因為她的舉動而有了外顯的情緒雖然最後被噎到的人總是他。
無法否認的,知道她脫離了霧忍后,自己在為不用以後和她敵對而感到慶幸,而更多的,是在思考能不能將她拉進木葉雖然知道這近乎天方夜譚。
礦之國的任務,在接住了因為對抗變異怪物而昏迷的她的時候,第一次模糊感覺,也許她不僅僅是同伴。
只是當時的自己,因為後來的種種而徹底忽視了這種感覺。
再後來,波之國的任務,當他乍然看到那張酷似她的面容出現在自己掌下的時候,內心的震撼是絕對無法形容的。
以為自己錯手殺了她的那份激銳的自責,讓他當時的精神處於了恍惚的狀態。
即使是在事後,他很快得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卻依舊沒有辦法磨滅掉那近乎絕望的,像當初失去老師還有帶土時候的感覺。
她不會知道,當他在中忍考試的時候再次看到她的時候,那湧上心頭的狂喜,是那樣讓他無法逃避下去的激昂。
與那相比,知道以為的“他”其實是她的震撼,反而沒有那麼強烈了。
大概,無論經過多久他都忘不掉,曾經有這麼一具身體曾經一動不動的在自己的手下逐漸冰冷記憶。
即使明知道,那個人,只是有着和淺雪相似面容的另一個人。
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意一個人到這種程度。明明知道身為一個忍者,太過在意一個人是會導致失敗的因素。
但是,卻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沒有失去過的人,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那種噬骨的恐懼和疼痛。精神被侵蝕的快要發瘋,哪怕世界崩潰了也不過如此,沒有那個人的世界毀壞了也無所謂……
內心的深處,彷彿有着另外一個人,不斷抱着可怕的想法在黑暗中嘲笑自己的無能。
幸好……波之國的那個少年,不是淺雪。
他從來沒有這麼慶幸過這件事情。
只是現在,他卻也只能無力的將自己放逐在火之國的邊界,拚命地做着任務。
因為悔恨,因為懊惱,也因為……逃避。
終止了他的任務進行的,是一個出乎他意料,但是出現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宇智波鼬。
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言不發的做掉了他的任務目標,害他收勢不及以雷切擦傷了他,然後和他打了一場。
沒有用任何忍術,而是純粹的用體術對拼。
那一瞬間,讓他回憶起了最初在暗部的時光,為了磨合出手默契而被勒令和鼬打的那一場。
最後的最後,兩個人全失去了力氣,他是很沒形象得仰面躺在了河邊的岸灘上,而鼬則是靠在岸邊的樹上休息。
“你該回去了。”
這是鼬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仰着頭,看着神色淡然的鼬,那種表情,和曾經的記憶完全的吻合了起來。
他知道,鼬其實是那種神色漠然的穿越交疊的時間的男子。
高高的天空,居住着逝去的亡靈他們唱着蒼涼的輓歌。
於是歌聲保護着這個男子的容顏不曾改變,淡然的注視着一切的改變和發生。
於是他開口:“沒想到你也會管這種閑事。”
得到的回應的是鼬的眼刀一記,以及一句:“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
一針見血,刺得他胸口一陣疼痛。
於是止不住苦笑,岔開了話題:“鼬,我有些想知道當年宇智波全族被滅的真相。”
雖然知道不是問這種事情的時候,但是卻依舊忍不住開口詢問了。
或許,他還是有點嫉妒眼前這個人和淺雪之間的默契不像他和淺雪之間的默契,而是那種,甚至連眼神都不用,就可以知道另一個人的想法的知根知底。
那是他所無法企及的程度因為這兩個人,是如此的相似。
其中一人,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人的半身。
沒有人能夠割裂自己以前的歷史,那些所有無從改變的發生中,總是隱藏着每個人最真實的本性。
鼬一愣,隨後就開始淡淡笑了起來,然後笑容收斂成了平和:“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
言外之意,就是……有些話,說不說出來,原本也是根本沒差別的。
他看着鼬用沒有寫輪的眼睛直視回他,深黑色的眼睛宛如最溫潤又最冰冷的玉石,明明像是沒有生命的東西,然而卻帶着比生命更有韌性和光澤的溫度。
這次笑出來的人換成了他。
原來過分執着於某些事情的人一直是他自己看不透的那個人,竟然是他。
不管是被遮擋被阻攔看上去怎麼可憎也好,有些最本質的東西永遠不會變。
就像他和鼬,還有淺雪。
其實根本就不用去問鼬是從什麼地方來,又或者是怎麼知道他在這裏的。
所以他也就根本不用去理解別人是怎麼想的,不是么?
因為人心的想法,根本無法了解,我不懂你,你又為何會懂我?
所以我們去揣測去體會,試着去了解我所珍視的你,卻也無法做出最正確的判斷,那是因為我不懂你,亦不懂自己;人們總是會花大半輩子的時間來尋找自我,又有幾個人真正探索出自我?
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未來的事情,無從得知,在面對未來之前,那就只在當下做好準備吧。
翻身坐了起來,他搔了搔頭髮:“,最遲兩天,我就會回去了。倒是你,偷跑出來沒問題么?”
結果是鼬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當我是你么?”
他好歹也是頂着“公幹”的名字出來的好不好?能不能別說的他素行不良好吧,他承認以前他的記錄確實有點不好。
不過那一瞬間,卡卡西卻是有了某個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正站在他面前指責他的錯覺。
於是,乾脆的笑了出來。
之後,鼬如同他來的時候那樣突然的離開了或者,該說在意料之中。
說到底,還不是和雪一樣,只是一個有點彆扭加倔強的小孩而已。
鼬離開了,而他則是依舊坐在原地,然後閉上了眼。
腦海中的片段,一幕幕的回放那是他的一生。
八歲的卡卡西在父親的葬禮上不披麻不戴孝只用黑色的面罩遮着臉,不是覺得自己長得有多好看或多對不起觀眾,只是見不得那張苦大仇深的臉。葬禮后卡卡西拒絕搬去和波風同住而選擇一人留在老宅,儘管老師自看見他的面罩複雜眼神就不曾移開片刻。
沒人覺得那是個明智的選擇但也沒人拗得過八歲的孩子。而老師從始自終不曾勸慰也不曾阻攔。
這的確不是個好主意卻是道要過的檻。經年累月卡卡西仍然常常於噩夢驚醒,額頭冷汗手腳冰涼而窗外是老樹猙獰的枝丫。
沒什麼大不了,沒什麼大不了,我一個人也可以很好。
他總是對自己說。
雖然這樣並不能阻止他一次又一次在夢中回到那個場景。
三忍之上的白牙,超然物外的父親,選擇了忍者最不恥的方式長眠於曾經談笑風生的樹下,暗紅的血在苦無的引導下自主人體內奔逃而出蜿蜒流長,最終於地面形成一幅妖艷詭麗的圖畫。
沒關係,沒關係,一遍不夠再來一遍。
夢境的夜夜重溫總有天他能讓那紅色褪盡。
生為忍者不需要多餘的軟弱多餘的牽絆。
鮮血流淌在大地,孩子壓抑着悲痛,在無盡的痛苦與恥辱中,他學會了所謂的規則。
日子一天天過去,受委屈的孩子漸漸隱沒。少年再也沒有別的想法,只有不斷的戰鬥。他知道從那天起,他的願望再沒有人可以奪走。他從不取悅他人,他的人生始終如一,從來都在戰鬥。這戰鬥也許永遠無法勝利,但卻不能停止。
十二歲的卡卡西對自來也曾是很不屑的,然而有天在父親的書房裏讀到段異國的詞后,他決定以後考慮擁護自來也的官能小說。
夢隨風萬里,也尋不到亡靈去處。
多餘的夢,不如化作蘭色的電和一叢鳥骸。
十三歲時卡卡西創下千鳥。
上忍考試石破驚天,饒是見過無數血雨腥風身經百戰的上忍們也被眼前景象生生鎮住。有誰能了解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怎樣才能創出這樣的忍術,這般華麗,這般突兀,這般不留餘地。
一千隻鳥在空中盤旋喧囂,銀髮的少年蕭殺凜然。
卡卡西那時眼裏是看不見任何人任何事的,只有天空無限蒼茫,以至於回過頭來波風目光如許深沉他亦視若無睹。
老師波風皆人祝賀卡卡西通過上忍考試的禮物是把黃金鍛造的苦無,上面鏤刻有奇異的花紋。
帶土在一旁吱哇亂叫老師你好偏心等我通過考試你也要送我一把。
老師笑而不語,而卡卡西則在琳欣羨崇拜的目光中冷哼了聲扭過頭去。
他認得這花紋是瞬身的咒術,但不認為這很好。八歲后卡卡西不再用過曾辛苦練習的瞬身術。事情要來的時候,瞬身術再高明也跑不掉,要來何用。
但帶土不知道卡卡西在想什麼只以為他瞧不起自己,捋起袖子準備干架,也不管自己根本打不過人家。
卡卡西一直不喜歡帶土,沒什麼理由。
他就是看不慣帶土一幅以為只要真心想做事整個宇宙都會儘力來幫忙的樂天模樣。
他就是很討厭帶土心心念念着寫輪眼卻不知道那妖異的勾玉紅瞳有什麼好。
他就是很反感這人明明需要戴個風鏡遮擋偏偏還要死充熱血少年。
他是真的不喜歡他,不喜歡到即使帶土半身被壓在巨石下對他說,“卡卡西,我的寫輪眼送給你。”
他也哭不出來。
真的是很討厭很討厭,誰想要這充血的東西了。
於是卡卡西選擇了左眼寫輪右手苦無,牙一咬心一橫決意死戰。
“我認為白牙是真正的英雄。”
“不遵守規則的忍者是廢物,但不顧同伴死活的卻是人渣都不如。”
只是他再也沒機會聽到這個討厭的傢伙用這樣討厭的聲音說這樣討厭的話了。
卡卡西不是有意去抽那把黃金苦無,但他無意識的舉動救了自己和琳的性命。
當他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老師平靜的臉時,他是鬆了口氣的。
他很慶幸,他並不畏懼死亡,但琳不能死,帶土喜歡的琳必須好好活着。
十三的確是個不吉利的數字,至少對卡卡西而言是。
在他還沒來得及適應新換的眼睛時冬季來臨,木葉因擴建需要進行部分拆遷,而棋木老宅恰巧是標的對象之一。畢竟,偌大的宅子也只剩棋木家的最後血脈卡卡西而已。
木葉的雪很少,但不是沒有,而且每次都下得十分應景。
收到通知的那晚卡卡西獨自坐在很老的櫻樹下,看雪花代替櫻瓣自乾裂的枝杈間飄落。
誰說過櫻花是因為吸取了掩埋樹下的精魂所以開的絢爛?
可是沒了根,再多的氣血滋養也開不出一枝半盞。
他就一直坐到深夜,坐到雪在他身邊積了厚厚幾寸而他也被堆成幼時學習控制查克拉時塑成的雪娃娃一般的人偶。
他已經想不起當年自己是帶着怎樣的笑容讓父親把凍僵的手揣進懷裏。
然後他就在那雪裏睡著了,一夜無夢。
再然後,九尾封印的破壞不啻為晴天霹靂,生生撕破了平靜生活的假象。
他的老師第一次給卡卡西派級任務時,他們都明白這一去極可能是永別。
沒有額外的珍重,只是一個遞上捲軸說務必平安,一個接過行禮利落轉身。
“卡卡西,如果你依舊找不到屬於你路,那麼就繼續代替帶土活下去……守護下去吧。至少……在你找到你自己的道路之前。”
這是他和老師之間最後一句話。
得知老師的死訊時卡卡西其實任務已完成有足夠的時間趕回去,但他拖到葬禮結束。
那就是卡卡西遲到生涯的開始。
說平靜是騙人的,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因為提早準備便能處之泰然,總在心裏存着一份僥倖的。愈早知曉不過使得在底牌揭開時積蓄愈深,痛得麻木而已。
你能夠想像眼見着命運沿你可以預見的軌跡前行而你卻無力阻止的那種感覺嗎?那種悲哀與心痛是難以言喻的。
六年前的衝擊來得強烈無徵兆,六年後的無聲無息是溫水煮青蛙。
卡卡西站在慰靈碑前沉默很久很久,最後如平常那般利落轉身。
卡卡西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什麼形狀,兒時的記憶根本不復存在,而八歲后的他只認識血的顏色。
父親的喪禮上他沒哭,帶土葬身亂石堆中他沒哭,然而此刻拉下的護額上濕涼一片。
劫後餘生,少年的臉上從此掛着屬於另一個人的微笑。
卡卡西其實是那種撫着流血的傷口仍然要微笑給亡靈看的男子。
他的笑容是春天裏最明媚的一束陽光,卻有着細雨的味道。
只是,掩藏在面罩之下,只對着面對慰靈碑的時候。
外人的眼中,只不過是有着銀髮的身為暗部的少年,更加的冰冷和尖銳。
十六歲,出任務,遇上了當時年僅八歲的霧忍水無月淺雪。
談不上好感或者其他,只能說,有點意外於和其在行動上的配合默契。
只是,依舊經驗不足一如以前的他。
然後,暗部中有了新血的加入宇智波鼬。
三個人因為種種巧合而經常性的湊在了一起,然後,形成了默契。
不同於老師,或者帶土,而是真正的……同伴。
於是,在那總是溫和淺笑的人的微笑下,心,一點一點的打開了。
從可愛的彆扭的小孩,到冷漠,尖銳的少年,再到庸懶的蒼白的男子。
時間在他的身體上刻下了無法磨滅的圖騰。
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心靈依然如從前一樣纖細而柔軟。
是夜裏的最後一隻蝴蝶,飛不過生生世世的思念。
而現在,他似乎……找到了他要停駐下來的地方了……
睜開了眼,入眼的是晨光微曦。
已經早上了么?
然後,他呼出了一口氣,站起了身。
該回去了。
自尊信仰自我,並不是那麼狗血的華麗。
確認信任託付,也不是那麼狗血的矯情。
只不過,先在想起來,淺雪,你其實也很獨裁啊……
你憑什麼決定一切?
你憑什麼認定只有自己能承擔?
你憑什麼判定是否值得?
到頭來你還不是把自己放到了最高的地方以俯視的心態看待他人實在是太驕傲了。
不過,也就是這樣的你,才是你吧……
回到木葉,經過了街邊一家花店的時候,看到了裏面正盛開着金色的向日葵。
不是應該早就過了花期么?
店主說是在溫室里栽培的,並且極力推薦。
難得不經大腦的買了一束,走在路上的時候,才想起曾經在《親熱天堂》裏見到過向日葵的花語沉默的愛。
於是輕輕笑了起來。
是啊,沉默。
對淺雪的感情,彼此都清楚,只是,他們卻從來不會說破。
只是沉默而已。
但是,即使沉默,我也依舊會陪在你的身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
(我將棲息於你身畔,在每一個為愛停留的夜晚。直到在悲傷的嘆息中停止呼吸。紛繁的塵世糾纏不休,我將向月亮祈求死亡。那個世界裏將會有一個更美好的明天……)
。